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夜黑風高。

  她想著想著，只得無奈地笑了笑，笑時她的眼睛彎了彎，眼角的細紋悄悄的漏了出來，那些細紋無一不在細數著歲月流淌的痕跡，儘管皇后已經仔細地保養著，卻依舊無法抵擋歲月的無情。皇后看著雲清淺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那自信、倔強的眼神，依稀想起，這樣的眼神，曾幾何時自己似乎也是如此這般，驕傲活潑。

  次日，皇后見到了雲清淺，想起昨晚突然明白的想法，坦誠直言道，「清淺啊清淺，今日，本宮著實是真真正正的見著了，本宮也認了，你的所思所想，確確實實是與常人有所不同，實在是個神奇的女子啊。儘管本宮已經這把年紀了，依然是看不透你這小腦袋瓜里裝的是什麼，真是想把你的腦袋敲開看看，裡面都有什麼呢。呵，倘若時光能夠再倒退個個把年歲的，本宮與你估計……唉……罷了罷了……」

  雲清淺露出了一個微笑，寬慰皇后道，「皇后娘娘正值青春芳華，怎麼就有了如此嘆息。」

  這話逗得皇后一陣輕笑，誰都知道這不過是雲清淺來逗皇后開心的話語，但在這個時候能有人說這樣的話，也的確是讓皇后原本這已經徹底涼了的心，暖了些許。

  「這後宮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拉高踩低的人了，你別看這些宮女、太監，他們個個都是人精。這麼多年，本宮這寢宮來來往往多少妃嬪侍婢，他們一個個無一不是面上畢恭畢敬的。但背地裡有哪一個不是在嘲笑著本宮，說著本宮無能，連皇上都留不住。可本宮是一國之母，應當母儀天下，不可學平常家裡那一套，也不可學其他的嬪妃一樣去拈風吃醋，還一副得意忘形沾沾自喜的模樣，但若是可以，誰不想和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說著說著，皇后的情緒有些許的不對，說話時的帶了些許的哽咽。

  「皇后娘娘，您不能如此頹敗啊。」

  皇后輕嘆了一口氣，拉過雲清淺的左手，拍了拍。「本宮都知道了，只是畢竟在皇上心裡一直有這麼個身影，她霸占著那個位子啊。」

  雲清淺用另一隻手拉住輕拍自己左手的皇后，定定的看著皇后那雙略顯疲憊的雙眼，仿佛想通過這相握的雙手，將能量傳遞給對方一般。

  「皇后娘娘，你與其整天在宮內唉聲嘆氣怨聲載道，抱怨著天地不公，又為何不努力爭取一把呢？」

  雲清淺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好像重擊一般，敲擊在皇后的心房，將她那早已垂暮的心臟再次敲得彈跳起來，只是長期的習慣讓她一時無法接受雲清淺的建議，她開口道，「可是……」

  「皇后娘娘，不要再給自己找理由了，您與皇上夫妻多年，這之間的夫妻情誼難道還比不上一個數年前的愛過的女人嗎？皇上只是一時間有些懷舊而已，但這並不能代表皇后娘娘你比不過那個女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況且，這一國之母、六宮之主、中宮之位坐著的還是你！」

  看著雲清淺這一字一句認真的分析，皇后原本慌亂不安的內心漸漸被安撫了下來，整個人也不像一開始那樣的患得患失，看上去都比之前更有精神了。

  皇后略微思索了一番後，又再一次冷靜了下來。她拿起了身邊的茶杯，輕啜了一口，又放回到了桌子上。

  隨後她看了一眼眼前這個比自己年輕卻又比自己大膽的雲清淺，一想起剛剛的她對自己那一番「豪言壯語」，就不禁覺著有些好笑。這樣的奇女子，她完完全全和自己從小所受的家風薰陶、禮儀教養完全不一樣，她的思想自己未曾有過。

  而雲清淺則被皇后這一眼一笑弄得不太好意思，略略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那袋。

  「雲清淺，本宮問你，為何你突然來鼓勵本宮重新去爭取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就不怕本宮徹底失了皇上的心和你來個魚死網破？」

  「回皇后娘娘的話，娘娘可知，皇上究竟是為何同意您妹妹不嫁給洛軒？」

  皇后愣了愣，輕輕地蹙起了眉頭，用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桌面，一番思索之後，皇后看了一眼雲清淺，而雲清淺始終十分有耐心的等待著皇后的答案，皇后開口道，「難道是看在司徒家的面子上？」

  雲清淺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皇后娘娘，請恕小女無禮，現在的國家繁榮昌盛，皇后娘娘覺著皇上還需要給這司徒家的面子嗎？他可是當今聖上，擁有隻手遮天的能力，他大可以推翻整個司徒家，再重新建立一個、甚至十個、百個司徒家，為何要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臣子而忽略掉自己親生兒子的終生大事？皇后娘娘您覺得呢？」

