第九十六章：嵐夜解圍

  顏如卿知道上官雪在說服自己，可是她現在什麼都聽不進，不想聽：「是，我愛他，我不能沒有他！上官雪，你解不解開我的穴道！」

  可是上官雪已經靜坐著，一雙眼睛晦暗不明，完美的唇抿成了一條緊繃的線。「我不會解開，我不能眼看著你去送死。軒轅辰可以死，你不行。」

  這，就是他的答案。

  他承認，心裡是喜歡這個女子的，所以，更不可能眼睜睜地看她去送死。

  「上官雪，你卑鄙！」顏如卿噙著淚，上官雪卻別過了臉，一夾馬肚又疾馳而出，「那你就當我卑鄙好了，現在咱們已經跑出去好遠了，如果軒轅辰命大，應該還活著，當務之急是去找援兵，而不是做無謂的犧牲。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她明白，她當然明白，她怎麼可能不明白！

  但是她怎麼能看軒轅辰死去！

  如果這樣，那她還要這條命有什麼用！

  突然，只聽顏如卿大吼了一聲，竟然沖開了身體的穴道。手腳瞬間解脫出來，她眼睛迅速環視下後方，一個飛身就躥下了馬，然後向反方向奔去。

  而上官雪也顯然被震驚到了。

  「顏如卿，你瘋了不成！」他掉轉馬頭，也追了過去。「顏如卿，給我停下！」

  上官雪一邊追一邊喊，但是顏如卿充耳不聞。她只知道要跑，要趕快回到軒轅辰的身邊。

  耳邊忽然傳來疾風聲，一隻白羽箭從耳邊凌空飛過，然後射入了前方的土中。顏如卿一驚，頓時停下了腳步，然後就聽上官雪在她背後幽幽道：「在跑信不信我射中你的腿，讓你再也跑不了？！」

  這個女人是瘋了不成，不要命了還是怎麼樣！

  胡鬧也要有個限度！

  但是顏如卿只遲疑了一秒，可能連一秒都不到，又繼續往前跑了。

  空中飄蕩著她堅強狠決的話：「就算你把我兩腿都割掉，我縱是爬也要爬過去！」

  白衣翻飛，顏如卿往前走了幾步，沒有回頭。

  半晌，她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喟：「我和你回去。」說完，就聽到響起了「噠噠」的馬蹄聲，腰間一緊，身體忽然凌空而起，等顏如卿回過神竟然已經被上官雪帶上了馬背。

  她回頭看了眼上官雪，上官雪卻抿著唇，陽光如水，為他雪白的衣袍上籠上了一層金紗，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風中似乎傳來男人的一聲嘆息：「你為何要這麼愛他？」

