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厲承雨（13）

  那個患者在說完那話後，眼淚忍不住就滑下來了。

  反身抱著其他患者哭的都喘不過氣了。

  莫千音見狀也沒再打擾，轉身去端了溫水，無聲放在他們身側，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她沒有如往常那樣，奔波忙碌於各個床位之間，而是徑直去了厲承雨所在的屋子。

  那裡還是門窗緊閉。

  她步履平穩的走到門前，抬手敲門。

  門後很快就傳來了腳步聲，最後腳步聲停在了門後，卻良久沒有傳來應門聲。

  兩個人就這樣隔著門板相望，最後還是莫千音先沉不住氣。

  「承雨，我可以見你了嗎？」

  他們真的太久沒見面了。

  她好想他。

  想的夢裡都是他。

  「還不行。」

  厲承雨喉結上下滑動了好幾回，最終還是啞著嗓子拒絕了。

  不是不想，而是覺得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見面有些不合適了。

  他偏頭看著正對著自己的銅鏡。

  裡面的自己，兩頰凹陷，眼下青黑濃重，脖頸上一些腐敗痕跡。

  這副尊容，閉著眼睛不說話，估計都會被人當做屍首處理了。

  「承雨，我還要等多久？」

  「你得給我一個確切的時間，讓我有盼頭。」

  莫千音帶著哭腔的詢問，讓門那頭的人心尖一疼，特別想不管不顧的開門把人抱在懷裡。

  但在手搭上門的那一剎那，他還是停住了。

  「十天。」

  「千音，乖乖，你再等我十天。」

  這次的藥方藥效重，在搭配其他的藥材，在十天後，他可以勉勉強強恢復幾分往日神采，讓人少擔心一些。

  莫千音接受了這個說法，沒再開口，默默地站在外邊，無聲的陪伴他。

  直到天色擦黑才回去。

  ……

  十天，轉瞬即逝。

  莫千音早早的來了屋外。

  看著那扇門，莫名的感到緊張，蔥白手指絞著衣擺，把那一小塊布料，絞的皺巴。

  「咯吱——」

  門開的聲音制止了她蹂躪衣服的動作，目光殷切的看著從屋內緩緩出來的頎長身影。

  在他徹底站在陽光下，對著她展開雙臂笑的柔和時，她就毫不猶豫的朝人奔去。

  本是要撲入他懷中的，但又顧慮他有病在身，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緩了步子。

  小碎步的挪向他，安心的窩在他懷裡。

  厲承雨的懷抱，依舊溫暖有力。

  莫千音偏頭，將耳朵貼上他的心口。

  聽著他的心跳聲，嗅著他的獨有的清冽氣息，薄薄的眼皮再也兜不住淚水了。

  「承雨，我害怕。」

  她有很多苦可以述說。

  如日日擔憂，夜夜睡不著。

  如每一次新的藥方傳來，都害怕他太過操勞，傷了身體。

  但到了嘴邊，就只剩下一聲「我害怕」了。

  厲承雨懂莫千音的脆弱。

  抱著她的雙臂收緊，力道大的就像是要將人揉入骨血般。

  她覺得有點疼，但不願意掙脫。

  因為她也需要痛感，來證實他真的存在。

  微風拂過，裹挾著濃郁的桂花香，和不遠處大廳中各個病患的歡呼聲撲在擁抱的兩個人身上。

  讓他們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

  藥方很成功。

  在兩個月後，藥閣送走的最後一個病人。

  用來當封鎖線的繩索也被拆開了，大門敞開，從現在開始對外開放。

  厲承雨跟往常一樣，慵懶的靠坐在裡間的太師椅上，有一眼沒一眼的翻看手中醫籍。

  而莫千音就端坐在他旁邊，垂首擺弄著手中的一塊膚色糰子。

  這是她這段時間偶然發現的一種材料。

  比之前用的，還要更適合做人皮、面具，現在她正在琢磨要弄一張什麼樣的臉來試試水。

  還沒琢磨明白呢，門口的青銅鈴響了。

  循聲望去，是幾個模樣高壯的青年人抬著一個大箱子站在門口。

  她還未出聲，厲承雨先出聲了。

  「進。」

  那幾個人麻利的進來，把箱子在屋中央放下。

  「老規矩，先驗貨，沒問題結尾款。」

  為首的青年人說完帶著人退到一邊。

  厲承雨點頭示意知道了，然後示意莫千音去打開看看。

  她疑惑，但還是放下材料，上前把箱子打開。

  入眼的是蒙在最上面的一層薄料子，掀開才能看見底下做工精細的嫁衣。

  紅色與青色的料子，碰撞出一種穠麗的艷色。

  那抹艷色，就像是揉進了她的眼中，染紅了她的眼。

  「……嫁衣，我怎麼不知道，你準備了這個？」

  「這是驚喜，讓你知道了，哪還有喜而言。」

  厲承雨雙手環胸靠在她旁邊的房柱上，笑著看著她。

  「當然，喜不止這個，兩個大箱子呢，你仔細看看吧。」

  莫千音聽話。

  小心翼翼的把嫁衣捧出來放在一旁，挽起袖子繼續翻找。

  除了嫁衣，裡面還有很多東西，大到鳳冠，小到珠釵寶簪，甚至還有胭脂水粉。

  另外一個箱子的東西更是跳脫，竟然還摻雜了藥材。

  莫千音啞然失笑。

  「你這是幹什麼啊，看著像是在準備婚禮用品，但後邊卻一點都不沾邊。」

  「婚禮有專人準備，我只想準備屬於你的東西。」

  厲承雨定定的看著她，唇角平直，但眉宇間卻若有若無的縈繞著幾分溫柔。

  這些東西，從病症爆發前就準備起來了。

  除了嫁衣頭面那些自己做不來的是交給旁人以外，剩下的東西都是他親自搜羅來的。

  「我很喜歡。」

  莫千音摩挲著嫁衣上的花紋，笑的眉眼彎彎。

  光線從門外透進來，細碎的照在她臉上，映的那張臉格外明媚。

  厲承雨俯身圈住莫千音的肩膀。

  從那些青年的角度看，他把人完全籠罩在懷裡了，連一點頭髮絲都沒有暴露出來。

  把他對莫千音的那點占有欲暴露無遺。

  只不過有外人在，他也沒有抱多久，很快就鬆開去結尾款了。

  而莫千音則抱著那身嫁衣，然後差使其他人幫忙把剩下的給送到她的臥室。

  厲承雨找到她時，她已經把嫁衣給掛起來了，自個就站在它面前看著。

  「這麼喜歡？」

  「這是我和你成為一家人的象徵，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