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藩王的退縮

  兩天之後，中午時分，北京城的上空晴空萬里，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乾清宮內，崇禎坐在上面正在觀看兩人的密奏。

  「砰」的一聲，本來臉色滿是笑容的崇禎，突然臉色一瞬間陰沉了下來，右手直接狠狠地拍了一下眼前的案牘。

  一旁的王承恩亦被崇禎的動靜嚇了一跳，本來正在透過門口觀看乾清宮外面風景的他，掃了一眼陰沉的崇禎，不由得低下了頭。

  「豈有此理，這群蛀蟲。」

  崇禎不由氣憤的大罵一聲，他沒想到這些王爺已經吃的滿身是膘了，還整天張著傾盆大口，啃食著大明的根基，實在是可恨至極。

  然而，崇禎也明白，現在還不是收拾這些王爺的時候，想到這裡，崇禎不由得壓制了一下自己的怒火，陷入了沉思。

  雖然現在不能收拾這些蛀蟲，但是還是要嚇唬嚇唬他們，把他們伸出的手都給剁了，這樣他們才能老老實實的。

  可這些王爺基本上都是崇禎的叔伯一輩的，崇禎如果無緣無故的下旨申斥的話，必定會遭人非議。

  突然，崇禎想起一個絕佳的辦法，那就是直接給各地的官員下旨，要求他們立即將各地藩王的所作所為全部匯報。

  到時候就算這些官員想要隱瞞，自己也可以藉故派人下去查，只要人一下去，驚動了這些藩王，這些藩王必定就會老實。

  想到這裡，崇禎便立即召禮部尚書吳宗達入宮覲見，本來這種奏報是一年一報，基本上都是各地官員年底奏報一次，但是在崇禎的旨意下，全國各地藩王屬地的官員，開始被逼提前奏報各地藩王這半年來的所作所為。

  雖然吳宗達也不理解，皇上為什麼會突然關心藩王的事情？但是這種事，他們也見多了，自永樂皇帝之後，歷代對於藩王的監督，是越來越緊。

  同吳宗達交代清楚之後，崇禎又當即給了馬懋才下了一份密旨。

  「上諭

  告戶部侍郎馬懋才、河南巡撫孫士美旨:

  河南之事，利國利民，卿的計劃，朕已看過，愛卿只管放開手腳，朕賜予兩位愛卿專斷、生殺之權。

  凡四品以上官員，違法亂紀者、貪污受賄者，皆可殺之。藩王之事，兩位愛卿不必擔心，朕自會處理。

  此諭可調動河南境內天雄軍部，望二位愛卿早日完成朝廷賦予的重任，朕盼之。

  欽此謝恩。」

  這封崇禎的密信，即刻便從京城發往了河南，當馬懋才與孫士美兩人接到崇禎的密旨之後，不由得精神大震。

  此信不僅僅解決了二人擔心的問題，同時還賦予了二人的生殺大權，這正符合馬懋才的想法，便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辦事。

  隨後兩天，馬懋才和孫士美二人，開始為各地分配人數，六十萬畝田地雖然不少，但是對于越來越多的流民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

  兩人商議之後，便根據旱情以及各府位置，為他們劃定了人數，整個河南，一府大概是在一萬人左右，至於土地數量也是根據每戶的人口去分的。

  每府的知府只需要把人數以及花名冊報上來，則由兩人配給一定的土地，由這些流民去耕種。

  崇禎三年九月初，河南這個居於大明南北之間的省份，早晨的天氣也開始變冷了起來。

  據禮部的下發給各地的通知，已經過去了三天，河南各府也都收到了禮部的通知，對於禮部的統治讓他們不由的有些不解，但是沒辦法，不解歸不解，他們也只得按照禮部的要求去做。

  每到年底這時候，這些藩王為了這些本地官員不找自己的事情，都不由的讓人去賄賂賄賂這些官員，也不求他們能說自己的好話，只要別彈參劾自己就行了。

  河南的藩王自然也是一樣，雖然朝廷對於官員和藩王的交往非常禁止，本地的官員大多也非常遵守朝廷的規定。

  但總有一些官員，耐不住金錢的誘惑，拿了藩王府的好處，平時里對這些藩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要你不出城、不發展軍隊，平常掠奪點財物、強搶個民女啥的，他們都是不奏報的。

  洛陽府的知府李選，便是這些人的代表，李選本為天啟年間的進士，家裡也是洛陽府的士紳豪強，擁有大量的金錢財物以及關係。

  本來，以李選本人的才能和家族勢力，在京城當個京官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日後的前途也是無量。