  待顏如卿轉過頭，發現上官雪抿著唇，看著前方，好似什麼都沒說一樣。

  馬不停蹄，顏如卿的心裡雜亂無章，上官雪的胸膛很溫暖，卻依舊驅不走她心中的寒冷。

  軒轅辰怎麼了，他是否還活著？

  今天，她才答應了他的求婚，如果上天有靈，千萬不要讓軒轅辰出事。

  她願意減壽十年，保佑軒轅辰平安。

  摸了摸頭上的暖玉髮釵，接受了陽光的溫度，玉的溫度暖暖的。

  上官雪也看到了顏如卿的心神不寧，垂眸道：「如果他不幸去了，你有什麼打算？」

  顏如卿聽了這話，驟然一驚，星眸微微圓睜，唇卻掛起了一絲苦笑：「替他報仇後自殺。」

  「你為何會這麼愛他？」上官雪十指緊緊抓住韁繩，陰沉著臉，說出的話就如寒池冰水，生生要讓人膽顫。

  「那你可有愛的人？」上官雪沒想到顏如卿竟會反問，沉吟半刻，道，「當然是有。」

  「那如果她死了，你會怎麼做？」顏如卿側過臉，風吹起她的發，盪起老高，光芒下她的皮膚近乎透明，沒有一絲血色。

  「我……」

  「你會為她死嗎？如果今天死去的不是軒轅辰，而是你最心愛的女子，你會如何？」

  上官雪看著顏如卿，一時語塞，如果要說最心愛的女子，那可能就是面前這個絕美也倔強的女子吧。

  從第一眼看到她時，就驚為天人，心神蕩漾，沉寂了十七年的心一下子就活過來了，血液跟著沸騰，從此戀戀不忘。

  顏如卿見上官雪不答，笑道：「那是你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

  說完，上官雪卻搖搖頭。

  對待心愛之人的離世，自己又怎能苟活呢？任誰都會這樣做吧。

  但是，自己又怎能這麼說呢？難道軒轅辰死了，她就要跟著死嗎？

  他，怎麼捨得顏如卿死！

  上官雪沉著臉，目光幽深，朱唇輕啟，給出的答案竟是：「我會更好地活著，替她活著。讓她放心，如果這是她希望的話。」

  「呵……」顏如卿卻笑出了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心口划過。

  是呀，軒轅辰這樣做，是希望他能活下去。

  但是，他知不知道，如果他死了，她會豈會苟活。

  難道要活在一世的傷心中嗎？

  每一天都如末日，倍感煎熬。

  從此，終身都活在痛苦之中，不可自拔，直到死去……

  上官雪又連續揮了幾下馬鞭，馬兒嘶鳴一聲，加快了速度。

  不一會兒，倆個人順著馬蹄印來到了一棵古樹前，停了下來，卻發現周圍一片狼藉。

  地上滿是血跡，看著觸目驚人，不知道是熊留下的軒轅辰留下的，說明之前軒轅辰定和熊激烈地搏鬥過，萬幸地則是地上還沒有軒轅辰的屍體。

  入眼的一片血紅，顏如卿脊背發冷，頭腦一陣暈眩，險些摔下馬去。

  幸好上官雪及時摟住了她的肩膀，讓她勉強坐穩。

  「去那邊看看。」上官雪擁住了顏如卿的身體，抱在懷中，然後又往高坡上走。

  走了一段，馬蹄印漸漸淺了，再一次沒有了蹤跡。

  顏如卿躍身下馬，蹲在地上，捻起了馬蹄印中的泥土，搓了搓，對上官雪道：「這印子還未乾，應該剛走沒多遠。」

  正在這時，不遠處忽然發出了野獸的吼叫聲。

  兇狠、狂躁，仿佛地獄傳來的聲音。

  顏如卿耳朵一動，心中一驚，迅速站起身，躍身而起，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上官雪騎馬緊隨其後。

  上了土坡，才看到下方林中的情景。

  一隻黑熊正咆哮著猛烈擊打著一棵樹，後背上還插著兩支金箭。那樹不堪重擊，樹葉稀里嘩啦地搖晃下來，樹皮掉落了一地。

  顏如卿往上一看，一抹亮麗的紫就映入了自己的眼中。

  眼中，沒有了草木，沒有了旁人，只有那個能讓自己生死相隨的男子！

  心裡狂喜，他沒死，他竟然真的沒死！

  他還在樹上，好端端地在樹上。

  但是，同時，顏如卿心中卻升起了一絲疑惑，他在樹上，處於優勢，為何不放箭，明明是這麼好的機會。如果射中了熊的頭，那它必死無疑，他也就安全了。

  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他手中的箭用完了！

  這時候，大樹搖搖欲墜，眼見就要被熊拍到，顏如卿眼孔驟然一縮，想也不想就吼道：「有本事沖我來！」

  她這聲無疑吸引了黑熊，那熊兇狠地轉過了頭，轉向了顏如卿，腿在土中刨了刨，竟然放棄了攻擊軒轅辰，直接朝顏如卿衝過來！

  眼見龐然巨物沖向了自己，顏如卿沉著冷靜，迅速舉起了銀白色的弓箭，對準了黑熊。突地鬆開持箭的手，白羽箭立馬凌空而去，又快又穩，風馳電掣般射向了奔跑的黑熊，不過眨眼功夫，她的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它的大腿。

