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熊文燦的心思以及朝廷的算計

  此時，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崇禎，眾人雖然提了很多意見，但是最終決定還是要崇禎來決定。

  想罷之後，崇禎將目光看向王洽，慢吞吞的說道：「正如吳愛卿所言的一樣，對於這些欺弱怕硬的洋人，不打是不行的，只有打敗了他們，才能讓他們投鼠忌器。

  但是怎麼打，才能讓大明實現最大的利潤，才能讓百姓平安，這是非常重要的，也是剛剛王洽所說到的這一點。

  朝廷目前的水師並沒有能力在東南沿海保證百姓們的安全，以及控制東南沿海的航路，所以海禁令這件事還是要緩緩，等大明的水師組建完畢，到時候控制了整個東南沿海，能保證沿海百姓們的安全，這時候再考慮要不要解禁海禁令。

  不過，對外的溝通和貿易是斷不得的。

  軍機處給福建總督熊文燦去一道旨意，命他們必須要給予荷蘭人一點教訓，並且必須要向我大明道歉和賠償，同時大明答應他們的貿易要求。

  但並不是開放海禁令，而是單純的向他們供貨，至於這個供貨的人，就由鄭家來吧！但是有一個要求，每批貨必須向朝廷繳納總貨款的二成的海關稅，不然一切免談。」

  「是皇上，臣等遵旨。」

  「敢問皇上，朝廷也可以向荷蘭方面供貨，為何一定要鄭家來向荷蘭方面供貨？」此時的馬懋才有些不解的對崇禎問道，其實這件事非常簡單，只是因為馬懋才關心戶部的收入，所以才沒有看出來。

  「你讓人家出力，總得給人家一點甜頭吧！不然誰還幫你辦事，不過也給福建巡撫鄒維璉去一封信，告訴他朝廷的意思。

  讓他警告警告鄭芝龍，貿易可以由他來，但是東南沿海再出一次徐家村的事情，朝廷絕不會放過他。

  糧餉也從福建本地出吧！就由鄒維璉來主辦，記住，該放的時候要放，該抓的時候要抓。」崇禎盯住眾人，臉色嚴肅的說道。

  「是皇上，臣等遵旨。」

  朝廷的旨意很快便被下發到了福建，直接到達了福建總督熊文燦和福建巡撫鄒維璉的手中。

  崇禎七年五月十二日，福建這個多雨的省份，大早上本來高高的大太陽，突然間便是暴雨傾盆，但是對於這種天氣，福建的百姓豐富早已經習慣了似的，並沒有什麼驚奇的地方。

  福建省福州府的巡撫衙門，已經六十多歲的福建巡撫鄒維璉站在木質的房屋頂下，聽著嘩啦啦的下雨聲，滿鬢白髮的他，咪起有些昏花的眼睛看起了手上的密旨。

  鄒維璉為官一生剛直，曾在天啟四年楊漣因為彈劾魏忠賢被捕之後，滿堂文武百官無一人為之說話，只有他當庭大罵魏忠賢，並且為當庭大哭勸解皇上，因此被魏黨搞回家。

  後來崇禎即位，便想到了這個人，但是因為其性格得原因，崇禎擔心被剛剛投降朝廷鄭芝龍殺害，所以便將其安置在廣東任巡撫。

  直到崇禎四年，朝廷決定壓制壓制鄭家，便將其調到了福建擔任巡撫，鄒維璉也沒讓崇禎失望，就任之後的他，看不起福建總督熊文燦面對鄭芝龍時一貫妥協的性格，當場大罵鄭芝龍，狠狠地警告了鄭芝龍。

  隨後，面對荷蘭人入侵澎湖列島和台灣島，鄒維璉更是多次上書朝廷力主收復澎湖和台灣，並且以海禁令為由，令鄭芝龍從此不再敢大張旗鼓的與荷蘭人勾結，進行貿易。

  朝廷的旨意到了，令鄒維璉開心的是，朝廷決定對荷蘭方面開戰，不開心的則是朝廷決定答應了荷蘭人的要求，並且還讓鄭家來負責，這倒是讓鄒維璉有些不滿意，不過為官幾十年，他也懂得這是朝廷的以退為進的策略。

