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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9:58:39 作者: 魚慕魚
沈璁就差沒指著他的鼻子罵,若論做人,他們父子二人半斤八兩,誰也沒有資格教育對方。
他用沈家的地位威脅沈璁,別以為翅膀硬了就可以為所欲為,沈璁就在末了特意學他咬重了「沈家」兩個字,也等於是攤開了明說,不管他曾經為沈家打下一片怎樣的江山,現在的沈家,靠得已經是他沈璁了。
飯廳的紅木長桌前,父子二人在除夕夜的第一場「交鋒」,很顯然是沈克山敗了。
他這輩子打過很多仗,從來不是什麼常勝將軍,但他能有今天,贏就贏在了從不認輸。
現在他已經一把年紀,又怎麼可能在兒子面前服軟。
「聽說——」與方才嚴肅的神色不同,他將一片烤鴨夾進自己的碗裡,好似閒聊般問道:「你最近和一個小唱走得很近?」
沈璁聞言,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
他本身沒有眼疾,也沒有任何視力問題,但每次回沈公館前,他還是會把眼鏡戴上。
因為平時出現在他身邊的人,厭惡也好,鄙視也罷,只要有必要,他都可以維持好面上的體面,不會被人看出任何情緒的波動,自然也不需要一副眼鏡來假裝斯文。
唯獨在面對沈克山時,總會有一些瞬間,讓他實在不想再裝下去了;所以,他很需要這副眼鏡幫忙藏住自己眼底壓抑著的情緒——
比如現在。
他很清楚沈克山口中相當不屑的「小唱」指的到底是誰。
雖然錢二包間裡發生的事未必全然皆是沈克山的授意,但對方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沈克山知道裴筱這個人的存在,更清楚裴筱和他之間的關係。
他單是算準了沈克山的為人,肯定不會把裴筱這樣身份的人放在眼裡,卻遠遠低估了老頭變態的掌控欲。
第21章 回憶濃
沈璁放下筷子,卸下了之前身上端著的那股子板正勁,斜斜靠在椅子上,歪著嘴笑了笑,一臉玩世不恭,明擺著說這「乖兒子」我懶得裝了。
「玩玩嘛,父親不也說了,一個小唱而已。」他吊兒郎當道:「我不一直都是這樣嗎?還以為父親早就習慣了。」
他明里暗裡提示沈克山,他早就知道對方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的事情;那沈克山便應該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最好少管。
這樣隱晦的警告,沈克山不是聽不出來,但卻不以為意。
既然兒子突然換了一副面孔,就算不是被剛才的話戳了痛點,起碼方向也是對的,他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本來這才是他今晚想說的重點。
「以前你愛怎麼玩,父親從來沒有干涉過。」他換上一副相對平和的嘴臉,但語氣里說教的意味並沒有變,「但是這一次,你居然為了個小唱,出手料理了錢家二公子——」
「你該不會是想告訴父親,我兒子是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善人吧?」
「我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出手料理了錢二……」沈璁說著傾身向前,雙手撐在桌沿上,雙眼微眯,赤/裸/裸地威脅道:「難道真的沒有父親在背後狠推一把的功勞嗎?」
「若兒子真成了『大善人』,那也是父親『教育』得好。」
「沈璁!」
沈克山怒而拍案,身上多年征戰沙場留下的戾氣讓周圍的每一個人都不寒而慄。
「他就是夜總會裡一個唱小曲兒的,比八大胡同的妓/女也高貴不了多少;你玩歸玩,想花點錢,捧個角兒,父親都不會過問。」
「但你得顧著沈家的顏面,不要太過分了。」
「至於別的——」
「你想都不要想。」
「呵——」沈璁先是一聲冷笑,接著實在忍不住似的,放肆地笑出了聲來,「哈哈哈——」
「父親放心,區區一個錢二,我還搞得定,不會連累到沈家和父親的。」
「至於別的……」
其實直到現在,他也沒有想過要跟裴筱發展出什麼進一步的,讓沈克山難以接受的關係;倒不是服軟,只是他的人生中從來就沒有過類似的規劃。
但在這一刻,他覺得一切都諷刺極了。
「父親,我娘……不也就是八大胡同里一個唱小曲兒的嗎?」
「所以她沒有資格進沈家的大門!」沈克山怒目圓瞪,咬牙切齒道:「沈璁,今天我也不怕告訴你,如果不是你娘的肚子爭氣,趁我喝醉了酒,一個晚上就有了你——」
「那父親便可以放心了!」沈璁猛地打斷道:「我跟一個『男人』,再怎麼胡來,也不會『鑄成大錯』,弄出一個孩子,讓兩個人都追悔莫及!」
「什麼叫『讓兩個人都追悔莫及』?」氣頭之上,沈克山也顧不得那些體面,再跟沈璁打什麼啞謎了,「你覺得是我虧待了你娘嗎?!」
他直接開門見山道:「如果不是生下了我沈克山的兒子,你以為她竇鳳娘會有那個命,在馬斯南路的小別墅里安逸終老嗎!」
「安逸?終老?」
這些詞的意思沈璁都能理解,但連在一起,他卻覺得滑稽極了。
「父親,您已經快七十了吧?可我娘走的時候,才四十多歲……」
「我三番五次警告過她,鴉片那個東西,不能沾。」沈克山冷漠道:「她那是咎由自取。」
「可她一個富商姨太太……」沈璁眉頭輕蹙,一臉疑惑的樣子,好像根本聽不懂沈克山的話,「若真是活得『安逸』,為什麼要碰那種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