  可是那黑熊怒吼一聲，又撲了過來。這次的目標竟然是顏如卿身後的上官雪。

  樹葉，無風自動，正在這時，只見一抹黑影從顏如卿頭頂掠過。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劍光閃爍，只聽「嗖嗖」兩聲，利劍入肉，那黑熊瞬間發出了悲鳴，晃了下身軀，倒在了地上。

  抽劍、收劍，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那熊疼的揮舞著四肢，但是只聽「咣當」一聲又摔回了地上。閉起了眼。

  只見黑熊前，一個黑衣女子挺直站立著，她的衣服是黑的，發是黑的，鞋是黑的，就連帶著面紗，也是黑的。

  一陣風卷過，吹起她飄揚的發，也捲起了她面上的黑紗。

  沒想到面紗後面，竟然一張堪稱驚世的容顏。

  只是那容顏蒼白，比顏如卿還要冷上幾分。

  隨後，嵐夜疾走兩步，站到了上官雪的身前，單膝跪地，竟對上官雪道。

  「屬下救主來遲，望殿下懲罰。」

  上官雪蹙著眉，看著跪在自己腳下的嵐夜，眼中隱隱升起了怒火。

  這個女人，嘴上說的卑微，但是那表情哪有一丁點卑微的態度，一句服軟的話都不會講，還總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上官雪就騎在馬上，不發一言。隨後，他抬起頭，看向前方，沒再看嵐夜一眼，而嵐夜也知趣，不聲不響地收回兵器，站起身站到了上官雪的身後。

  而見來者是嵐夜，顏如卿明顯鬆了口氣，還不等放下弓箭打聲招呼，那個牽動她全部心神的男人就飛身而至，來到了她的身前。

  軒轅辰見到顏如卿時，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是不是有病！」

  他反過來罵了顏如卿，顏如卿一時也愣住了。

  軒轅辰衣衫凌亂，頭髮也是散亂了，臉上滿是髒污，胸口的衣服破了很大的口子，上面還沾著未乾和已乾的血漬。

  他擰著眉，怒氣沖沖地按住顏如卿的肩膀，力度大到幾乎要透過衣服將她本就纖細的肩膀捏碎，發出「咯吱」的響聲，大吼道：「我讓和上官雪你走，你回來做什麼！你是瘋了還是怎麼樣，你不是有病是什麼！」軒轅辰眼中滿是擔憂，但是顏如卿卻扯唇笑了：他沒事，竟然真的沒事，他能這樣罵自己，就說明沒事。

  下一刻，軒轅辰又看向了上官雪，吼道：「你答應我，即使我不說你都會保護好她，這就是你的承諾嗎？」

  上官雪還未說話，嵐夜卻立馬走出來擋在了上官雪的馬前，對軒轅辰道：「不許對主上無禮。」

  她的聲音雖然清冽，卻毫無女子的嫵媚，反而帶著一絲剛性。

  軒轅辰看著她，挑起眉。

  眼前的女子姿容不亞於她的卿兒，但是似乎比她的卿兒更冷、更怪，更不近人情。

  軒轅辰冷笑聲，上下打量了嵐夜：「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就是月透月神教的隱衛吧。善使忍術，無聲無息，衷心護主，殺人無形，就如同影子一般，果然不假。本皇子還未說話，你就出來保護你的主子了。你是什麼身份，這裡還輪不上你說話的份。」

  軒轅辰說完，嵐夜果然閉上了嘴，但是眼中卻升起了火焰。

  上官雪這時下了馬，蹙著眉頭看了看嵐夜，隨後又看向了軒轅辰，臉上已經起了微微波瀾：「你不要對她凶，這錯在我，與她無關。」

  而顏如卿注視著嵐夜，上官雪說話時她五指越來越彎，隨後竟然攥住了手。

  上官雪凝視著軒轅辰，繼續道：「你以為我想讓她來麼？如果她不是以命要挾，即使被我射斷雙腿都要爬來，我怎麼會讓他來找你。」

  軒轅辰聽了上官雪的話，眸中有光彩在跳躍，迅速看向了顏如卿，聲音低啞到不行：「真的嗎？他說的是真的嗎？即使你被射斷雙腿也要來救我，卿兒，你真是個傻瓜。」軒轅辰這話不像在詢問，反到是在自言自語。他輕嘆一聲，將顏如卿緊緊抱在了懷中。

