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正式比賽

  溫筠卻是正低著頭，摩挲著手中的一串檀木珠子，察覺到頭頂的目光，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

  視線相撞，平陽郡主大驚，連連後退了幾步，卻不小心撞到了身後的柱子上，吃痛地揉了揉胳膊，眼中滿是慌亂。

  溫筠開始也是震驚，隨即又想到既然自己已經決定以真面目示人，便不再是文修，對平陽郡主依舊應和此前的溫筠是一樣態度，於是斂去了多餘的表情，只是淡淡地望了她一眼，隨即視線轉向一側，一副與世隔絕的樣子。

  平陽郡主心裡「咯噔」一下子，臉色瞬間蒼白，轉頭看向方雨霖，見她神色也有一些不自在，心中霎時瞭然，無心催菜，悶悶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剛一坐定，菜卻是很不及時地上來了。劉明不明情況，只是注意到了平陽不一樣的神色，於是夾了道菜放到了平陽郡主碗中，柔聲道：「吃吧，陽兒，你不都等急了嗎？」

  平陽郡主輕輕點了點頭，端起飯碗將菜劃拉到嘴邊，抬起的胳膊遮住了半張臉。

  可口的飯菜進入嘴中，平陽郡主卻難以下咽，眼角無聲滑下兩行淚水，用微小的動作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淚，繼而放下飯碗呆愣著。

  方雨霖注意到了她的情緒，又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也只好悶聲吃著飯。

  「我來遲了。」劉昱低沉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他在外面時便一眼望見這三人在此處，因此一進門便朝他們的位置走來。

  走到桌邊卻被平陽郡主突然攔腰抱住，又見她將頭埋進自己身前，低聲啜泣著，肩膀一顫一顫的。

  劉昱一臉茫然，見平陽如此情緒，安撫地輕拍著她的後背，向方雨霖投去疑惑的目光。

  方雨霖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指了指身後。

  劉昱朝著她指的方向望去，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心中已經明白了個大概，緊蹙著眉盯了那人一陣子，又繼續伸手輕輕摸了摸平陽的腦袋，柔聲道：「先吃飯吧。」

  平陽郡主吸了吸鼻子，終於鬆開了劉昱，抹了把眼淚，平復了下情緒，悶悶地扒拉著碗裡的飯粒。

  自始至終，劉明都一臉茫然，不知平陽如此是所為何事。

  便打破了沉寂，開口問道：「這是遇到什麼事了，竟讓陽兒如此傷心。」

  方雨霖擰了擰眉，輕聲道：「大皇子，這件事說來話長，等我們辦完義賣，有空再詳細講給你吧。」

  劉明點了點頭。

  四人在一片沉默中用完了午膳，平陽郡主最先走出門外，不過經歷了那樣一番事，她對義賣活動的興致已經不高，近乎麻木地收羅著贈品，然後帶著人去登記。

  方雨霖擔心她，便時刻與她在一處。

  劉昱留在了客棧中，見他們都走了出去，才坐到了溫筠對面的椅子上，目光冷冷地望著他，低聲問道：「你到底要如何？」

  溫筠輕輕嘆息了聲，禮貌地朝他笑笑，說出口的話卻冷漠無情：「二皇子，在下既已決定以真面目示人，自然不可能同文修一般，對郡主不清不明，因為心中無意，所以不可讓她生出誤會。」

  劉昱聽聞卻是狠狠地砸了下桌子，胸中怒氣升騰，見滿屋客人都紛紛看來，又強壓下火氣，近乎咬牙切齒地道：「溫筠，你居然還想把你自己同文修割裂開來？你要清楚，這兩個人自始至終都是你自己！」

