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龐龍之死

  本來就飢腸轆轆的眾人，如果在遭受暴風雨的襲擊，恐怕就會生病，然後痛苦的死去，這是這些災民所不願意的。

  「吱」

  一聲沉重而悶厚的木製城門打開的聲音傳來，災民門開始紛紛向商州城內擁了進去。

  負責看守城樓的官兵，對於這一幕早已是在熟悉不過，也沒有在意什麼。

  然而，他沒有注意的是，此時的這些人和昨天的已經有很多的不同，如果說昨天以及之前，他們都是一副無精打采，飢腸轆轆、破爛不堪的樣子。

  那麼這時候的他們，一個個紅著雙眼，緊緊咬住自己干煸的嘴唇，向縣衙跑去。

  此時的城內，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這麼多的房屋，卻沒有什麼人活動的跡象，甚至連狗以及百姓家養的畜生，都很難看到。

  原來，商州城裡的百姓，因為害怕這些災民鬧事，大部分已經選擇暫時離開了商州城，所以才會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

  本來熱熱鬧鬧的商州城，此刻卻如同是一個剛剛遭受了瘟疫的城池一般，除了流民就是災民，穿的都是破爛不堪，臉上沒有一絲的神采。

  縣衙里和外面也沒有什麼不同，整個縣衙，除了知縣龐龍以及剩下的幾名衙役之外，其餘的什麼典薄、縣丞這些官員，都已經請假離開了商州城。

  至於他們請假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門，但是年輕的知縣龐龍並沒有揭穿他們，也沒有為難他們，而是讓他們就這樣走了。

  知縣龐龍卻是不願意走，他留在這裡，就是為了調查清楚這些流民的動向，此時的他已經有些調查清楚了，這些流民和商洛山的村子有很大的關係。

  就在災民慌忙往城裡沖的時候，此時的縣衙內，知縣龐龍正在和幾名衙役嘀嘀咕咕說些什麼。

  知縣龐龍一臉嚴肅的對站在對面的幾名衙役說道:「據我這幾天的觀察，災民鬧事都是被商洛山上村子裡的人鼓動的，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鼓動災民鬧事，你們速速去通知知府大人，讓他趕緊調兵過來。

  另外你去通知武關、朱陽關的守衛，讓他們一定要注意這邊的動作。

  這些人皆是計劃已久，小小的商州縣絕不是他們的目標，他們的目標很有可能是洛南府或者是整個陝西和河南，而河南正遭遇饑荒，絕不能讓他們進入。」

  「是，大人放心，小的們這就去。」

  「去吧！記住一路小心。」

  「是，大人保重。」

  然而，就在幾名衙役向城外跑去的時候，此時縣衙門口已經出現了幾個人，正在秘密的監視整個縣衙。

  「軍師，縣衙里的衙役突然慌慌張張的向外跑去，看來他們很有可能已經意識到了我們的行動，是否要現在把他們抓起來？」

  「我們的人都到齊沒有？」

  「這個…目前洛南府的已經到達了，而且傳回了消息，但是武關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加緊了防衛，我們的人都沒能進入幾個。」

  聽到手下人的這個匯報，李信的臉色不由的凝重了起來，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這個時候，最忌諱什麼變化，一旦有什么小的變化，就有可能造成全盤皆輸。

  「軍師，如果再不抓他們，他們有可能就跑了。」身邊的小劉子急切的向李信匯報導。

  「抓了吧！無論怎麼樣？我們都不能停手了，這個知縣還是有點本事的，竟然能發現這些問題，是個明白人，等會攻進縣衙，告訴兄弟們，一定要給他個痛快的。」李信一臉深沉的對旁邊的小劉子交代道。

  「是」

  縣衙內，此刻只剩下了張老五和知縣龐龍等五六個人，張老五幾人都不明白怎麼回事，看到知縣龐龍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此時他也不敢說話。

