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個又一個女子

  顏若華就這樣在一眾才子前呼後擁中被迎了進來，那叫一個萬眾矚目。

  她幾乎是一眼就瞥見已經不知怎麼摘掉頭巾，現在正站在遠處一株梨樹下，披頭散髮的陸妙芙，不由得微笑起來。

  正好，恰巧趕上了。

  雖然攝於顏若華明艷灼人的氣勢和崇宣侯世子虎視眈眈的護衛，沒有任何男子敢靠的太近唐突佳人，但是所有人都不著痕跡的爭搶安全範圍圈外最接近顏若華的位置，然後越發高談闊論、文思泉湧，只盼著能博佳人瞬息的注意，得她隻言片語就更好了。

  只有幾個異類。

  段錦淮格外矜持的站在原地沒有動，似乎毫不在意，心中卻在暗暗嘲笑那群正在開屏的雄孔雀：

  哼，你們就搶吧，搶破頭也沒有用，那丫頭是為了本王來的，本王什麼都不用做，待會兒她也要自己湊過來！

  龍泉在景王身後默默站成一根人形柱子，只當沒看見自家主子越翹越高的唇角。

  最後一個是趙文宣。

  他先是被自己未婚妻的華麗出場驚艷到了，目眩神迷了片刻，回過神來卻猛然向身邊的陸妙芙望去，心中不知怎的帶上了幾分心虛。

  但是這一看卻嚇了一跳，不由得驚呼出聲：「陸姑娘，你這是——」

  有些過高的聲音將大家的視線吸引過來，只見她的發巾不知什麼時候落在了地上，一頭烏鴉鴉的長髮如瀑布般散在肩頭，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陸賢弟，你怎麼也是個女人！」

  所有人都震驚了，今天的文會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一個接一個女人冒出來？

  顏若華停住腳步，仿佛愣了一下，臉色冷了下來，轉向會首直直地問道：

  「徐公子，剛才攔住我不許進來，說是沒有女人參加的先例，那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顏靖白也瞬間就認出了陸妙芙和正站在她身邊的趙文宣，一次見面可以說是巧合，但現在這副情形，擺明了這兩個人絕對有貓膩！

  他眸色冷厲起來，也冷聲質問道：「對啊，這是怎麼回事？我崇宣侯府的大小姐想要進來還要作詞敲門，這個女人怎麼早就待在裡面了？你們是瞧不起我崇宣侯府嗎？」

  身為會首的趙公子額頭瞬間冒出一層冷汗，連連擺手道：

  「不不不，不敢，這位陸賢弟……陸姑娘也是第一次來，而且是女扮男裝混進來的，我們事先根本不知道她是女子啊！」

  所有人都看向陸妙芙，眼中滿是排斥，甚至隱隱帶著厭惡。

  陸妙芙緊緊抿著唇，沒有人知道，她快把牙都咬碎了。

  原本籌劃的好好地，在景王身邊被花枝勾住頭髮，然後驚訝回眸的一瞬間，烏髮披落，身份暴露，每一個神情、每一個角度都經過精心設計，確保那一定是一副極美的畫面，沒想到發巾剛被勾住這顏若華就闖了進來，搶走了她所有的風頭不說，還將她打成了故意擾亂文會的不軌之徒！

  深吸一口氣，陸妙芙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柔聲解釋道：

  「實在抱歉，小女子跟顏姑娘一樣，傾慕文會盛景，所以才扮作男裝拜託趙公子帶我前來，只盼著能瞻仰一下各位才子的風采，並沒有擾亂盛會的意思……」

  說來也奇怪，她男裝的時候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現在散開頭髮恢復女兒身卻好看了十倍不止，配上她那雖然是男式，卻格外飄逸的淡青色長袍，越發顯得腰肢纖細，楚楚動人，十分可憐可愛。

  於是便有人站出來替她解圍：「我看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嘛，陸姑娘也是因為好學之心才會讓趙公子帶她來的，也沒造成什麼損失，不如……」

  話音未落，忽然聽到一聲驚呼：「這不可能！文宣從來不肯讓我參加這種文會，怎麼會帶別的女人出來？我不信！」

  所有人猛地回頭，看到捂著心口，像是被捅了一刀一樣臉色煞白、搖搖欲墜的顏若華，這才恍然想起來，這位趙文宣趙公子，似乎是顏姑娘的未婚夫，而且據說情深義重，一往情深？

  從眾人的議論紛紛中聽到了顏若華已經定親的消息，段錦淮的臉霎時黑了。

  這該死的女人，已經定親了還來可以接近自己，簡直，簡直……水性楊花，不知羞恥！

  面對眾人的驚訝和質疑，趙文宣只覺如芒在背。

  但是對上陸妙芙那似乎盈著淚光的杏眸，他心中不由得又生起一份隱秘的豪情，頂著顏靖白刀子般的眼神艱難開口：

  「沒錯，是我帶陸姑娘來的，我可以為她作證，她只是想來以文會友，並沒有其他惡意。」

  顏靖白猛地厲喝一聲：「趙文宣，你好大的狗膽！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妹妹嗎？」

  顏若華臉色煞白，眼中更是隱隱閃現水光，卻硬撐著貴女的氣度不肯再眾人面前失態，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陸妙芙面前，昂起下巴冷聲問道：

  「陸姑娘，你若想參加文會，大可以請陸翰林帶你大大方方前來，為什麼偏偏找上趙文宣？我不管你為什麼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只問你，你讓趙文宣帶你來參加文會的時候，你知道不知道他已經定親，是我的未婚夫？」

  她這番話說的並不客氣，甚至有些尖刻，但是聽到她那極力隱藏顫抖和哽咽的聲線，卻令誰也苛責不起來，只會覺得這個受到傷害還要倔強的昂著頭的女孩子實在可憐。

  於是所有人自然而然有了對比：同樣是想參加文會的女子，顏若華大大方方憑本事贏得入門資格，陸妙芙卻偷偷潛入，靠的還是一個有未婚妻的年輕男人，這心思，這德操，真是高下立見啊，嘖嘖。

  眼見大家的眼神越來越不善，陸妙芙又急又臊，連忙提高了聲音辯解道：「顏姑娘你誤會了，我並不知道趙公子已經定親，更不知道他是你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