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厲承雨（6）

  起初它的存在感沒那麼強烈，就像是針在表皮上扎一樣，有點疼，但還可以忍。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痛感越來越強烈，最後就像是有人拿著錐子對著骨縫鑿一樣。

  疼的莊城把身體蜷縮起來了，仿佛這樣就可以緩解痛感一樣。

  但這些動作，終究只是徒勞。

  他沒多久就疼的嘶吼起來了。

  調子本來就高的童音，在疼痛的刺激下，更加尖銳了。

  有一剎那，厲承雨耳膜被震得發疼，但他也顧不上捂耳朵了，而是快速的撲上去摁住了莊城的手。

  擔心他迷糊中撕扯自己。

  莊城怎麼可能乖乖被摁，他拼命掙紮起來了。

  厲承雨驚訝的發現，他的皮膚就像是紙張一樣。

  在掙扎中被輕易的扯破了，殷紅的血肉露出來了。

  他也被這種痛感刺激的更加癲狂，最後徹底停下來是在半個時辰後。

  所有人都氣喘吁吁的，看著床上的血人，瞳孔驚的放大。

  在半個時辰內，莊城就像是脫皮一樣，在掙扎中弄破了很多處皮膚。

  到最後，皮膚脆弱的一碰就掉。

  現在他身上已經沒什麼好皮了。

  要不是他的胸口還在起伏，任何人看到他這個樣子，都不會覺得他是個活人。

  荀老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

  只見他取出銀針，探入莊城的手腕內測。

  「……心跳平穩，但因失血過多，身體有點虛。」

  他沒辦法確定藥是否有效果，因為依照莊城現在的模樣，根本沒法判斷有沒有潰爛跡象。

  但幸運的是，他的生命體徵還稱得上平穩。

  第二個反應過來的是厲承雨。

  他在荀老報出震斷結果後，平靜的取出藥箱，給人簡單的擦拭了一下血跡。

  然後在傷口上撒上一層厚厚的金瘡藥。

  這時，屋外被莊城藥效發作的嘶吼聲引來的人，在長久的沉寂中，終於忍不住敲門詢問。

  「荀老，厲大夫，還好嗎？」

  「從現在開始，在這間屋子的門窗邊上熏消毒的藥材。」

  「藥材食物什麼的都放在門邊，然後迅速離開，非必要不要在這邊逗留。」

  厲承雨起身來到房門後，聲音平穩的交代道。

  因為莊城的皮膚破裂，血液大量流出。

  這就代表著在他身體裡寄生的蠱蟲，也會有轉移寄生目標的風險。

  這個屋子，現在就是重點隔離區域。

  屋外的人聽到這話，沉默了。

  半晌後才啞著嗓子應好。

  而在厲承雨屋子裡待了半天，都沒有等到人回來的莫千音，心跳不知怎的越來越快。

  同時還伴隨著一種慌張感。

  承雨為什麼還沒回來？

  她不斷的在心裡問這個問題，卻始終沒有答案，最後還是坐不住了，主動推門出去找人。

  沒想到門剛打開，就和匆匆路過陳瑩瑩陳大夫對上了視線。

  「千音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去買東西，正好被隔在外面了嗎？」

  「趕緊跟我來，趁沒有別人知道你，趕緊離開這裡！」

  在自己一連兩個問題下，陳瑩瑩細心的觀察到了莫千音有點僵硬的肢體動作。

  一下子就猜出她是偷溜進來的了。

  考慮到現在的藥閣的危險性，她第一個想法就是把人給送出去。

  但是手剛搭上對方的胳膊，就被輕輕撥開了。

  「我不走，我要在這裡共進退。」

  她其實對於醫術不怎麼擅長，但是易容術的基礎就是運用各種藥物，所以她對於藥理還是很熟悉的。

  自認為當個藥童還是綽綽有餘的。

  陳瑩瑩不理解她這種往火坑裡跳的做法，一門心思想勸她離開。

  勸到一半，她看著無言卻一臉倔強的莫千音，突然想起來，自己也是不聽勸非往火坑裡跳的那個人。

  都是一類人，怎麼可能勸得動啊。

  她倏地嘆一口氣。

  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僵持了一會，還是落在了莫千音的肩膀上，力道沉重的拍了拍。

  「我們都在跟閻王搶人，每個人都在奔波，有些地方可能沒法注意到你。」

  「你自己多關照關照自己，別再像之前那樣什麼都不說了。」

  「有些話，之前不說，現在不說，誰也不知道未來有沒有說的機會。」

  莫千音和厲承雨的感情，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因為莫千音的情緒感知障礙問題，在大多數人眼中，這場愛情都是厲承雨在奔赴。

  她身為一個從頭看到尾的人，自然知道莫千音是一個面冷心熱的人。

  也知道她對厲承雨的愛，一點都不比對方少，但是不表達的愛，誰知道啊。

  她剛從莊城那邊過來，自然也知道那邊出大問題了。

  問題大到厲承雨和荀老一起被困在了那個一隅之地。

  或許過段時間就出來了，或許永遠出不來，所以在看到莫千音始終不變的神情，她還是忍不住多言了。

  「我知道我這話在你聽來很莫名其妙，但是我希望你往心裡去。」

  「還有，厲大夫在這條迴廊盡頭的小屋子裡。」

  陳瑩瑩在給人指了路後，轉身離開。

  她還有很多事情，不可以拘泥於此。

  而莫千音在她的指引下，快步的抵達了那間屋子。

  只見屋子門窗緊閉，門窗旁皆放置了火盆。

  騰起的煙霧濃厚的讓她一直看不清前方，但卻讓她分辨出燒的什麼藥材。

  都是消毒用的藥材。

  這間屋子裡住的肯定就是病人了，但是承雨在裡面。

  莫千音一向平靜的面孔崩裂了。

  她上前要去拉門，卻被裡面的一道聲音制止了。

  「千音別開門。」

  厲承雨站在門前，高強的武功讓他在莫千音靠近的那一剎那，就分辨出有人來了。

  在對方朝這邊奔來時，憑藉著朝夕相處的熟悉，他喊出了千音這個名字。

  果然，門後的動靜停下了。

  良久才出聲。

  「厲承雨，我來之前碰到陳瑩瑩了，她告訴我，有什麼話別憋著，該說就得說。」

  「因為我們誰也不知道，每一次欲言又止時安慰自己的下次再說，到底還有沒有下次。」

  「我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所以我現在要跟你說，厲承雨，我喜歡你，沒有你不行的那種喜歡。」

  「求你哪怕是為了我，也要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