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吳宗達的算盤

  吳宗達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只是由於雙腿跪的有些久了，整個人顯得有些微微顫抖。

  崇禎也沒有著急，慢慢的拿起案牘上的奏摺看了起來，過來一會兒，吳宗達終於忍住腿上的疼痛，坐在了凳子之上，整個人都出了一口氣。

  看皇上沒有說話，吳宗達也樂得輕鬆，也就沒有開口，乾清宮一時間突然平靜了下來。

  時間緩緩離去，即將中午了。

  「主子，該用膳了。」這時王承恩趴在崇禎耳邊，看著前面坐著不動的吳宗達，輕聲說道。

  本來不是很餓的崇禎，聽他一說，頓時感覺到自己是有些餓了。

  放下手中的奏摺，看了看對面的吳宗達，崇禎這才開口。

  「說說吧！這件事吳愛卿可有說什麼高見？」

  正在發呆的吳宗達，突然聽到崇禎的問話，當即從凳子上直接站了起來。

  「啟奏皇上，臣.臣以為.」吳宗達嘀咕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他雖然明白皇上的意圖，皇上有意打壓諸位王爺，不過到底打壓到那個地步倒是沒說。

  不過皇上既然讓自己說了，自己總不能不說。

  「說」崇禎看吳宗達嘀嘀咕咕半天，竟然什麼也沒有說，就知道他們這些文人的臭毛病又犯了，說一句藏一句。

  「臣以為如今馬上就到了大祭的時間，各地未來到的王爺，就是皇上讓人去抓，恐怕也來不及了。

  而且，此時一旦興起刀兵，恐怕會遭到朝野以及天下百姓的非議，所以臣以為此時應當慎重。

  臣以為皇上若是有整治各地藩王之心，可從宗人府入手，宗人府乃是祖宗定下來管制、加冕藩王的地方，雖然很多事並未有過先例，但是只要皇上願意，宗人府也是管制各地藩王行為的根本。」吳宗達一邊觀望崇禎的態度，嘴裡一邊慢慢的說道。

  果然，不出吳宗達所料，崇禎聽著吳宗達的話，並沒有注意到吳宗達的語言速度和態度，而是整個人竟然沉思了起來。

  吳宗達這時笑了笑，隨後繼續說道：「各地王爺在屬地，除了各地的呈報之外，朝廷對於他們的管控、懲罰，依舊是乏善可陳。

  臣以為皇上可效仿太祖皇帝，增強宗人府在各地藩王的地位，讓各地藩王畏之如虎，這樣朝廷就能對各地藩王實現有效的治理。」

  吳宗達的話雖然說的不太清楚，但是崇禎心裡卻心如明鏡，畢竟這些人的身份是王爺，以吳宗達的思想明白，這些人並不是他能非議的。

  「不錯，不錯。

  朕卻實有整治各地藩王的想法，但是想到各地藩王大多是朕的叔叔輩、兄弟輩，朕就有些為難。

  只是，朕一向主張，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是這些藩王也不例外，他們在屬地里經常是枉顧祖宗的法度，欺壓百姓、為非作歹，朕之前則是因為顧忌身份，不願意插手，也多次警告了他們，希望他們能夠回頭，為大明江山社稷著想。

