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獻策自保
2023-12-18 01:28:07 作者: 路人家
軍中的腐化近幾年來已有愈演愈烈的跡象,不過這畢竟是藏在水面之下的,所有人都在盡力瞞著上頭。現在陸縝把這一膿瘡給挑破了,若他們此時出頭,很可能會讓總兵大人懷疑到他們頭上,如此可就太危險了。
所以眾人這時只能默然不語,只是面上的神情卻是極其複雜,既有對陸縣令的憤恨,亦有對蕭把總的同情,但更多的,卻是對自身的擔憂。看著還在受刑的蕭默,不少人的腳都有些發軟了,真怕自己會步這位的後塵哪。
而剛才看著異常憤怒的胡遂這時卻徹底平靜了下來,臉上已看不到半點怒意,甚至眼神里都沒有任何殺氣,他只是淡然地看著陸縝:「看來這回確實是證據確鑿了?」
只有極少數他最親近,最了解胡總兵的人,才會知道此刻的他有多麼的出離憤怒,殺心有多麼的濃重!
為將者要統領千軍萬馬,心理素質自然是極其過硬的,很多時候更要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尤其是當他要做出最終決定時,更需要把心神徹底放平了,不然一個決策的錯誤將會造成難以挽回的損失。
作為多年的大同總兵,胡遂的心性自然是沒得說的。當事情嚴重到了如此地步,他反而沒有了之前般的怒意,只是心裡卻已有了決斷。而這種決斷卻讓他的身上不自覺的散發出了叫人心悸的氣場。
陸縝也明顯感覺到了這種濃重的殺意,心下惕然,卻依然強自鎮定:「若總兵要查,這些罪證下官都是可以叫人一一拿出來的。」
「是麼?」胡遂若有所思地應了一句,目光卻落到了正在杖責蕭默的那兩名軍士的身上,搭在椅子上的右手微微向下一按。
這一舉動很是不起眼,卻已被那兩名軍士瞧在眼中,兩人二話不說,手中的力量就陡然成倍的增加,而打下去的位置,比之剛才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砰砰的杖責聲聽得周圍眾人一陣的心驚肉跳,尤其是伴隨著他的聲聲慘叫,更是叫這些將士生出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甚至有些不忍看不忍聽了。
但在吃了三十多棍,眼看這刑要用盡的時候,本來慘叫連連的蕭默的聲音卻突然輕了下去,隨後只剩下了輕輕的呻-吟,最終連這點動靜都聽不到了。
待到五十軍棍打滿,兩名軍士裝模作樣地彎腰檢視之後,才一臉驚訝地上前稟報:「報總兵,罪將蕭默竟不堪受刑而被打死了!」
所有人的臉色再次一變,許多人更是面色煞白。沒想到蕭默竟是這麼一個結局,這讓他們心中的恐懼越發的濃重起來,不知總兵大人會不會藉此也對他們下手。
別說是這些軍中將領了,就是陸縝也能看出其中問題來。
五十軍棍就能把個身體康健的壯漢活生生打死?這簡直是在說笑了!唯一的解釋,只有是用刑之人下了黑手,趁著杖責時擊中了蕭默的要害取了他的性命。
而他們所以敢這麼做,自然是得到了胡總兵的授意。想到這一層,陸縝就覺著後背一陣發涼,這才知道面前的這位總兵大人確實是個狠角色。
這確實是個狠招,當場把蕭默打死不但能起到震懾底下將士的作用,而且還能給所有人一個交代。既表明了他胡總兵的態度,也讓這事情無法繼續追查,畢竟人都死了,死者為大,陸縝總不好繼續揪著這一點不放了。哪怕他有再多的所謂證據,連犯人都沒有了,他還能鬧什麼樣的花樣出來?
