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非常之法

  陌顏見狀鬆了口氣，本以為方才殿下動怒，自己是要受罰的，多虧了方雨霖在。於是趁著劉昱不注意，腳底抹油開溜了。

  劉昱帶著她到了一處離尚書府不遠的客棧，在一樓尋了個座位，然後看著方雨霖迫不及待地掀開酒罈蓋子，又給他倒了一杯，遞到他跟前。

  「嘗嘗。」方雨霖見他接過酒，眸子中亮晶晶的，滿臉期待地望著他。

  劉昱為了細細品出味道，沒有一飲而盡，而是喝了半盞，回味良久。

  「味道怎麼樣？」方雨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撲鼻醇香，入口綿甜，回味悠長，還帶著新鮮的果香。看著方雨霖一臉期待的樣子，劉昱笑著點了點頭，讚嘆道：「雲兒果然好手藝，這酒應該列為貢品。」

  方雨霖聽見她這話，心中鬆了口氣，笑得眉眼彎彎，又倒了一杯，看著色澤透亮的漿液漾在杯中，心情愉悅地一飲而盡，然後對劉昱道：「我們把這酒送給李將軍，沒準兒能將他引出來。」

  劉昱挑了挑眉，低聲道：「雲兒辛辛苦苦這麼多天，就是為了給李牧釀酒？」

  方雨霖無語扶額，簡直不懂二皇子這是吃的哪門子飛醋，焦急地解釋道：「我托人找了以前在李將軍麾下的士兵，從他們那兒打聽到李將軍喜歡果酒。」

  劉昱「哦」了一聲，正色道：「那雲兒接下來如何打算？」

  方雨霖緊蹙著眉，撇了撇嘴道：「李將軍不肯見我們，想必是心中有隔閡，只能讓人將這果酒送到李將軍府上，再留個客棧地址，主動權交與他，由他自行決定來不來。」

  「然後我們在客棧等著，見機行事。」劉昱補充道。

  方雨霖點了點頭，又替他把酒斟滿，笑著道：「這杯我敬二皇子，多謝二皇子鼎力相助，助我成功研製出果酒。」

  劉昱舉杯和她碰了一下，飲盡後放下杯盞，拉著方雨霖便往外走：「事不宜遲，速戰速決。」

  方雨霖被他圈著腰往前走，幾乎足不沾地，於是抱緊了酒罈，防止摔倒。

  再次來到李將軍的住處，方雨霖從旁邊人家叫出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娃娃，讓他把果酒連同寫好的書信一併送到李將軍家。

  方雨霖和劉昱躲在樹後，看著那個小娃娃敲開了門，把酒罈和書信都塞給了來開門的僕人，才放下心來，給了小娃娃些碎銀和幾塊酥糖，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便離開了。

  回到留了地址的客棧，方雨霖和劉昱相視而坐，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陌顏，叫大哥來。」劉昱終於覺得有些無趣，低聲對隱在暗處的陌顏道。

  「是，殿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又約摸過了半時辰，劉明風塵僕僕地趕來了，衣服上還有些水漬，剛進來便忍不住抱怨道：「我出來還好好的，快到的時候卻下了雨。」

  「大皇子。」方雨霖輕笑著喚了聲。

  劉明點了點頭，坐到旁邊的空位上，手指輕敲著桌面，看向環著手臂抱在腦後、一臉悠然的劉昱，問道：「說吧，這次又在打什麼主意？」

  劉昱卻不答話，朝方雨霖挑了挑眉。

  方雨霖馬上明白了，清了清嗓子，對劉明道：「大皇子，是這樣的……」

  聽方雨霖講了關於李牧的事情後，劉明搖了搖頭，直言道：「我覺得你們這計劃不可行，李牧是誰，堂堂鎮國將軍啊，威名遠揚的戰神，雨霖送了他什麼……果酒是吧？僅聽著就有些搞笑，是整什麼鐵漢柔情的一套嗎？」

  劉昱聽到他挖苦方雨霖，心中自然不滿，正色道：「大哥，我覺得此計可行，李牧和溫筠性子差不多，當初請溫筠出山，來的就是溫情那一套，丞相堅持不懈，才將他請出來的。」

  劉明見劉昱這般急著維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也不再同他爭論，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你覺得行就行吧。」

  可是直到天黑，連外面的雨勢都猛了許多，雨水自門外斜打進來，淋濕了坐在門口的客人的衣裳，幾聲不滿的抱怨傳來，下一瞬便見店小二急匆匆地將門掩上了。

  門一關上，便遮住了大半亮光，屋內瞬間更加昏沉。

  方雨霖都有些心灰意冷了，垂著頭昏昏欲睡。

  劉明見狀開口道：「天色已晚，天氣又這般惡劣，那個將軍想必是不會來了，咱們先回去吧，雨再大些就不好走了。」

  劉昱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緒，聽見他這話後和方雨霖對視了眼，兩人齊齊點了點頭。