  只是，朕的這些個皇叔、兄弟等，實在是讓朕和屬地的百姓太過失望，不僅不改，反而是變本加厲，讓朕著實為難。

  就說這次吧！朕本來是打算將他們叫到京城，好生勸慰一般，只是沒想到.」崇禎說起話來，儼然整個人就是一個受害者。

  要是一般不了解他的人，還以為他是有多無奈，但是吳宗達畢竟是老油條了，雖然懂了，但是也得配合皇上的演出不是。

  再加上，禮部屬於他管轄，之所以提升宗人府的地位，其實也是在提高禮部的位置。

  此時崇禎有意讓他獨挑大樑，只是對於他來說，他也是有條件的，兩人不過是在暗中談條件罷了，不過和皇上談條件卻是的注意演戲。

  「是，皇上所言極是，臣在禮部也收到了很多關於各地王爺所做的有違禮法的事情。

  臣以為皇上加強對於藩王的整治，並不是要打壓各位王爺，而是要維護我大明的威嚴，有利於國家和社稷，臣支持皇上的決心。」

  光支持有什麼用，你得站出來幫朕搞定這個事情，崇禎在心中暗暗說道，只是表面上依舊是不動聲色。

  這種事情逼迫是逼迫不來的，就像之前自己讓禮部去干，結果乾的是什麼東西？並不是禮部的人幹的不好，而是不用心。

  這種事情屬於特事特辦，禮部卻按照規矩來，肯定是干不好的，這也是為什麼崇禎會把吳宗達單獨留下來的原因。

  他也明白，這些個官員還是不太願意去得罪死這些王爺，畢竟王爺怎麼說也是王爺，雖然在崇禎時代，可能不會有事。

  但是崇禎一旦殯天，後繼之君一旦恢復祖制，到時候吳宗達啊很有可能就是替罪羊，哪怕是死了也會被從墓里被抽出來，鞭屍。

  這也是為什麼明朝如今歷經這麼多年，人人都清楚藩王對於國家的危害，卻很難有人挺身而出。

  就是因為這，這種事本來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一旦出手，到時候很有可能有明一朝都很難洗白，因此很多人心裡清楚，但是嘴上卻是很少說。

  至於說，也是有界限的，可以盡情的彈劾這些王爺，但是治理不治理還要皇上你自己下令，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親自去乾的。

  至於皇上那，就如同崇禎一般，很多人也是不願意提起這個問題，經常一些事情治國各地藩王做的不是太過分的話，也不過是當時警告一下，然後便不了了之。

  不倒是當初的張居正，因為幫自己的爺爺報仇，將當時的遼王給整下來了，但是張居正遭到清算的時候，這件事也成為了他第一個飽受爭議的原因。

  當然，當時和現在不用比，現在的崇禎是要動所有藩王的奶酪，而不是單純的一個，所受到的困難可能會更多。

  想到這裡，崇禎當即臉色嚴肅的說道;「愛卿以為，若是朕有意整改宗人府，誰來擔任這個宗人府令最好，或者是讓朝廷那位官員來重新整治宗人府。」

  聽著皇上終於說這件事了，吳宗達心中一亮，表面依舊是不動聲色，整個人陷入了沉睡。

  崇禎也沒有吭聲，乾清宮就此平靜了下來，他心裡很清楚，吳宗達對於這件事早有人選，只是因為不能變現的急切，因此需要思考一陣。

  四位軍機大臣中，崇禎最煩的就是單獨和李標和吳宗達打交道，二人真是標準的文人作風，做起事來，說起話來，你有時候簡直是揣摩不同。

  因此跟這兩人人打交道，崇禎都是帶上馬懋才和王洽，二人雖然也是文人出身，但是說話沒有那麼多拐彎抹角，同時崇禎也喜歡這樣。

  因此很多軍機處會議的時候，通常崇禎一提出問題，都是馬懋才和王洽滔滔不絕，本來還想含蓄的李標和吳宗達往往一看，就會不由自主的跟著二人走了。

  這讓崇禎有些後悔今天沒拉上馬懋才，導致這吳宗達的老毛病又犯了，讓他實在是頭疼。

  這要還是吳宗達這廝實在是太無語了，跟自己一個皇上談判，卻是寸步不讓，讓崇禎有些微微生氣。

  果然，正當崇禎餓的有些受不了的時候，一旁的吳宗達終於發話了。「啟奏皇上，臣以為宗人府宗人令應該繼續從王爺中擇一賢擔任。

  至於禮部的官員，臣推舉禮部侍郎張遇知和禮部郎中尹正清，此二人能力卓越，負責此事綽綽有餘。」

  崇禎聽了吳宗達的話，頓時有些奇怪的掃了掃他，這個吳宗達把這事都交給別人，自己倒是輕鬆。

  不過崇禎也只是這樣想想，畢竟這件事情只要他幫自己辦好就行了，至於誰來干無所謂。

  「各地的王爺，你覺得誰擔任宗人令最合適？」

  這是崇禎試探性的舉動，吳宗達想要借宗人府整治各地藩王，那麼宗人令這個位置至關重要，剛才之所以他沒提，也是因為涉及到藩王，皇上沒具體問，他也就沒具體回答。

  如同崇禎所想的一般，這次的吳宗達沒有再客氣，而是當即毫不猶豫的說道：「啟奏皇上，臣掌管禮部以來，各地王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很多各地大臣、御史的彈劾。

