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下餌釣魚

  前幾天，戚氏忽然暈倒，醒過來之後，精神一日不如一日，這兩天幾乎都下不來床了，太醫來看了幾次，說不出具體有什麼問題，只說思慮過重、憂傷鬱結，需要好好調養。

  「大伯母，您的身體還沒有痊癒，怎麼不好好地休息一下？」慕雲嵐笑意盈盈。

  「我不放心老夫人，所以來看看。」戚氏消瘦的厲害，臉頰顯得很是消瘦，驟然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猙獰，「雲嵐，這幾日照顧你祖母，格外的辛苦吧？」

  「這是我應該做的，有什麼可辛苦的？」

  「不辛苦就好，」戚氏死死地盯著她，眼睛直勾勾的，黑色的眼球有些迷濛，時間一長讓人背後直出涼氣，「你外祖父他們都離開了，我還以為你也著急脫離這個家呢！」

  「大伯母也說了，慕家也是我的家，既然是家，我為什麼要著急脫離？」戚氏一口一個陷阱，讓慕雲嵐不由得打起精神來應付。

  「呵，人心最是難猜測，誰知道是不是另有心思呢，」戚氏轉頭看向身邊跟著的慕婉儀，伸手招呼她過來，「雲嵐，我已經和你祖父商量過了，要將婉儀認在我的膝下，從今天開始，她便是我大房的嫡出小姐了。」

  慕雲嵐眼神一動，隨即笑道：「那就要恭喜大伯母，恭喜二姐姐了。」

  慕婉儀面上微紅，帶著幾分不好意思，娉娉婷婷的站在戚氏身後，對她點點頭算是回應。

  戚氏勾著唇角笑了笑，帶著慕婉儀進入耿氏的房間。

  慕雲嵐在原地站了片刻，有些摸不清戚氏到底要做什麼。

  「雲嵐。」韋氏含笑走過來，「這兩天天氣格外的熱，雖然太陽已經落了，地上還烤人的很，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自從開春之後，帝都只下過兩場雨，而且雨量都不大，一入四月，天氣驟然變熱，到了五月，中午已經和三伏天差不多，朝中因為這件事情鬧得人心惶惶的。

  「剛剛和大伯母說了幾句話，二伯母是來看祖母的？」

  韋氏拉著她的手到一旁的涼亭之中坐下，招呼人上了茶點之後，便讓侍女們都退下：「這兩天處理府中的事物，實在是有些應付不過來，這不，剛剛得了空，便到老夫人這裡來瞧瞧。」

  「早就聽聞，二伯母精於數數，接手中饋不過幾日，就已經將府中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哪裡能應付不過來？」

  慕雲嵐的話實事求是，一點恭維的意思都沒有，韋氏以前確實是藏拙了。

  往日只當她會說話、能哄得老夫人開心，誰也沒想到，她能在數數上面有那麼大的研究，一筆帳冊翻過，別人用算盤還沒有打完，她看完便能知道得數幾何，這可以說是天賦異稟了。

  韋氏苦笑一聲，話中有話：「雕蟲小技罷了，其實，我倒是不想算的這麼清楚。」

  慕雲嵐一愣，隨即暗忖：帳冊之類的，自然是越清楚越好，怎麼她偏偏說不想算清楚，而且，神色還如此為難？

  「二伯母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雲嵐能幫忙上嗎？」

  「按道理來說，這些事情實在不該你來操心，可是，如今府中，我也只能來和你說一說了。」韋氏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之後，從茶盞中沾了沾水，在桌面山寫了一個數字。

  慕雲嵐瞳孔一縮，直到桌面上水漬干透才開口：「這是？」

  「府中的虧空。」

  「這怎麼可能？」和那些大家族比起來，慕家人口也算是簡單，而且，慕建岺地位尊崇，已經很少需要送禮應酬，府中又有不少商鋪、店面、莊子，不說積攢下多少錢財，但至少不應該虧空那麼多銀子。

  韋氏苦笑：「若不是我親自核算，我也是不相信的。」

  「這樣大的窟窿，難道祖父竟然一點不知道？」雖然說戚氏主持中饋，但每到年底，祖父和大伯等人也是要查帳的，這樣大的虧空，不可能一點看不出來。

  「帳面平的很仔細，如果不是我掌管了中饋，又親自核算，根本發現不了。」這才是韋氏為難的地方，帳冊一類做的都太過仔細了，就算是她明知道結果，要拿出來和人說，這證據都不好找。