  於是三人起身，打開了門，卻見門外站著一人，一身天青色袍子，撐著把竹傘，雨水順著傘骨往下流，在腳邊濺開幾朵水花。

  那人見門開了，便收了傘要往裡走。

  沒了傘的遮掩，方雨霖看到了他的容貌，驚訝地輕喚了聲：「李將軍？」

  李牧筆挺地站著，冷峻的面容讓人猜不透情緒，聽見有人叫他，微微側頭，看向方雨霖，問道：「是你要找我？」

  方雨霖點了點頭，又悄悄指了指身側的兩人。

  李牧轉身去看時，神色中多了幾分敬重，抱拳行禮道：「二皇子。」

  又打量了劉明兩眼，接著道：「如果臣沒認錯，這位應該是遊歷歸來的大皇子吧？」

  劉昱和劉明都點了點頭。於是四人重新落座。

  劉明注意到李牧腰間還別了個酒葫蘆，又想到方雨霖此前提到了果酒，難以置信地扯了扯嘴角，心中暗道：這葫蘆里裝的不會真是果酒吧，居然還真挺鐵漢柔情。

  「李將軍，我們此番叫你來是……」劉明開口道。

  「臣早已卸甲，還請大皇子直呼姓名吧。」還未等他說完，李牧便淡聲打斷。

  看他這意思，顯然不願商討國事。

  劉明話被堵了回去，神色不悅，縱使這位將軍戰功赫赫，未免也高傲得讓人心中不快。

  方雨霖縱使再耐著性子，也不禁被他這副樣子惹得有些惱了，擰眉看向劉昱，悶哼了兩聲，表達心中不滿。

  劉昱藏在桌下的手輕輕捏了兩下她的掌心安撫著，然後再次看向一臉傲然的李牧。

  李牧卻毫不在意眾人眼光，在他們的注視下擰開了酒葫蘆，仰頭痛飲了幾口。

  方雨霖隱隱嗅到這酒味，果然是她和劉昱研製出來的葡萄酒。

  情緒漸漸平復下來，細細分析著面前這個李牧將軍。

  她知道李牧自視甚高，趕對兩位皇子這般隨意，也是心中那股傲氣支撐著他。這種人吃硬不吃軟，討好沒用，還是得激他。

  於是碰了碰劉昱的胳膊，見他看向自己，便轉了轉眼珠，視線移到李牧身上。

  劉昱心中頓時瞭然，點了點頭，緩緩開口道：「聽聞李將軍鎮守邊關，勇猛無雙，從未有過敗績，真是讓我輩自慚形穢。」

  李牧聞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顯然對這一番誇讚十分受用。

  然而劉昱話鋒一轉，淡聲道：「可是本皇子也聽說，在一次同鄰國的戰爭中，李將軍的手下，無視軍令，擅自行動，驚擾了敵方軍隊，導致戰事提前開始，我方準備不足，敗下陣來。」

  劉昱帶著椅子往後撤了撤，伸展著長腿，語氣平常得仿佛在嘮家常，見李牧臉色越來越黑，他卻沒看到般繼續道：「後來兩國休戰，和親以求安寧，這事便被壓了下去，別人都以為只是正常交戰，其實是李將軍疏忽所致，但被後來的和平掩蓋了吧？」

  「二皇子想表達何意？」李牧終於沉不住氣了，聲音有些發顫，一聽便知是在極力壓抑著。

  方雨霖接過了話：「李將軍，這件事應該是你征戰生涯中的一個恥辱，你不說，並不代表無人知情，別人不說，也並不代表他們是絕對尊重你，或許只是因為畏懼。」

  「所以，」方雨霖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接著道，「要真正洗去這個恥辱，該如何做，想必李將軍心中有數。」

  終於將心中所想講完，方雨霖放鬆地靠到了椅背上，轉頭看向劉昱。

  劉昱很自然地用腳頂住了椅子腿，防止它往後滑，笑著對方雨霖點了點頭，眼中滿是肯定。

  方雨霖其實很感激劉昱，她一個眼神，他就懂了自己的意思，然後刺激李牧的時候，也是由劉昱扮演黑臉將人激怒，她則只需要安撫，這樣倒顯出了她通情達理的一面。

  李牧沉思許久，點了點頭，開口道：「若是開戰，便由我領兵，二皇子坐鎮京城，下達軍令。至於詳細計劃，我找時間再同二皇子商討。」

  「那就有勞李將軍了。」劉昱開口道。

  「臣應盡之責。」李牧恭順地垂眸，終於帶上了臣子對皇子應有的尊重。

  外面雨早已停了，三人辭別了李牧，在微晃的燈火中緩緩行著。

  雨後天氣微涼，方雨霖穿得單薄，出門便打了個寒顫，小手往袖子裡縮了縮。

  劉昱見狀，將他身上的錦衣外袍脫了下來，披到她身上，又蹲下去系衣袍腰間的帶子，然後站了起身，柔聲問道：「還冷嗎？」

  方雨霖紅著臉搖了搖頭。

  劉明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但顯然他弟弟並沒看見，看見了也不會覺得他這個大哥能有多冷。

  於是緊了緊衣袍，開口調侃道：「你和雨霖配合得不錯嘛，一個黑臉一個白臉，竟真將那頑固不化的李牧說服了。」

  劉昱勾唇輕笑，語氣中滿是寵溺：「都是雲兒的功勞。」

  劉明見他三句話不離方雨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朝他們揮了揮手便往前走，邊走邊喊：「有緣再見吧二位。」

  劉昱毫不在意他大哥的想法，見他走了，神情看起來更愉快了，似乎完全忘了劉明是他請來的。

  「雲兒，走，我送你回府。」

  劉昱摟著被他裹得像粽子般的方雨霖，緩緩朝前走著。

  方雨霖披著他的衣服，只覺全身由內而外都是暖的，孩子心性上來了，專挑有水窪的地方踩，還特別大力地踏上去，看著身旁男人慌亂躲閃著飛濺的水珠，咯咯笑出了聲。

  劉昱乾脆將她抱起來，在她的驚呼聲中一路疾行，直到平坦的地上才將人放了下來。

  方雨霖擰眉看向他：「你幹嘛啊，雨天就這樣才有趣。」

  劉昱笑而不語，對著黑暗中那雙晶亮的眸子深深凝望了會兒，然後扣住她的腦袋吻了上去。

  他的吻霸道而急促，方雨霖小臉漲得通紅，微微喘著氣，不停推搡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