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 你終究，不是碧落

  或許鳳九歌的問法就是錯誤的。

  白邪可以放了任何人，卻獨獨不會放了她。

  那雙妖異的黑紅眸子，將她的影子深深地鐫刻，然後與記憶中的那個女子，重迭在了一起。

  「我要如何，你從來都是知道的。我只要碧落，只要她。」

  就連那象徵著他身份的「本君」都換成了「我」，那種降低身份近乎氣球的姿態，卑微得讓人覺得心痛。

  先沉淪的人總是卑微的，卑微到塵埃之中。

  鳳九歌一下子愣住了，竟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答是好。

  旁邊的雲飛揚淺笑著輕聲言道：「如此就最好了，小九你在這裡，我帶著雲傲天回去，如此，兩全其美嘛。」

  「你想死就直說。」鳳九歌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雙眼睛都快要噴出火來。

  雲飛揚一摸鼻子，甚至尷尬：「開個玩笑都不行。」

  這個時候還有閒心開玩笑的，可能也就只有他那個淡定哥了。

  想當初自己遇到他的時候，貌似天塌下來也不關他何事的性子，真是讓人手痒痒，恨不得給他兩巴掌。

  她也懶得理他，看向白邪的眼光，陡然一眯，變得有些耐人尋味：「白邪，我且問你，你喜歡碧落什麼？」

  「呃？」白邪愣了愣，像是很驚異居然有人會問出這種問題來似的。

  少頃，他緩過神來，卻始終地沒有找到一個詞語來形容他記憶中的碧落。

  也不知道是時日太久，還是在他心中，她的存在已經逐漸地模糊成了一個隱約的印象。

  猶記得她剛剛出現在九重幽冥的時候，性格潑辣，大膽，喜歡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她的存在，給他一如一灘死水的生活帶來的波濤，攪動起一番不平靜。

  她的存在，就像是激情，讓人澎湃，讓人愉快，讓人心裏面燃燒著對這遙遙無窮極的生活的期望。

  所以，他就喜歡她那股子張狂的樣子，就好像是自己，活得那麼多姿多彩一般。

  他將她捧在手心，將她藏在心裡，將那抹熱情過渡到自己的身上，對她的感情一如他對實力的追求，那麼的真實可以觸摸。

  「白邪，你的名字，很配你的臉。」

  一樣的蒼白，一樣的邪魅。

  「白邪，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天。不是白色的，是彩色的，有綠色有紅色有各種各樣的顏色，漂亮得像天堂。對了，我衣服的顏色就是碧綠色的，是不是和我的名字很搭？」

  碧落，碧落，天上的顏色。

  九重幽冥的黑暗沒有侵染她，她卻將此地變成了一片洋溢著激情的熱土。

  直到……

  「白邪，我喜歡上你了。」

  「我也喜歡你。」

  「可是我不可能永遠以這幅樣子面對你。」

  一個連身軀都沒有的靈魂，永遠只能飄蕩著，就連觸碰都不能。

  「沒事，我可以為你重鑄身體。」

  「哦，是嘛。」

  那是第一次，在那張一直肆意笑著的臉上，看到了落寂，看到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見此，心裡也跟著有些難受起來。

  要趕緊地給碧落重鑄身軀，不用渡陽的方法，而是用九重幽冥的古法重鑄，那樣的人才會有血有肉有溫度，跟原來一樣。

  而不是像離媚那樣，通過極陰之法用自己的陰氣養著一干男人。

  然而他的力量還不夠，只能夠持續地閉關，不停地閉關，一直到冥火修煉到第九重，那光焰已經變成了幽黃色，看起來比之前純粹了太多。

  然而一直到這時他才知道，這個對他而言那麼重要的女人，居然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你瘋了，鎮獄九冥珠也是你能動的？！」

  這東西關係著整個九重幽冥的安危，她為什麼敢那麼大膽子去碰那個東西？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會有那麼嚴重的後果……」

  「你不知道，那你為什麼去碰，為什麼！」

  「……」

  因為離媚說，只要吞了那珠子，她就能夠成為像他們一樣的九重幽冥的人，她就能夠永遠地陪在他的身邊，她就永遠不會魂飛魄散……

  她那麼喜歡他，她還有那麼多有趣的故事沒有給他講，她還沒有纏著他在各個層面到處亂竄假裝兇狠地橫行霸道，她還沒有纏著他要他吃人類的飯菜……

  然而所有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她心裡存了一絲僥倖，覺得這個男人不會那麼狠心地對自己下手。

  她願意什麼都不要了，就算是靈魂，能夠陪著他也是她的幸運。

  然而盜取鎮獄九冥珠，那是多麼大的罪名。他終究還是當著四王十二黑衣衛的面，一掌朝她劈下。

  魂飛魄散，什麼記憶也沒留下。

  她永遠不會知道了，不會知道他花費了多大的力氣重新將她破碎的魂魄聚攏起來，用十萬年的功力和她的十世輪迴，來抵消一切過往的孽障。

  如果，如果沒有第九世輪迴碰上的烏龍，她也不會投胎到一個不屬於她的世界去。

  所以才會在她那麼年輕的時候，一個海嘯要了她的小命，讓她在一個新的世界重新再來。

  一切都是命運，即便是早就知道，卻還是期望著能夠逆轉這一切。

  所以，算到了她回來，知道了她有夫婿。

  可是只要她不願意，那些過往的記憶，便再也不會回到她的生命里。

  他盼望了那麼久，不過是空有一個希望而已。

  然而正是這個希望，支撐著他過完這一個一個漫長無極限的年頭。

  碧落啊碧落，早已經分不清楚，這是一個名字，還是他的信念，亦或者，只是一場過了便無痕的春夢……

  回過神來，那熟悉的容顏，和眼前女子重迭在一起，就連那笑容彎起的嘴角，都那麼出奇地相似。

  她們都有那麼一雙美目琉瞳，那眼中蕩漾的波光瀲灩，好看得要命。

  讓他忍不住就想要伸手，觸摸那片他渴望了那麼久的彩色的光明……

  「白邪帝君，你幹什麼！」

  鳳九歌戒備的神情讓他猛地拉了回來，看著自己無意識抬起的手，不由得一聲苦笑。

  「你說的對，你終究，不是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