  久違了的女子香氣和體溫透衫而來，他抱著顏如卿的嬌小的身軀，收緊自己的手臂，似乎覺得不夠安心，再收緊。

  顏如卿紅著眼眶：「我真的以為你會死。」

  「傻瓜。」回應她的是男子寵溺且心疼的聲音。

  上官雪靜靜看著緊緊相擁的倆人，搖了搖頭，總是溫潤如玉掛著盈盈淺笑的臉上此刻卻流露出一絲嫉妒。

  而嵐夜就如影子一般站在上官雪的背後，她看著上官雪略帶失落的臉，那看不出悲喜的臉上竟然流露出異樣。

  正在這時，只聽身後傳來一聲嘶吼，上官雪猝不及防地回過頭，只見另一隻黑熊不知從什麼地方躥了過來，長著血盆大口撲向了自己。

  他手持弓箭卻已經來不及反應了。

  閉著目將手擋住了心口，卻感覺一陣風噴薄到臉頰，一個溫軟的軀體竟然自後環抱住自己。

  女子的身體是清瘦的，但是自己卻能清晰地感覺她那柔軟豐盈的胸部緊緊抵住自己的胸口……

  意料之外沒有席捲全身的疼痛與死亡。

  女子那淡淡的梅花香氣縈繞在鼻尖，上官雪迅速睜開眼，沒想到嵐夜竟然用身體保護住了自己。

  而嵐夜眼中同是吃驚，她本以為會被黑熊殺死，但是，等了幾秒，卻什麼都沒有。

  倆個人迅速轉過頭，只見那黑熊嘶吼一聲，腦袋被三支金箭插中，地面隨之發出「轟隆」的一聲，它頹然倒地，閉上了雙眼，一動不動，似乎是死了。

  軒轅辰氣喘吁吁地捂住了胸口，他胸前的傷口剛才就裂開了，現在更疼的要命。

  剛才在千鈞一髮之時，竟然是軒轅辰拔出金劍刺中了黑熊的頭，自己才得以脫險。

  嵐夜死裡逃生，這時才發現自己竟和上官雪保持著這麼曖昧的姿勢，迅速移開了身，臉上依然看不出表情。

  上官雪眼中看著避自己如同避洪水猛獸的女子，眼中隱隱有著怒火，但是他儘量壓制，隨後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了軒轅辰身邊，朱唇輕啟，道：「謝謝。」

  「不必道謝，剛才你也救了我和卿兒。」軒轅辰緊緊摟著顏如卿，把目光轉向了上官雪。

  而顏如卿拉著軒轅辰的手，有些擔憂地看了看上官雪，「雪王可好，有沒有受傷？」

  搖搖頭，上官雪報以一個能讓人安心的笑容：「沒有事。」

  「那就好。」

  嵐夜看著上官雪和顏如卿，默不作聲。

  隨後，顏如卿又走到了嵐夜的身邊，她看了看嵐夜，輕聲道：「你的傷是否好了？一打鬥難免撕裂敞口。」

  「不妨事。」嵐夜對顏如卿看不出多喜歡，也看不出多討厭，就如陌生人一般，「保護殿下是嵐夜的職責，況且，嵐夜的傷已經好了。」

  可顏如卿卻笑了笑，搖搖頭道：「我根本不信。雪殿下，你信嗎？」未等說完，顏如卿就玩味地看向了上官雪，他在旁邊注視著嵐夜，聽到顏如卿問他，聲音竟變得無比幽冷，「好無不好，都與本王無關。她是我的隱衛，就算為本王而死，也合情合理。」

  顏如卿沒想到上官雪竟會說出這麼無情的話，剛要開口，卻見嵐夜顫抖了下。

  軒轅辰見氣氛越來越不對，對顏如卿道：「卿兒，我疼的厲害，咱們還是走吧。」聞言，顏如卿轉過了頭，可是就是這一轉頭的功夫，顏如卿驟然睜大了雙眼，面露驚駭，只見軒轅辰胸口浸出了大片的鮮血，猙獰妖冶，讓她的心快要停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