  「父親，門外總督熊大人前來拜見父親。」就在這時，突然鄒維璉的兒子跑了進來對鄒維璉說道。

  「熊文燦，他來幹什麼？」只見鄒維璉滿臉厭惡的問道，本來按照官階總督還是比巡撫大一級的，但是因為鄒維璉更得朝廷的器重，而且朝廷也比較相信鄒維璉，所以熊文燦有時候一些事情要聽從鄒維璉的意見。

  但是鄒維璉對於熊文燦卻是非常不屑，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熊文燦對鄭芝龍的態度，讓鄒維璉懷疑，熊文燦是不是收了鄭家的賄賂。

  在他看來，像鄭家這種，不聽從朝廷命令，公然違抗朝廷禁令的人，就應該判處死刑，可現在熊文燦竟然還敢和他們勾結，實在是非常可惡。

  「不知道，不過熊大人說是公事，我知道父親看不起熊大人，但是大家都是為了朝廷辦事，既然是正事，不如父親還是見見熊大人吧！」鄒維璉的兒子鄒世傑倒是很明事理的對鄒維璉說道。

  果然，這話也是說動了鄒維璉，只見他閉上眼說道：「既然如此，你將他引到正廳去吧！好生陪著，我更衣之後，便過去。」

  「是」

  門外，同樣滿鬢白髮的熊文燦，此時正坐在轎子裡，整個人閉上了雙眼，不急不慢的等待著。

  到了他們這一步，離死已經不遠了，財色已經不讓他們心動了，唯一讓他們心動得到就是死後的名聲和自己家族的輝煌。

  一者是文人都渴望的名垂青史，二者是中國人世世代代渴求的香火，中國人心中對於這兩樣的追求，如同這幾千的傳承一樣，從來未曾斷過。

  熊文燦也是這樣，如果說以往的他，為了自己的性命或者名聲，經常是寧不做也不錯的想法，隨著鄒維璉的到來，開始變了。

  熊文燦是一個政治敏感度非常高的一個人，雖然能力有限，但是在福建一直是朝廷的紅人，包括勸降鄭家、處理東南沿海的關係，都是以前朝廷器重的對象。

  可是讓熊文燦奇怪的是，不知什麼時候，這種事就變了，要說不知道什麼時候，熊文燦也明白，是隨著鄒維璉的到來，朝廷對於鄭家的態度就開始轉變了。

  所以，為了得到朝廷對於鄭家的具體態度，熊文燦不得不討好鄒維璉，但是讓他遺憾的是，無論他怎麼表態，這個鄒維璉都是對自己不屑一顧，仿佛自己殺了他全家一樣。

  不過，對於這種人，熊文燦也不是省油的等，他已經想好了搞定鄒維璉這種人的方式，這種人最吃什麼，他也懂。

  就在熊文燦沉思的時候，鄒世傑親自打著傘走了過來，掀開了轎子的領巾。

  「熊大人，我父親邀請你進去。」

  「好，多虧賢侄了，賢侄一表人才，只是可惜沒有為朝廷效力的機會，有時間我會向朝廷舉薦賢侄的。」熊文燦滿臉笑意的對鄒世傑說道，相比較而言，鄒世傑處世方式，比他老爹鄒維璉好多了，也更容易相處。

  「謝總督大人」

  對於鄒世傑來說，他是非常想入朝為官的，但是因為自己父親的緣故，鄒維璉太過愛惜自己的羽毛，所以一直反對鄒世傑為官。

  因此，鄒世傑為了孝道，只得一直在家中閒置，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是心裡鄒世傑多少還是對鄒維璉有些埋怨的。

  此時聽到熊文燦這樣說，還是讓鄒世傑心中一喜，但是表面還是不動聲色的。

  「父親，總督熊大人來了。」就在鄒世傑帶著熊文燦走到客廳的時候，發現鄒維璉已經坐在哪裡等待了，鄒世傑趕忙跑到鄒維璉的旁邊悄悄的說道。

  鄒維璉一聽，只是不緊不慢的站了起來，拱手禮之後，隨後做了一個請坐的動作，鄒世傑見狀直接走了出去。

  「不知熊大人此次前來，可有什麼要事？」

  「鄒大人，本官此來是為了朝廷的事情，朝廷對於荷蘭的事情，已經有了回復，朝廷一方面決定正式對荷蘭開戰，但是另一方面又決定答應荷蘭方面的要求，這本官實在是有些想不通啊！