  皇后聽了後，一雙眉目瞪得老大，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雲清淺。而雲清淺卻是定定的看著自己，微微的點頭，承認了皇后心中所想。

  皇后這才反應過來，皇上當初話中，的確存在漏洞。

  沒想到皇上聰明一世，也有糊塗一時的時候，這下子太好了，抓住了這個漏洞，一切就開始豁然開朗了。

  皇后喜形於色，不禁有些激動，她激動說道:「真是難以置信，清淺，你是怎麼發現這些漏洞的？」

  雲清淺可愛的眉毛微微展開，臉上也充滿喜悅，微笑回答皇后:「身在宮廷，我不得不細心一些，多留幾個心眼。緊要關頭，或許能夠幫到皇后，同時也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看著如此聰明的一個小美人，皇后暗暗喜歡。有她呆在身邊，給自己出謀劃策，自己也是多出了幾分安全感。

  「嗯，看到你這樣細心，我突然放心了很多，沒有那麼憂心忡忡了。」

  皇后微笑著，溫柔地伸出手，撫摸了一下雲清淺的面龐，真的跟她的母親一樣，聰明伶俐，讓人討厭不起來。

  這一帶著感激的小舉動，讓人感到無比親切。兩個人的關係，似乎突然間又更上了一層樓。

  很明顯，從皇后的神情來看，她越來越信任雲清淺，在她一籌莫展，不知所措之時，有這樣一個人到身邊來給她很有用的提示，她渾身感到輕鬆了不少。

  雲清淺內心也是一陣感動，明白自己在皇后心中的地位，是越來越重要了，自己有為皇后分有的義務。能做到的，就儘量幫助她排憂解難。

  「皇后娘娘，我也不敢想像，連皇上這樣心思縝密之人，說話怎麼會留下漏洞。」

  注視著皇后柔和的眼眸，雲清淺忽然有些疑惑說道。

  按理來說，皇上素來說話都是十分嚴密的，簡直就是無懈可擊，不可能留下什麼破綻讓人有機可乘的，這一次，難免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聽到雲清淺這麼一說，皇后也是微微的愣了一下。

  「說的也是，」皇后若有所思，同時開始焦慮起來，「依你看，會不會是皇上故意的？」

  雲清淺面色凝重地點點頭:「我總覺得，皇上似乎是故意的，恐怕她早就料到皇后將要面臨的處境，所以故意露出破綻，等到關鍵時刻可以幫到皇后。」

  一番討論，讓皇后有些恍然大悟，茅塞頓開，但是她不太敢確定。

  畢竟君無戲言，皇上不可能這樣做。

  更何況，自己在皇上的心中，是處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自己也無法確定。

  皇上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怎麼可能會考慮到她這個皇后呢？

  想到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皇后不免黯然神傷了起來。

  雲清淺立刻安慰:「皇后娘娘，你別這樣，你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皇上。如果說這次是他故意留下的漏洞，那麼說明在他心裡，還是很在乎皇后娘娘您的。」

  皇后勉強擠出了一抹淡淡的，憂鬱的笑容，沒有說什麼。她的目光有些渙散，缺乏一個皇后該有的霸氣和自信。

  片刻之後，皇后幽幽地嘆了口氣，換換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無奈。

  雲清淺只能靜靜地看著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勸解。

  歷朝歷代，每個能夠坐上皇后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置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野心家，個個都是野心勃勃，殺人不眨眼。

  只有眼前的這一個皇后，卻是那麼柔弱，那麼善良。

  然而，這也是雲清淺特別喜歡這個皇后的原因，要是那些野心家遭遇了什麼災難，她才沒有心思來過問呢，最好還是躲得遠遠的，不要連累到自己。

  為了眼前的善良皇后，付出了多少，都是值得的。

  「皇后，你聽我說，也請相信我。」

  她不太忍心看到皇后傷心，再次出言安慰。

  皇后微笑地緩緩抬頭，但是眉間的愁雲依舊沒有散去，她柔聲道:「雲清淺，本宮不是不相信你，本宮知道你很聰明，能夠明察秋毫。只是，對於皇上的心思，或許本宮比你更加了解他。我在皇上心裡的位置……哎……遠遠不及……」

  「皇后娘娘，」沒等皇后抱怨完，雲清淺立刻打斷了她的話，「你一定要相信皇上，如果我分析的沒錯，這回皇上心中真的是已經有了皇后的位置了，而且……」

  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雲清淺繼續說道:「只要娘娘肯堅持不懈，說不定有一天，皇上的整顆心，就都是娘娘的了。」

  皇后被這番話逗得開心，不禁展顏露出淡淡的笑容，嘆了口氣。

  哎，但願如此吧！

  世間的美人，有很多種。有的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回眸一笑百媚生。有的是，巾幗不讓鬚眉。

  恐怕眼前的皇后就是一種所謂的，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幽居深谷中，這種帶著淡淡憂傷的美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