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想要走下去

  一想起皇上年輕時的樣貌，再一看到此刻的他，洛冥就一陣真心酸。

  想當年，皇上也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也曾為了自己的心愛之人，做出多少離經叛道的事情，可眼下，為了這麼一個帝王寶座，竟生生的被折斷了自由的翅膀，阻斷了自己對自由的嚮往。

  人人都想要這帝王的寶座，世人皆知只要坐上這帝王的寶座，你就獲得了這整片江山，統領整個天下，成為這天底下最為重要的人，可是又有誰知道，如果要坐上這個帝王寶座得放棄多少東西，將會和多少人、多少事、多少情無緣？

  他們一個個的都只不過看到了這帝王寶座表面最為光鮮亮麗的一面，只看到了這座上帝王寶座可以呼風喚雨的一面，這背後默默付出的一切又有誰能看到，這背後所為之付出的努力，所忍受的痛苦，所經歷的坎坷，背後一個人所承受的孤獨……這些，又有誰能理解呢？

  這個帝王寶座，實則就是一個枷鎖，一個看似華麗，實則背負了太多的枷鎖，他困住了一個人的靈魂，操持這人的欲望，日復一日的去維持這個國家。

  它用一個又一個的理由堆砌著責任的重要性，奴役著這個坐在寶座上的男人，用這一道道的責任，黎明百姓的安居，宮中宮人的生存，前朝大臣的官碌，甚至宮妃的寵愛，這一樁樁一件件，哪樣不和這個坐在帝王寶座上的男人有所牽連。

  那看似權利的最高層，實則背負了多少的壓力，那看似坐擁天下的位置，實則承擔了天下多少的煩惱，那看似最為自由的人，實則永遠是去了自由，這個帝王寶座，並不是誰都能坐的。

  這個危機四伏的帝王寶座，就如同一座圍城，裡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卻想進去。

  每一個未曾坐上帝王寶座的人，都不惜一切的代價想要坐上，甚至是雙手沾滿親友的鮮血也想要坐上，可一旦坐上了這個位置，又有多少人開始悔不當初，後悔自己的決定，但又身不由己的進入到下一輪的權力鬥爭之中了呢……

  這日復一日的勾心鬥角、臥薪嘗膽，讓人即使入了夜都睡不安穩，都說伴君如伴虎，可又有誰知帝王的疑心並不一定是天生的，也可能是被這局勢所逼迫。

  試想一下，倘若有朝一日，這皇位上的人發現自己身邊的人都想坐獨一無二的位置，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是否會覺得每個人的一言一行，都蘊含著什麼，這樣的事情在歷史上還算少嗎？

  那些身邊圍繞著你的人，究竟是為了你還是為了你的位置而來，即使是你的手足甚至是你的枕邊人，都有可能會為了金錢利益來殘害你的性命，這就是皇室，這就是這個皇帝寶座所帶來的威脅。

  他們兄弟二人，就是為了可以不斷的守護彼此，支撐彼此，才一個坐上了皇位，日日困在這青磚紅瓦之中，每日面對著這些讓人頭痛欲裂的瑣事之中。

  另一個成為了威震四方的大將軍，靠一次次的廝殺，一場場的拼搏，為國家、為自己獲得了一次次的殊榮，但是這每一次都是生死線上的搏鬥，每一次都是一場豪賭。

  如若生在平常人家，他們兄弟倆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日日活在算計和防備之中，卻又不得脫離。

  想到這裡，洛冥看著此時正在考慮如何落子的皇上一陣心酸，待他離開之後，這座城裡就真的是連一個可信之人都沒有了。

  洛冥想著，在落子的時候故意下錯了一步，皇上壓根沒注意洛冥此刻的動態，只是一門心思的盯著棋盤上的走勢，死死的防守著自己那幾步的棋，以防出錯。

  這一看洛冥走錯一步，忍不住挑了挑眉毛，爽朗的笑聲迴蕩在御書房內，「哈哈，皇弟啊，你大意了！」

  一邊笑著一邊撫了撫自己的鬍子，隨後一子落下，只見棋盤上勝負已分，大量的白子無路可走。

  接著皇上一抬頭，只見洛冥像從前那樣看著自己，那雙在外人眼裡冷漠無情，甚至有些令人害怕的雙眼裡，皇上看見的只有兄弟情義。

  「唉，皇弟，能不能不走啊？」

  皇上並不死心，還是問出了內心當中最希望問的問題，洛冥看了一眼皇上，「皇兄，我已經做好了決定，如今，我和雲清淺之間，必定是有一個人要主動表態，另一個人才能理解，否則的話，我們之間就更加沒有辦法溝通了。」

  皇上有些不理解洛冥的做法，一想到身邊那些圍在自己身旁的鶯鶯燕燕們，皇上就覺得完全無法想像。

  「我和雲清淺其實彼此都知道，在對方的心裡有著彼此的一席之地，只是兩人都不是善於表達之人，兩個不善言辭的人怎麼能夠好好的溝通交流呢，我們都把自己的感情藏得太深了，只要我們有一方可以為對方做出妥協和讓步，我們就能繼續下去。」