  所以本官特來請教鄒大人，希望鄒大人為了朝廷的大事，能夠指點一二。」說到這裡，熊文燦不由得滿臉誠意的看向鄒維璉，但是並沒有將朝廷的具體旨意告訴鄒維璉，因為他懷疑鄒維璉是不是已經收到了朝廷的密旨。

  果然，鄒維璉並沒有意思到這一點，而且既然熊文燦都說到了朝廷的大事上，鄒維璉也不得不說話了。

  「這件事，我以為，朝廷的意思就是，要給與荷蘭人一個教訓，就算是合作，那也是大明占據主動，所以朝廷才會向鄭家許出如此大的利益。

  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希望鄭家能夠拿出自己的力量，一舉打敗荷蘭人。

  這樣，從鄭家的角度，他們得到了朝廷的應允，其中的百分之二十的關稅最後還是由戰敗的荷蘭人來買單，可謂是一舉兩得。

  但是一切的基礎就是鄭家擊敗荷蘭人，不然鄭家什麼也得不到。」鄒維璉臉色平靜的說道，但是並沒有對準熊文燦，而是將目光看向門外。

  「聽鄒大人一席話，熊某真是勝讀十年書啊！鄒大人，請受熊某一拜。」熊文燦說著就要拜下去，因為此時的他已經得到心中的答案，那就是鄒維璉已經收到了朝廷的旨意，具體是什麼，他已經有些清楚了，但是肯定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鄒維璉雖然沒有看著熊文燦，但是聽到熊文燦的聲音，還是立即嚇了一跳，按照官階，熊文燦是要比自己高的，怎麼能拜自己。

  顧不得多想，鄒維璉立即將還未弓下身體的熊文燦給扶住了。

  此時再有對熊文燦的不滿，鄒維璉也不好在給熊文燦臉色看了，趕忙將熊文燦扶到椅子之上。

  「熊大人，你這是幹嘛？我等都是朝廷命官，為朝廷盡忠盡職是應該的，熊大人如此大禮，我鄒某人怎麼受的起。」

  看到鄒維璉終於看向自己了，熊文燦便趁機，佯裝無奈的說道：「哎，鄒大人有所不知，我熊某雖然貴為總督，在這福建沒有人比我的官更大了，但是誰又知道我熊某心中的苦。

  在福建，官場上，人人看到我對鄭家一直放縱不管，都說我收了鄭家的賄賂，可是誰而又知道，我熊某一分未受過鄭芝龍的銀子，我忍氣吞聲、飽受罵名，所做的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朝廷。

  想當初，鄭芝龍剛剛歸附朝廷，頑固不化，不改海盜的本性，而朝廷又沒有辦法和能力解決東南沿海的問題，為了東南沿海的穩定，我才不得不一次次的妥協，周轉與朝廷和鄭家的中間。

  鄒大人可曾想過，如果當初我一直和鄭芝龍正面相抗，以鄭家在海上的勢力，一旦反抗，那麼我東南沿海的百姓就會立即進入到水深火熱當中。

  如今，朝廷在北方的戰局也漸漸的穩定下來了，有時間來整頓南方了，所以派了鄒大人過來，人人都說鄒大人正直，不畏艱險，可是誰又能體量我熊某人的苦衷？

  我老了，但是人老眼卻不花，我這一輩子，可以貪任何人的錢，卻唯獨不敢拿鄭家的錢，因為鄭家對抗的是朝廷，是皇上。」熊文燦說到這裡，不由得老淚縱橫。

  鄒維璉一聽，整個人頓時陷入了思考，熊文燦的態度卻是打動了他，現在想來，自己還真有可能是冤枉了熊文燦，畢竟當時的情況和現在不一樣，熊文燦也是為了大局。

  想到這裡，鄒維璉不由得站了起來，不無慚愧的說道：「熊大人，我等身為大明重臣，只管辦好自己的差事即刻，不必管他人評說。

  至於名聲自有後人評論，皇上聖明，一定能看到我們的忠心。」

  「鄒大人所言極是啊！有鄒大人這樣的一席話，熊某今天的這一番心裡話，和這幾年來的委屈，都值得了。

  不多說了，熊某還有正事需要去辦，就先告辭了。」熊文燦說著向鄒維璉拱了拱手就要走。

  這是鄒維璉趕緊說道：「我送熊大人。」

  「鄒大人留步，外面還下著大雨。」

  最後，在鄒維璉的一再要求下，還是親自將熊文燦給送走了，本來滿臉感動的熊文燦一坐到轎子裡，整個人不由得露出了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