  溫筠身子一僵，他這副文人的清高性子，在恢復原本身份後便隨之顯現。但劉昱說得不錯，他一時無法反駁。

  劉昱長嘆一聲，終究沒說出太狠的話，畢竟是自己幾次三番請這個已經歸隱的文人出山的，他理應承擔後果。

  伸手扶了扶額頭，低聲道：「一會兒義賣，你也來幫忙吧。」

  溫筠又是一怔，開口道：「平陽郡主也在，我去了豈不是……」

  「不然呢，老死不相往來？我們避免不了碰面，總不能次次這樣僵著。」劉昱淡淡地道。

  溫筠沉思片刻，點了點頭，隨著劉昱一道走了出去。

  平陽郡主見溫筠也加入了進來，冷著一張臉，不去看他，並刻意和他拉開了距離。

  溫筠倒是一臉淡然，看著哪出忙便上前打下手，絲毫沒有不自在的樣子。

  這期間又加入了一人，便是自客棧匆匆趕來的孟凌，他有些事耽擱了，因此有些愧疚，剛到便爭搶著做些粗活重活。

  又忙活了一陣子，人群之中走來一個婀娜多姿的女人，只見她步履輕盈地走到眾人面前，朝兩位皇子盈盈一拜，又轉至方雨霖身邊，笑著同她問好：「雲兒姐姐，好久不見。」

  方雨霖冷哼了聲，淡淡道：「靈兒妹妹怎麼也來了，這陽光可是很毒啊！」

  「雲兒姐姐心懷大愛，行這等善事，做妹妹的豈能不來出一份力。」趙靈兒仍是笑意盈盈地開口道。

  方雨霖並未答話，倒覺得擋在跟前的趙靈兒有些礙事，便輕飄飄地道：「靈兒妹妹若是無事，請到一旁歇息，這兒地方小，行動怪不便的。」

  平陽郡主聽到這邊的動靜，也從一旁趕了過來，看了眼兩手空空的趙靈兒，冷聲諷刺道：「我們這裡是義賣，趙小姐若只是來送感情的，便請回吧。」

  趙靈兒聽出了她言語中的諷刺，卻也不惱，轉身看向身側跟著的兩個小丫鬟。

  兩個小丫鬟馬上意會，解下了腰間的一個布袋，竟從裡面零零散散地拿出了宣紙，筆墨之類的。

  趙靈兒露出個得體的笑容，細聲細氣地道：「昨日在府中搜羅了一陣，竟沒發現什麼值得拍賣的東西，因此便想著不如到場查看一番，看看眾人都捐了些什麼，我也好仿著來。」

  平陽郡主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冷哼了聲，心中暗道：你確定自己不是來秀畫技的？

  方雨霖一臉平靜地聽她說完了，笑著點了點頭，同她道：「靈兒妹妹有如此心意，我們實感欣慰，若是妹妹有意，那便勞煩當場作幅畫吧。」

  趙靈兒聽到方雨霖開口了，也不再客氣，讓丫鬟研磨，提筆便在宣紙上鋪墨渲染，不時換些顏色，不到片刻，一幅色彩濃艷的海棠圖躍然於紙上。

  圍觀眾人紛紛拍手叫好，讚嘆著這禮部尚書之女的才氣。

  劉明對此不屑一顧，他看不慣趙靈兒這副惺惺作態的樣子，於是碰了碰方雨霖的胳膊，見她看向了自己，提高了音量道：「趙小姐這幅畫果真是美妙絕倫，不過這丞相府大小姐，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啊，不如也露一手讓大家見識一番。」

  方雨霖本不是愛出風頭的性子，卻沒想到劉明當著眾人面直接將這一番話說了出來，並引來了眾人附和，一時不好拒絕，只好輕輕點了點頭。

  劉昱抱臂站在一旁，滿臉溫柔地望著方雨霖。

  方雨霖接過趙靈兒手中的筆，未洗墨便在一張新的宣紙上瀟灑地揮了兩筆，直到墨跡轉淡，她才轉身沾了點兒青墨，又在紙上細細渲染起來。

  不一會兒，一副意境幽遠的林中山水圖便呈現在眾人眼前，配色極為清麗淡雅，雖然不如趙靈兒的海棠紅艷惹人憐，但勝在意境曠遠，讓人看後不禁生出歸隱山林之感。而趙靈兒那一副海棠圖，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人群中先是一片沉寂，隨即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叫好聲此起彼伏，方雨霖卻是謙遜有禮地笑了笑，退到了一旁，轉頭朝旁側看了一眼，便看到劉昱正一臉讚賞地望著她。

  方才眾人叫好稱讚，她都波瀾不驚，此刻劉昱一個眼神，便讓她瞬間紅了臉。

  趙靈兒見此景，心中怒火中燒，卻不好在眾人面前發作，手指緊緊絞著衣角，一張俏臉漸漸通紅。

  趙靈兒心中火氣難消，退到一旁，對著貼身丫鬟耳語了幾句，便又不動聲色地回到了眾人面前。

  只見一個小丫鬟上前收拾筆墨顏料，胡亂地塞到懷中，然後匆匆往下退，懷中的瓶瓶罐罐卻是不穩當，隨著她一個起身落到了地上。蓋子被崩開，墨水散到方雨霖的畫上，將美好的一幅畫洇了個一片模糊。

  眾人皆是一驚。小丫鬟也滿臉驚慌地扔下懷中那些物件，匆匆跪到地上，抬起衣袖覆到畫上，用布料去吸上邊還未乾涸的墨水，嘴裡不停喊著「奴婢有罪」「奴婢知錯」之類的。

  方雨霖冷冷地盯著那個伏在地上的丫鬟，視線掃向趙靈兒，卻見她也擺出了一臉慌亂的樣子，心中冷哼了聲，遣退了小丫鬟，俯身拎起了畫上乾淨的一角，順勢便要扔向一旁。

  眾人之中卻一人高喊出聲：「方小姐且慢！」

  方雨霖動作一頓，又聽那人接著道：「此畫雖然被毀，但這之前的美景我們都是看在眼中的，因此毀掉的只是畫，不可置疑的是大小姐的才華啊！我願意出一百兩買下這幅畫。」

  聽到有人起了頭，人群中頓時沸騰起來：「我出一百五十兩！」「我二百兩！」

  不一會兒，這副被毀得不成樣子的畫，竟被抬至五百兩的高價。

  方雨霖覺得這一舉動太過狂熱，怕再繼續競價恐怕難以收場，垂眸沉思了會兒，提高音量開口道：「承蒙諸位厚愛，將雨霖劣作抬到如此高價，不過這畫恐怕不值當。」頓了頓，又接著道：「這幅畫我自己拍下了，就當是我為籌資出一份力。」

  眾人聽聞她此言，紛紛安靜下來，看著方雨霖將畫作收好，又見她差府中小廝將銀兩帶來，存至一旁。

  方雨霖拿著自己的畫，正要隨手放在一旁，卻見孟凌正眼睛發亮地盯著這畫，微微一笑，隨手將畫遞給他，輕快地道：「這幅畫贈你了，願小公子今後能虛懷若谷，清白做人，即使染上塵俗也不忘根本。」

  孟凌滿臉喜悅，雙手接過了畫，鄭重地放好，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偷偷抬眼打量劉昱，見他神色溫和地朝自己笑了笑，心中鬆了口氣。

  劉昱當然不在乎，雲兒送過他更好看的畫，那幅畫是無價之寶。

  劉漠自閣樓之中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隱隱望見方雨霖將這畫交到了一位小公子手中，臉色微沉，想著莫不是方雨霖中意他？方才活動開始，便有意中人互贈書畫。

  見到趙靈兒也在場，本想在眾人面前炫耀一番，卻是班門弄斧，讓自己出了丑，冷笑了聲，頓覺無趣地走下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