  唯獨開封府周王殿下，德行高、心繫百姓，常常有愛國護民之舉，臣以為周王府殿下擔任宗人府令，實在是非常合適的人選。」

  這次崇禎依舊沒有說什麼，周王這個他在之前也決定過，主要是自去年自己的河南之行後，周王和各地其他的王爺之間的關係，就被自己離間了。

  時至今日，崇禎依然能收到各地藩王對周王不滿、聯合打壓周王的消息，正因為如此，崇禎對於周王的獎賞也越來越多，時不時的還嘉獎嘉獎。

  就是要讓周王府和這些其他的王爺分道揚鑣、徹底決裂，只有這樣，自己就能用周王來當擋箭牌，無論自己幹了什麼事，最後推到周王府上面就行了。

  這樣的事情，吳宗達也不是傻子，自然非常清楚，他也不願意得罪死這些王爺，於是也將周王拿出來了。

  崇禎看了吳宗達一眼，吳宗達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兩人都是默契十足。

  「好，既然如此，那就依愛卿所言，正好周王叔也在京城，朕正好藉此詢問一番。」

  「皇上聖明」

  「嗯，既然如此，此事便敲定了，不過這件事具體怎麼做就由你去辦，朕相信你。

  你先回去吧！」崇禎看著吳宗達，臉帶笑意的說道。

  「是皇上，臣告退。」

  吳宗達看看走出乾清宮，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背後，只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滿背是汗，朝服都被浸透了，濕漉漉的，吳宗達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自己也算是得到了皇上的應允，自己的條件，皇上基本上算是同意了。

  想到這裡，吳宗達不由的苦笑了一聲，自己和皇上談再多條件，但是最後皇上認定大的事情，自己也是推辭不了。

  搖了搖頭，儘量讓是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吳宗達邁步向紫禁城外走去。

  「傳膳吧！」看著吳宗達離去的身影，崇禎頭也不回的對王承恩吩咐道。

  「是」

  透過乾清宮的大門，望著遠方的天空，時至現在，崇禎不知道的是，自己不僅沒能改變這個腐朽的王朝和時代，反而成為了這個腐朽王朝和時代的最大利益者和擁護者。

  這樣的感悟，讓人不由想去年少時的夢想，到了成年之後隨風飄逝，當我們再去回首往事的時候，發現往往沒改變初心的人才是最讓人敬佩的。

  飯菜極盡華麗，酒水美味無窮，金碧輝煌、榮華富貴中，不過是一個個剝削者的身影，崇禎迷失了，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

  他明白了，原先的路，就是推翻自己的路，走或不走，他無數次告訴自己，這由不得他，但是他明白，這些事他也能夠做主。

  短暫的午膳過後，崇禎停下了手中的碗筷。

  「承恩，你說朕如果真的把朕的那些個皇叔、皇兄給整治了，你說這天下人會怎麼看朕?」

  崇禎已經極現實的毫不在乎，但是對崇禎無比熟悉的王承恩，又怎麼會不懂得皇上的心思。

  王承恩顯得很猶豫。「這個.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知道皇上是個聖君，大明正在皇上手裡變得比以前更加強大了。

  這個奴婢感覺到的，奴婢相信天下百姓也應該感覺的到。」

  這樣的回話，看似有點模糊，但是卻最得崇禎的歡喜，這也就是為什麼古代帝王都喜歡將太監當成自己家人或者親信的緣故。

  臉上笑了笑，崇禎笑道：「你這個奴婢啊！每次都這麼會說話。

  罷了！去把周王給朕召進宮來，朕要再見見這個周王叔。」

  「是主子，奴婢這就去。」

  周王自從今年入春之後，便來到了京城，已經在京城待的有了將近一個月有餘，藩王在京城待這麼長的時間，一直都是朝廷的忌諱。

  周王自然也懂得這個忌諱，所以他才會選擇一如春就進京，就是希望犯了這個忌諱，讓滿朝文武給予皇上壓力，迫使皇上放自己回去。

  可以說周王耍的這些招數可是比那些不來京城的藩王手段高了去了。這樣的動作，自然遭到了朝廷一些人的非議。

  但是崇禎的心思可不僅僅是各地藩王才能看出來，反倒是滿朝文武很多人是最懂的，雖然有所非議，但是大多數人卻是並未開口。

  於是，周王便每日都在大街上招搖過市，特別是六部衙門的門口，時不時的也能出現周王以及到達京城數王的身影，他們一時間成為了京城最熱門的話題。

  但是，周王這樣的動作，並沒有遭到其他網友的認同，反而是遭到了大家的敵對。

  周王也是有苦說不出啊！自從去年開始，皇上巡視開封府，天下藩王中便流傳著，周王鼓動皇上召王的建議，所謂召王就是將各地的王爺召回京師。

  要知道這些王爺在屬地那可是神仙般的存在，天高皇帝遠的，就算犯了什麼錯，也沒有什麼人管。一旦全部弄回京師，這些人就相當於龍游淺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