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摸摸肚子

  「你叫我什麼皇后娘娘啊，我聽著怪彆扭的，和以前一樣喊我名字就可以了。」

  「有什麼話也可以直說，你這麼規矩，我反而有點不自在。」

  她笑的燦爛隨性的樣子，讓百里霜下意識跟著笑起來。

  「我就是想摸一摸甜甜你的肚子，圓滾滾的，看著好可愛啊～」

  她說話間，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肚子，眼裡的好奇濃的都蓋不住了。

  她幼時，見過的大夫都說她活不到及笄。

  幸運的活過及笄，也遇到喜歡的人後，大夫們改口了。

  說她如果嫁人了，最好不要生孩子，因為她脆弱的心臟撐不住孕育一個孩子的壓力。

  強行孕育結局唯有一屍兩命。

  那個時候的百里霜和厲少楓正是熱戀呢，怎麼可能不想給人生寶寶，但是聽到這話就退縮了。

  不是她怕死，而是她害怕自己的寶寶疼。

  現在好了，自己連下床都費勁，成親生寶寶只能是個奢望了。

  所以她很想摸摸厲思甜的肚子，感受一下肚子裡有寶寶是個什麼樣的感覺。

  厲思甜毫不猶豫的挺起肚子，牽起百里霜的手放在肚子上。

  隔著薄薄的衣服，百里霜仿佛可以感受到皮膚下跳動的血管，甚至覺得自己好像也感受到小寶寶的呼吸了。

  在她想像小寶寶現在在幹什麼的時候，掌心下的皮膚突然鼓起來一個小包。

  她還沒反應過來呢，包就平下去了。

  百里霜茫然的抬頭看向厲思甜，「這……就是胎動嗎？」

  「對呀！」，厲思甜笑眯眯的點了點頭，讓她不要把手拿開。

  「這小東西平時懶得要死，鮮少動彈的，但一旦動彈，都是連著好幾下的。」

  「你手繼續放下那，說不定他還會在那撲騰。」

  為人母的，果然夠了解自家小兔崽子。

  話音剛落，百里霜掌心就又被踢了一下，讓人高興的不得了，笑的眼睛都瞧不見了。

  「真好啊，這就是孕育小寶寶的感覺啊……」

  她語氣里的期待和失望讓厲少楓一顆心揪了起來，上前站在她床邊，抬手攬住她的肩頭。

  「你身子不好，生寶寶負擔太大了。」

  「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們成親後就去領養一個寶寶，那也是一樣的。」

  厲少楓在給百里霜畫餅，他試圖用這件事情吊住她的興致，因此撐過這次低谷。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但這次她沒法答應。

  因為她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不可逆的衰敗。

  就算是再堅定的求生意志，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的衰敗。

  「少楓，我這輩子不長，但過得很滿足。」

  「天生心疾，剛出生就被斷言活不久。」

  「普通人家聞言定然就扔孩子了，但是我爹他們卻因此待我更好。」

  「後來情竇初開喜歡上了你，最後也得償所願，這般想來，我值得了。」

  「所以啊少楓，我就算病逝了，也是不留遺憾的，你就別太為我難過了。」

  「逝者永逝，生者就要朝前看。」

  「我朝疆土遼闊，我因帶病在身從未仔細看過，如果你願意，以後幫我多看看那些好風景吧。」

  百里霜知道現在說這些話實在是掃興了，但哪怕現在不說，以後也是要說的。

  倒不如趁自己現在狀態還好，跟人一次性說明白。

  厲少楓聽的眼眶發紅。

  握著她肩頭的手臂青筋暴起，但手指卻沒用半分力氣，仍是溫溫和和的搭在上面。

  「說什麼喪氣話呢，你這輩子長著呢！」

  「河山那般壯闊，我一個人是看不明白的，還是得你陪著指點，才知道哪裡的風景更好看，哪裡的東西最好吃啊。」

  百里霜聞言就知道，厲少楓一時半會是沒辦法和自己敞開聊了。

  抬手從床頭的暗格里取出一本被翻得書頁發毛的遊記，仔細的遞給他。

  「不知道哪裡好看，什麼好吃沒關係，上面都有，都有的。」

  百里霜因為心疾的原因，其他同齡小姑娘喜歡的首飾護膚品什麼的，她通通不在意。

  唯一上心的就是風景，因為看風景的時候，她心會平靜，心疾再也不會困擾於她。

  所以她除了喜歡看遊記了解風景以外，還喜歡去茶樓聽說書先生說那大好河山。

  也就是這樣，她在茶館碰到了厲少楓——那個頃刻吸引自己所有目光的好風景。

  厲少楓手指在搭上那本遊記的時候，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突然繃不住了，滑落在書頁上。

  他馬上用袖口去擦拭，生怕髒了一星半點。

  厲思甜從來沒見過自家四哥這般失態的樣子，一雙瞳孔無意識放大。

  肚中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緒，難得的又踹了幾下。

  用力到把衣服都撐起來一點了，百里霜正好瞧見，心疼的不得了。

  「甜甜你疼不疼啊？」

  「這肚皮都被弄成這樣了，我看著都心疼啊。」

  她邊說邊抬手去摸厲思甜的肚皮。

  不動聲色的把自己從剛才壓抑的氛圍里脫身而出，徒留厲家兄妹二人還沉浸其中。

  直到離開後，兩個人神情都帶著幾分頹喪。

  「真的沒有辦法了沒？」

  在回去的馬車上，厲少楓冷不丁開口。

  厲思甜偏頭看著窗戶的風景，回話聲因為馬車的搖晃有點發顫。

  「沒有。」

  「剛剛我給小霜把過脈了，一片死寂，連逢春的機會都沒有。」

  「估摸著……也就這些時日了。」

  在去探望百里霜前，厲思甜還樂觀的覺得對方至少能撐到年末，自己還有充足的時間研究新的藥給人續命，但事實總是殘酷的。

  根本沒有那麼多時間，就算有，依照她現在的身體素質，也扛不住藥效。

  註定是一盤死局。

  車內陷入了沉默。

  直到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厲少楓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閉上眼擋住了眼中的一片孤寂。

  人最可悲的是什麼？

  大概是終於意識到了誰對自己最重要，卻沒有辦法挽留，只能眼睜睜的看她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