  但是今天的氣氛非常不對，這點他再傻也能感覺到，一直想向前去問，但是都沒敢。

  就在這時，突然守在門口的衙役跑了進來，慌慌張張的對知縣龐龍說道:「龐大人，不好了，亂軍…不，是災民都向縣衙沖了進來。」

  張老五一聽，頓時還以為是什麼事，這種事不是天天有嗎？頓時大罵道:「災民天天向這邊衝過來，也不見你慌張，今天這是怎麼了？媽的，是不是傻了？」

  「不是，張大哥，災民這次手裡都拿了傢伙，很多人高喊著要開倉放糧。」

  「什麼？反了他們了，跟我來。」

  張老五大喊一聲，便帶幾人向門口跑去，出去看了一眼外面的情況，便被嚇的跑了回來。

  「大、大大人，現在怎麼辦？」

  知縣龐龍看了幾人一眼，搖了搖頭閉上眼說道:「你們趕快去逃命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大人，那你那？不跟我們一起走？」

  「哈、哈，我深受君恩，此刻怎麼能走？況且他們也不會讓我走，我走了，他們就沒有辦法逼這些災民造反了，所以我走不掉的。」知縣龐龍大笑了兩聲，隨後平靜的說道。

  張老五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原來大人早就知道了這些事情，頓時不敢再耽擱。

  「你們幾個跟我來，我們從後門出去。」

  另外幾人早就被嚇得不行，此時聽到張老五的聲音，仿佛救命的仙藥一樣，趕緊跟了上去。

  幾人悄悄的向後門看了幾眼，發現沒有人之後，便背上自己的行李，悄悄的向遠處走去。

  只是他們剛剛走了幾步，便被人給攔住了，張老五趕緊抬頭看去。

  「張老弟、李老弟，你們怎麼在這裡？」張老五看到攔自己的人是李自成和張獻忠二個熟人之後，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李自成和張獻忠也是沒什麼事，專門在這等待張老五，這個讓他們最為仇恨的人，他們要活剝了他。

  「我們這不是想請張大哥喝酒嗎？張大哥是我們來吧！」只見二人對視了一眼，隨後滿臉嘲諷的說道。

  「兩位兄弟，大哥現在有事，有什麼事？還是過兩天再說吧！至於喝酒，等我辦事回來，到時候做東請兩位兄弟吃飯。」此時的張老五滿臉陪笑的說道，他的腦子裡此時只有逃跑的念頭。

  「你還想走，你是不是傻了。」

  「噗呲」

  「啊！好痛，你幹什麼？」

  原來，張獻忠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一刀將張老五的手臂給砍掉了一個，張老五瞬間疼的在地上打滾，此時的他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我想幹什麼？我不會讓你就這麼痛快的死去的。哈哈哈」

  「你們是什麼人？」此時的張老五，滿臉蒼白，恐懼的看著幾人問道。

  「我們想幹什麼？你欠的帳該還了，帶走。」

  「是」

  說著，幾人將滿身是血的張老五給架了起來，向一旁的房間拖去。

  另外幾名衙役早已經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震驚了，他們可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幾人看到張老五被拖走了，不敢說話，慌忙向外面跑去。