  「為何？畢竟只是一個女子，為何要為了一個女子做的這般？」

  洛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隨後把棋盤上的棋子一一收了起來。

  「大概因為只有她讓我有過這樣怦然心動的心情，也只有她讓我有過想一輩子走下去的衝動。」

  皇上看這洛冥，還是決定努力的遊說一番，畢竟對於他而言，整個朝政整個國家，估計也就只有洛冥一人是信得過的。

  他看了一看在收拾棋盤一聲不吭的洛冥，抿了抿嘴，道，「你這冥王府，不要了？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啊，這冥王府里的那幾棵樹可不是普通的樹，是你從大峪山命人特地挖來的，是非常名貴的幾棵樹。你這一走，誰來照顧。」

  洛冥不說話，依舊整理著棋盤，皇上見他無動於衷，只好繼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誡，「還有，那些陪你練兵打仗的將士們，他們跟著你出生入死，你這說走就走，他們咋辦？」

  洛冥整理棋盤的手頓了頓，但隨後，依舊面無表情的繼續整理著棋盤。

  皇上一看，這個方向的有效，便不斷的說，「你看啊，那些將士從剛開始的新兵糰子起就一直跟著你，而現在你竟然要拋棄他們，你讓他們怎麼想，讓他們怎麼看？」

  洛冥抬頭看了皇上一眼，隨後繼續做著手頭的事情，把棋子收進棋盒子裡。

  皇上一看，也不顧自己的坐姿，兩腳一盤，往後縮了一縮，然後繼續對著洛冥嘮嘮叨叨的說道，「先不說這些，你走了之後，你要我怎麼辦，這前朝後宮多少雙眼睛盯著我這個位子，我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啊。」

  洛冥站起身，把旗盒的盒子蓋了起來，隨後轉身去把皇上御桌上的奏摺一一迭好，放了起來。

  皇上也不惱，跟在洛冥的身後，一邊看著他幫自己整理這些奏摺，一邊繼續問他，「你看啊，我如果狀態不好，那麼上朝的精神就不好，上朝精神不好呢，大臣們就會擔憂，大臣們一旦擔憂了就會讓有心之人有機可趁……」

  說到這裡，洛冥已經把御桌整理好了，又繞了一圈回到了茶桌之前，坐了下來，給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皇兄倒了杯茶，防止他一個人絮絮叨叨那麼久而渴著自己。

  皇上接過茶杯大口喝了一底兒朝天，隨後，又繼續道，「那一旦讓有心人有了可趁之機，那我們國家就完了，到時候外憂內患，事情就十分嚴重了，到時候你就得回來，語氣這麼快就要一來一回，倒不如就別去了，這樣的結果最好不是麼？」

  洛冥看著一直在那裡不停說話的皇上，又遞過去一杯水，皇上接過杯子，又喝了一口。

  「我已經決定了，這輩子都只愛雲清淺一個。」

  皇上一口水差點嗆到自己，呆愣愣的看著洛冥，「雲清淺給你灌了什麼迷湯？竟然讓你有了這樣的想法？」

  洛冥的表情竟然破天荒的露出一絲微笑，這一絲微笑看得皇上心裡瘮得慌，他從未見過自己皇弟竟然有如此溫柔一面。

  「她和其他女子不一樣，她特別有趣，想法也特別，值得我珍惜，也值得我深愛。」

  看著洛冥一臉認真的講這些話，皇上感覺自己汗毛都豎了起來。

  「可這和你原本的生活軌跡、生活方式完全不一樣，你真的確定要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的兄弟們？」

  洛冥臉上沒有絲毫的猶豫，朝著皇上點了點頭。

  皇上似乎有些泄氣，無奈的看著洛冥，「那我若有事叫你，你要回來啊。」

  洛冥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一看洛冥同意了，內心不禁打起了個小算盤，倘若自己在他離京三日後便叫他回來，那他不就和沒走沒有人和區別嗎。

  畢竟兄弟多年了，洛冥看著皇上此刻的笑，一下子就料到了皇上的打算，隨後補了一句，「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不要叫我回來，不然我以後都不再回來。」

  這句話讓皇上整個人為之一愣，好傢夥，連自己心裡所想都已經猜透了，瞥了瞥嘴，氣呼呼的不再說話。

  眼見著天色晚了下來，皇上留洛冥一起享用晚膳，看著桌面上一道道都是洛冥從小喜愛的菜式就知道皇上對他的用心，洛冥的心裡一陣陣的感動。

  皇上敬了一杯酒給洛冥，「倘若外面的生活並不自在，還是早些回來，這個冥王府給你留著了，你那幾棵樹我都會命人給你看好了，而你的那些兄弟將士們，我也會替你好好照顧著的。你離開那日，為兄不能來送你了，今兒個就當給你踐個行吧！」

  說著說著，也不知道是因為酒勁還是因為真的有些感傷，皇上的眼睛竟有濕潤也有些發紅，這不同於往日的上戰場，那是不得已的戰爭遲早會回來，但今日一別，也不知道何時會在回來，皇上抽了抽鼻子。

  洛冥不發一言，直接悶頭喝完了酒杯里的酒，看向皇兄的眼睛也有濕潤。

  洛冥不善於言辭，所以許多矯情的話語，他不曾說出口，但這不代表此刻的洛冥內心無感，他拿起杯子，給皇上滿上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上一杯，兩兄弟就在這桌邊一人一杯的喝著這踐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