  但是，李選這個人，總喜歡搞些小聰明，高中進士之後，按照朝廷規定，李選是需要被派往各地就任，然而李選對於朝廷的安排並不滿意，不想離京赴任，於是便花了點錢，賄賂了當時霸占朝綱的魏黨官員，得到了一個在家等待京官空職的機會。

  整整等了兩年，終於，李選等來了機會，朝廷下發了旨意，讓其去擔任吏部給事中，雖然只有七品，但是對於一個毫無政績的進士來說，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李選便高高興興的赴京就任，但是好景不長，李選剛剛當上給事中不到兩個月，天啟皇帝便駕崩了。

  接下來便是崇禎皇帝繼位，清理閹黨，李選本來也在閹黨之列，但是李選看情況不妙，直接花費了大價錢，買通了當時的閣老錢龍錫，在錢龍錫的運作下，李選逃過了一劫。

  但是，李選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黑歷史，是清除不掉了，如果再在京城為官，便有可能會被翻案，到時候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於是，李選又花費了大量的金錢，直接運作成了一個河南的小知縣，通過家族的勢力，短短三年，業績驚人。

  正好趕上當時的洛陽府知府卸任，李選便買通了當時就任河南巡撫的李仙風，謀得了洛陽知府一官，但此時的李選剛剛三十二歲。

  雖然很年輕，但是李選也很清楚自己的黑歷史，想要再進一步恐怕很難，隨即便開始用心經營洛陽府。

  想要經營洛陽府，就與洛陽府的福王朱常洵少不了交流，對於福王派人送來的東西，一開始李選是拒絕的，但是最後還是沒能忍住。

  所以，每當福王在洛陽強搶個民女，掠奪個宅子、土地啥的，基本上李選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於年底的匯報，就看到時候福王送來多少財寶才好。

  這次皇上要用良田來安定流民的事情，李選當然有參與，但是他並沒有和福王勾結，這種事情他是不敢的。

  他只是與附近的幾個府的知府商量了一下，幾人便決定聯合起來，瓜分這塊利益。當然了，幾人的聯合自然也是他們背後士紳的意思。

  一行人就這樣將皇上下來的六十萬畝良田給提前瓜分了，至於那些流民，也被他們全部給趕了出去，至於洛陽府，要不是有孫士美在這裡看著，恐怕李選都要用刀子趕人了。

  對於新任巡撫孫士美，這些士紳豪強是看不起的，他們的勢力在河南根深蒂固，只要不是朝廷下決心整治，基本上他們是無所畏懼的。

  這邊，李選收到了禮部的通知之後，便讓人將禮部下發的通知交給了福王。福王一看，頓時勃然大怒，對於朝廷將他們當豬一樣養起來，他們雖然表面接受了，但是心裡卻非常難受。

  其中的福王更是代表，他當初可是萬曆皇帝最寵愛的兒子，「國本之爭」萬曆皇帝為了他，罷免了四人首輔，幾十名部級官員，甚至幾十年不上朝。

  可惜了自己出身不好，不然怎麼會被當成豬來養。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只能整日沉迷酒色、財物，來讓皇上滿意。

  但是，福王朱常洵真的是只會吃喝玩樂的廢物嗎？不，他也想做出一些出名的事情，也想為大明出力，但是他明白，自己做對了事，是有生命危險的，反而做錯了事或不做事，才能活下來。

  日復一日，福王被酒色財氣消磨了自己的精神和志氣，但是，對於財物的追求，福王一直沒有結束，並不是因為他有多需要，而是這只是他宣揚自己還活著的一種方式。

  暴怒後的朱常洵，再次看了看書信的內容，便將書信扔到一旁，肥胖的身體在府內行動顯得並沒有那麼愚笨，因為他覺得在府里沒有必要去偽裝。

  「你派人去給李選送去一些東西。」福王朱常洵平靜的對一旁站著的人說道，這人一身長衫，身體同樣有點肥胖，但是與福王朱常洵比起來，卻是顯得苗條的很。

  此人正是福王府的左長史王安，平常侍奉在福王朱常洵的旁邊，深受福王朱常洵的重視，平時也為福王干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是殿下，我這就去。」王安說完，當即轉身做了出去。

  李選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自然也就寫出來了朱常洵滿意的東西，一封不好不壞的奏報，被遞交給了禮部。

