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厲止寒
2023-12-16 09:26:42 作者: 可愛丸子
剛抵達落雲山,想看看傳說中令人震撼的日落的人,腳還沒站穩,就聽見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她循聲望去,一眼就瞧見了山路盡頭,朝自己奔來的馬匹。
它背上的人,胸襟上有一個厲家專屬的標誌。
厲思甜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
這個標誌是厲家培養的、專門用來出現急事時信息交流的手下專屬的。
她長這麼大,統共也沒見幾次。
馬在跟前停下,高高揚起的馬蹄帶起了一陣灰塵。
她皺了皺眉,卻在下一秒因為馬上那人的話,怔愣住了。
他說。
家主快不行了。
短短六個字,讓厲思甜用六匹汗血寶馬的死亡為代價,日夜不歇的趕回京城。
下馬時腿軟踉蹌了幾步,在栽倒前險險拉住了韁繩。
還沒等下人過來攙扶,就自己挺直了腰板,朝厲止寒的院落跑去。
熟悉的景色在眼中快速的略過,最終視線定格在與記憶完全不同的厲止寒身上。
記憶里寬厚的身軀,在她外出的一年內,就像是被蠱蟲從內部吸食了血肉一般乾癟下來了。
面部甚至都瘦脫型了,唯有看向自己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慈愛。
「甜甜……」
短短兩個字,因為疼痛,硬生生拖了好幾秒才說完。
說完後還喘了一下,聲音如同是鼓風箱。
厲思甜也像是被炊煙辣了眼一樣,眼眶紅了個徹底。
薄薄的眼皮兜不住淚,淚珠順著臉頰不斷滑落。
她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隨手抹了一下臉,上前握著他的手腕就要給人把脈。
但感知到的脈象實在是紊亂。
唯一可以篤定的一點,就是他的生機在消散。
「爹爹,你放心,我救你,我一定可以救你!」
各種各樣的藥物和手段齊上陣,她的手也從一開始的穩健,到最後抖得連脈都把不准了。
厲止寒則從頭到尾都帶著笑的看著厲思甜的所有動作。
在她崩潰的停下,雙手抱頭把額頭抵在床沿上時,他才攢了力氣開口。
「甜甜,爹活的夠久了,看著你出嫁,看著你誕下的孩子長大,我知足了。」
人畏懼死亡,歸根結底就是遺憾太多。
厲止寒的遺憾已經很少了。
而且他真的太難受了。
「甜甜,答應爹爹,以後要過得開心。」
「一輩子沒我們想像的那麼長的,開心也是過,不開心也是過,那不妨笑著過吧。」
說完這話,厲止寒真的沒力氣了。
眼神虛晃的看著厲思甜,看她哭的發不出聲音的樣子,心疼的不得了。
想給她擦眼淚,卻沒法抬手。
最終只能用氣音安撫人別哭,但就這麼一句話,他也沒能說完。
在他闔上眼的那一剎那,厲思甜瞳孔猛的放大,下意識撲上去握住他的手,淚如雨下。
逝者已逝,謝景深不想讓厲思甜繼續在這待著,然後變得更難過。
上前拉住她的手,想把人拉開,卻發現根本拉不開。
她就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樣,死不鬆手。
「甜甜,別哭了,厲大人剛剛才說的,他希望你在他死後,不要那麼難過。」
「沒死!」
厲思甜聲音尖銳的反駁。
神情激動的拉過謝景深的手,讓他的手覆在厲止寒手上,眼神殷切。
「爹的手還是溫的,還是軟乎的!」
她是大夫。
她比誰都知道人死後的狀態,但是她現在不想承認自家爹爹死亡的事實。
謝景深用力的閉上眼睛。
「甜甜,放過自己吧。」
話音剛落,他舉起另外一隻手擊打在她的後頸處,把人給打暈過去。
……
傍晚。
厲思甜醒了。
她沒有起身,而是靜靜地看著床頂,眼淚無聲的滑下。
門一開一關,謝景深進來了。
原以為她還沒醒,腳步放的很輕,但靠近發現她是睜著眼睛的,神情一愣。
良久後嘆了一口氣。
「甜甜,去看看厲大人吧。」
他坐在床邊,手放在厲思甜的肩頭上,輕輕的揉了揉。
她沒有回答。
半晌後才用袖口擦了擦臉,掀開被子更衣出門。
厲止寒的靈堂在前院。
明明才剛去世沒一天,前院此刻就有了不少來弔唁的人了。
每個人的表情要麼悲傷,要麼可惜,但在厲思甜看來,都虛假的可以。
她沒與人寒暄,而是直直的走向棺木。
蓋子還沒闔上,她可以看見厲止寒。
和剛剛看到的病氣纏身不一樣,現在的他經過打理,模樣和自己記憶中很是相似。
但他再也沒法在自己注視他的時候,轉頭對自己笑了。
也再也不能在自己難受時給自己擁抱了。
思及此,厲思甜只覺得眼睛酸澀的厲害,微微抬頭,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把眼淚收回去。
……
厲止寒停屍七日,厲思甜也就跪了七日。
出殯那天起身時,腿疼的都站不住,是被攙扶著上山的。
看著父親的棺木被泥土一點點掩埋,她的瞳孔克制不住的放大,呼吸聲也逐漸變粗。
在謝景深意識到她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她身子一軟倒在了自己懷中。
所有人都在擔心,她醒來後會不會難過很久。
但事實與之猜測的相反,她不僅沒表現出難過,甚至和以前沒什麼差別。
謝景深鬆了一口氣,把她帶回宮了。
直到厲止寒下葬的不知道第幾天,厲思甜突然興起要自己收拾東西。
景心殿所有東西都被搬到了院子裡。
她在差人挪開一個柜子時,看到地上有一個紅色的小錦囊。
皺著眉想了半天,還是沒想起來這個裝的什麼東西,索性撿起來拆開看了一眼。
裡面是一個平安符。
是厲止寒在她出嫁前親自去求平安最靈驗的道觀里求的,在出嫁當天寶貝的塞給自己的。
看著承載著滿滿父愛的平安符,壓抑了許久的悲傷湧出來了。
厲思甜把那枚平安符壓在心口上,腿一軟跌坐在地,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景心殿所有宮人都被嚇到了,以為她是收拾東西是磕著碰著了,趕忙上前安撫。
但安撫的方向不對,再加上她真的壓抑很久了,沒有人勸得動。
被春玉喊來的謝景深看到厲思甜崩潰的樣子,並沒有上前安撫,而是站在原地,看她在那裡發泄。
畢竟同床共枕這麼多年了,他怎麼看不出來這段時間她太壓抑了,哭一場也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最後不止心,眼睛也疼的不行。
在此期間,她也明白了一個道理。
真正讓人受不住的,不是親人逝世的那一瞬間。
而是後來看到親人曾經給的東西,卻再也看不到他們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