果斷、機變、狠辣……這是陸縝對這位總兵大人的最終印象,讓他對此人更生出了幾分戒懼來。
其實這也是武官的身份所導致的結果了,若是一名文官,即便真犯了罪,即便讓上司給恨上了,哪怕想對付你的是內閣首輔,而你只是尋常的一名縣令,他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就取人性命,而是要通過種種手段,找種種藉口來打擊報復。
可武官就不同了,一個總兵要取一名把總的性命甚至都不需要任何的藉口,只消打個眼色,就能直接打殺了他,末了還沒人敢說半句閒話。
可即便知道自己與對方身份有別,陸縝心裡依然有所警惕。只要除掉蕭默這個對頭,只要給朝廷和軍隊示了警,他今日的目的也就達到,沒有必要再做糾纏了。於是他再次拱手:「既然蕭把總已死,此事下官自不會再提……」言下之意卻是要告辭了。
「陸縣令……」他想走,但胡遂卻沒有放他離開的意思。只見這位的目光灼灼地盯在了他的臉上:「今日我軍中確實有人犯了事,所以本總兵也依法予以重懲。不過……你一個小小縣令貿然闖入軍營的舉動可也不是太合適哪。軍營之地,可不是你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想來就來,想走便走的!」
在解決了身邊的麻煩後,胡遂終於把矛頭對準了陸縝這個鬧出事情來的人身上。不單是他,所有在場的將士都用滿懷敵意的目光盯住了他。
這一次陸縝委實大大地落了這些軍人的面子,而且還事關軍中弊病,一旦讓他這麼出去一宣揚,不光是面子,就是里子他們也得丟個乾淨。所以無論是尋常將士,還是胡遂這個總兵,都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陸縝的心下一沉,但神色卻依然保持著鎮定。而林烈卻是大驚失色,他太清楚這些人的心思了,只怕很快自家大人也要吃苦頭,但他剛想上前,卻發現周圍那些兵卒都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他縱然本事再高,在幾十名軍中健卒的圍困下那也是沒有反抗之能的。
就在眾人躍躍欲試,等著胡總兵一聲令下的當口,陸縝再次開口:「胡總兵,下官此來,除了揭發蕭默的種種罪行外,尚有一件要事相稟。」
此言一出,那些將士的心裡卻是再次一驚,尤其是原來蕭默的部下,更是心裡打鼓。剛才就因為這位的一番話,害得自家把總被當眾活活打死。現在他居然還有話說,難道還想害什麼人麼?
就是胡遂也不覺輕輕皺起了眉頭來:「你還有什麼話說?」
「剛才下官說了,今日擅闖軍營乃是為了我大明邊地和廣靈縣的安危存亡。現在這危亡之根已然除去,下官接下來卻是想向總兵大人獻一物,可保北疆之安!」陸縝神色從容地一拱手道。
「你要獻一物可保邊地之安?」胡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陸縣令,你可不要在我面前說這等大話哪。」
周圍眾將士也在愣怔之後開始小聲議論起來。他們話中的意思很是統一,那就是不信,這應該只是陸縝為了自保隨口編的謊話而已!
他們這些幾年幾十年守在邊地的老兵怎麼都不可能相信,一個年紀輕輕,看著也不懂兵事的七品縣令能拿出什麼神奇的東西來保證邊地之安。
就是林烈此時也是一陣茫然,這一點連他都不得而知,什麼時候縣令還帶了這樣的寶貝了?可看他全身上下,也不像帶了什麼要緊東西的模樣哪。
在所有人都滿心懷疑的情況下,陸縝探手入袖,取出了一張紙來:「總兵大人看了這上面的東西後,自然也就明白了。」
得到胡遂點頭示意後,一名親兵上前接過了那紙。一捏發現裡面確實不可能藏有什麼暗器,這人才小心翼翼地先打開了那不過尺許長寬的紙張,然後呈到了胡總兵的面前。同時,這位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也看了過去,想看看被陸縝說得天花亂墜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胡遂也在這時把注意力投到了紙上,一看之下,眉毛就是一挑:「這是……」
入他眼的,是一幅畫。與這時代的那些寫意山水畫不同,這畫很是形象。雖然只是用炭筆勾勒的簡單幾筆,其中的內容卻能叫人一眼就認出來。
那是一段城牆,上面還站著一些兵丁。這還不是要緊的東西,要緊的,是在城牆之上懸浮有一圓形球狀之物,那東西底下還連有一隻籃子,裡面似乎也站了兩三個人,擺出一副向遠方眺望的架勢。
而在更遠的地方,則以更簡單的筆法畫了一排排的兵馬,瞧這架勢,該是來攻擊這段城牆的敵軍了。
胡總兵久歷戰事,許多事情自然是一點即通。只看了畫面幾眼,內里想要表達的意思就已被他全盤吸收了。隨即,他的面色就是一陣紅潤,甚至顯出了幾分興奮的意思來。
只片刻後,他便已倏地抬頭看向了陸縝:「陸縣令,你這畫上之物當真可以造出來麼?」言語間既有懷疑,同時也顯得很是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