  雖然，很多地方的奏報還沒有來到，但是河南的卻是全部到了，崇禎的目的自然是達到了，他直接將這些奏報從禮部調了出來。

  看著堆在一起的關於河南藩王的奏報，有點心煩的崇禎，當即看也沒看，便傳令禮部侍郎周遇知前往河南，調查這些奏報的真假。

  這消息剛一傳出去，自然是驚動了河南各地的知府和藩王，無論是這些知府，還是這些藩王，都感覺到不對。

  他們還以為皇上要找這些藩王的事，當即將雙方的聯繫給斷了。

  各府的藩王，聽到了朝廷的消息，怕被朝廷將自己的事情查出來，於是便縮起頭在家裡待著，不敢再出門。

  經過了將近二十天的招募，按照崇禎的要求，基本上人已經招募的差不多了，無論是藩王還是各地的鄉紳的人，基本上都已經安插完畢。

  但是，讓他們奇怪的是，本來有些急躁的馬懋才以及孫士美二人，此時卻顯得非常平靜，已經多日沒有過問此事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的馬懋才和孫士美，之所以不急，是因為皇上還沒有出馬，只要這些藩王一收手。

  到時候他們便立即收網，到時候可就有他們哭的時候了。

  然而，讓他們高興的是，當周遇知剛剛從京城出發的消息傳出來，這些藩王為了不露出馬腳，立即命人將他們的人給叫了回來。

  只一天，招募的人數便少了三分之一，讓馬懋才和孫士美不由得驚喜萬分，但是他們並沒有打算放過這些藩王。

  當即命人去追查這些人的下落，果然兩人的動作嚇了各藩王一跳，當即將人給隱藏了起來。

  馬懋才和孫士美二人如此做，也只是為了嚇唬嚇唬藩王，現在目的達到了，這件事便到此為止了。

  這些藩王伸出的手被嚇了回去，但這並不能影響河南的這些士紳豪強，他們認為這件事與自己無關，反而這些藩王放棄了，自己就能多分一點。

  而且就算是查到這些藩王身上，也和他們沒有一點聯繫，因為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聯繫。

  崇禎三年九月十日晚，洛陽府內，孫士美的府邸，客廳內，此時的馬懋才與孫士美二人正坐在一起，聊著接下來的計劃。

  「馬大人，現在是不是能收網了。」孫士美有些高興的對馬懋才問道。

  「可以了，不過還需要再等等。我前天已經讓人去通知河南各府的知府，讓他們收到我的信後，自己前往洛陽府，商議處理流民一事，同時匯報各地報上來的人數。」馬懋才當即點了點頭，認真的對孫士美說道。

  「那這些人到時候怎麼辦？都要抓起來嗎？事後如果這些人都鬧起事來，有可能會出大問題啊！」孫士美不由的感嘆道，當他來到河南之後，才發現這裡的士紳豪強勢力是真龐大。

  當初他在陝西做知縣以及擔任知府的時候，當地雖說也有士紳豪強，但是因為連年旱災加上戰亂，他們的實力非常有限，很多時候都是需要依靠朝廷才能活下去。

  他來到河南之後，發現雖然河南也是連年災害，但是這些士紳豪強仿佛沒有受到影響一般，依然是那麼強大，而且還喜歡時不時的挑戰官府的威嚴。

  一旦官府有所反應，這些士紳就會聯合起來，逼迫朝廷進行讓步，這也是孫士美發愁的地方，他擔任巡撫一來，一直在做的就是了解各府的勢力情況，越了解越發現這些士紳豪強對於朝廷的威脅。

  對於孫士美的想法，馬懋才自然是不了解，就算是知道，他也不怎麼在乎，與江浙、江西等地的鄉紳、士黨相比，這些河南士紳簡直是不堪一擊。

  朝廷連復社、揚州商會這種勢力都剷除了，害怕區區的河南士紳。

  對於孫士美的問題，馬懋才自然是早就想清楚了，當即嚴肅的看向孫士美問道:「抓起來幹嘛？到時候直接給一下端掉，全部殺了。」

  「什麼？」孫士美不由得有些震驚的看著馬懋才，他並不是害怕，殺人的場面他經過了很多，只不過殺這些士紳豪強還是第一次。

  看到孫士美如此震驚，馬懋才反而笑了，他將崇禎的密旨拿了出來，再次對孫士美說道:「這恐怕也是皇上的意思，不久之後，新田法就會在河南實施。

  到時候最先反對的恐怕就是這些人，到時候還是要整治他們，與其以後整治，不過現在就給他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