  「還想跑，給我全部砍了。」

  「是」

  說著，幾個彪形大漢拿著明晃晃的大刀便追了上去，只用了幾刀，便將幾人全部給解決了。

  此時的縣衙門口，李信等人的造勢也完成了，災民們的情緒都被激活了起來。

  「鄉親們沖啊！狗官想餓死我們，那我們就自己去找吃的，我們要活下去。」

  「殺了狗官，我們就能活下去。」

  「殺了狗官。」

  「殺了狗官。」

  ……

  一時間幾千個災民的情緒被激了起來，他們開始在李自成手下的擁擠下，向縣衙沖了過去。

  縣衙的大門此時是被關閉的，但是在災民的怒火下，很快便被給擠開了。

  幾千人瞬間充滿整個縣衙，但是縣衙前面並沒有什麼人。

  「狗官在後院，鄉親們跟我來。」

  在聲音的指引下，災民紛紛的向後院跑去。

  當他們衝進後院的時候，發現竟然只有知縣龐龍一人，他正一身官服，端端正正的坐在後院大堂中，滿臉不屑的看著衝進來的人。

  「狗官在那，打死他。」

  不知誰鼓動了一聲，本來有些害怕的災民，頓時再次向前衝去。

  「哈、哈、哈，站住。」

  只見知縣龐龍大笑了起來，隨後大喊一聲，這些災民竟然站住了。

  在這些百姓心中，殺官那可是大罪，那可是造反，他們現在只想活下去，並不想造反。

  他們心中對於官員還是充滿畏懼的，特別是這個時候，被知縣龐龍一句話給鎮住了。

  龐龍眼神兇狠的看著眾多災民，大聲的喊道:「你們知道你們在幹什麼嗎？你們這是在造反，你們今天可以殺的了我，可是你們能打的過我大明的百萬將士嗎？」

  「可我們想活下去，你們這些官府的人，不給我們糧食，我們怎麼活下去？」

  「糧食這兩天就到了，你們不要急，我已經上報知府大人，大人說了，明天便將糧草押到，你們趕緊都退回去吧！」

  知縣龐龍此時也明白了，這些災民並不是真正想造反，所以他決定先答應下來，穩住這些災民再說。

  但是，李信等人怎麼能讓他得逞，這件事他們策劃了這麼久，別說是龐龍一個知縣，就是朝廷的一品大員在這裡，他們都不會同意。

  「鄉親們，不要相信他，這狗官就是在欺騙我們，你們想想他們當初是怎麼答應我們的？

  我們想要的，我們自己去拿？殺了他，整個商州的糧食都是我們的，我們就不用被餓死了，跟我上啊！」話音剛落，整個人群就躁動了起來。

  站在前面的人，被人擁擠著向前面衝去，不願意走的也被推著走。

  知縣龐龍看到這一幕，知道大勢已去，明白自己今天必須要死，所以也就沒有再說，而是閉上了雙眼。

  龐龍死了，但是這些災民並沒有在商州縣縣衙找到一粒糧食，憤怒的災民，開始對城內的掠奪了起來。

  但是城內的居民和一些大戶，早就將糧食和家產給帶走了，只留下了一座空城。

  整個這些災民絕望的時候，李自成和張獻忠站了起來，拿出了糧食，讓這些災民幫他們辦事。

  這些災民本來就已經殺了知縣，雖然不是他們殺的，但是也有他們一份，正是害怕的時候，被李自成一鼓動，再加上李自成等人手中的糧食，一個個紛紛響應。

  看著這些歡呼的災民，李自成和李信等人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由於商州縣的衙役沒能將消息送出去，所以此時距離商州縣的洛南府並不知道商州縣的情況，也沒有做出什麼動作。

  洛南府的知府候子江，正和往常一樣，雖然洛南府出現了一些災民，但是並不多，也就比往常多了千人左右，這在他們看來都是非常平常的。

  再加上商州縣的人，不斷地遷居洛南府，所以在侯子江看來，不過是非常平常。

  商州縣知縣龐龍給他上的求救信，他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商州縣在他看來，就是與河南交接，所以有些災民很正常，這龐龍就是喜歡大呼小叫。

  其實，也不是侯子江笨，主要是因為侯子江明白，一旦派兵鎮壓一些災民，勢必會造成反彈，一旦這樣，消息傳到朝廷，到時候自己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如果不鎮壓，就要府里出錢出糧，這當然是侯子江不願意的，洛南府雖然偏居一方，缺少朝廷的管轄，但是侯子江卻過得如同土霸王一般。

  但是，這個土霸王一般的人物也有危機，那就是知縣龐龍的到來，說到底這個人是唯一能威懾自己的人，為什麼那？因為他是京城派來的人。

  京城派來的人，說到底不是辦事就是有後台，所以對於龐龍他是不願意去招惹的，他只希望龐龍能夠在這裡待上兩年，隨後趕緊調走。

  但是如果龐龍一直不調走的話，那可就壞了，說明朝廷有讓他取代自己的嫌疑，這倒是侯子江一直害怕的事情。

  剛好這次災民的事情，侯子江不去幫助商州縣，就是想要商州縣出一點問題，到時候他在出現，將事情擺平，到時候朝廷還有什麼理由更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