  慕雲嵐沉吟半晌，忽然開口問道：「二伯母想要怎麼做？」她既然將事情攤開了說，定然是有所圖謀，只是，不知道她想要怎麼做。

  「雲嵐，你我現在是在一條船上，至少目標是一致的，不是嗎？」韋氏含笑看著她，她容貌明艷，此時面上帶笑，竟然比旁邊開的牡丹還要多幾分顏色。

  「二伯母也知道，如今我雖然人在慕家，但皇上已經下旨，將我的名字記在了林家的家譜上，認真算起來，我已經不算是慕家的四小姐了。」

  想要合作，自然要分主次，她不介意和戚氏打擂台，但卻不願意被人當槍使，而且誰知道韋氏會不會在成功之後，從背後給她一刀。

  韋氏也是聰明人，聽她這樣一說，便明白了她的意圖：「你說的也是，這次的事情畢竟牽扯重大，我一時間也拿不好主意，只能先告訴老太爺，府中大事，還是要老太爺拿主意。」

  「二伯母說的在理。」出了這樣的事情，單憑她們兩人還真拿不下來，由她出面告訴祖父是最好的，「只是，二伯母還是要確保證據確鑿才好，畢竟牽扯到的人是大伯母。」

  「還是雲嵐考慮的周全。」韋氏笑著點頭，之前她也想過，是不是戚氏故意給她留下的漏洞，讓她故意以為抓住了她的把柄，等她鬧起來，再打她個措手不及。

  因此，這幾日她別的都扔到了一旁，專心查帳、對庫房和帳上的銀兩，最終確定，府中的確是有了將近六十萬兩的虧空。

  慕雲嵐看了看耿氏的房門，眸色微微深了深：「二伯母可喜歡垂釣？」

  韋氏一愣，有些摸不著頭腦，剛剛不是還說怎麼聯手扳倒戚氏呢，這會兒怎麼又說道垂釣了：「雖然不是很喜歡，但也是玩過一段時間。」

  「那您定然知道，放長線才能釣大魚。」戚氏在府中經營多年，這個時候定然知道韋氏查到了帳冊上的漏洞。

  韋氏精神一震：「這個道理我明白，只是，若是這條大魚掙脫魚鉤跑了呢？」她也有顧慮，生怕戚氏在她動手之前就將漏洞彌補上，因此才如此著急，確定之後，直接來找慕雲嵐合作。

  「如果掙脫了魚鉤，不是還有漁網嗎？就這麼大的地方，直接一網撈下去，大魚小蝦一網打盡，也讓這潭湖水清澈一番。」

  六十萬兩的漏洞，即便是戚氏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憑空弄來那麼多銀子，更何況，如今沒有了戚家的支持，就更加不可能了！

  韋氏心中激動，雖然名頭上，她掌管著中饋，可府中上上下下都是戚氏的人手，明里暗裡的給她下了不少絆子。

  那種處處受掣肘的感覺可真是糟糕，如果能夠將她的人手一網打盡，那就再好不過了，就算是讓她給慕雲嵐當槍用一回又如何？

  想到這裡，韋氏對待慕雲嵐的態度越發的親近：「雲嵐，二伯母雖然不擅長垂釣，但還是有些力氣的，你說怎麼樣，二伯母定然聽你的。」

  「那二伯母就不要將誘餌藏得那麼嚴實了，不妨透露出去一些，好讓魚兒想想辦法。」

  「好。」

  和韋氏聊完，慕雲嵐回到了自己院子，等了半晌，只有青袖端了茶水過來，她才猛地意識到，爺爺和二哥還有雲凡已經不住在這裡。

  「還真是不習慣啊！」

  這段時間，有爺爺，有二哥，又有弟弟，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可以看爺爺教導弟弟，也可以看爺爺收拾二哥。

  哪怕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喝茶，也總是覺得心中暖呼呼的，如今就只剩下她和青袖幾人，一下子就感到周圍冷清了。

  「還是要趕緊處理完這裡的事情，去找爺爺和二哥他們。」輕輕地嘆了口氣，慕雲嵐躺到了床上思考戚氏的事情。

  整整六十萬兩銀子！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只是，單憑大伯母恐怕消化不了這麼多銀兩，那麼這些銀子都花到了什麼地方去了？

  正想得出神，忽然感覺到房間中猛地多出來一道呼吸聲，她連忙翻身坐起，冷喝一聲：「誰？」

  越景玄緩步繞過屏風走進來，看到她已經出鞘的匕首，眼中多了一絲笑意。

  「皇叔！」慕雲嵐跳下床，三兩下跑到他面前，「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林帝師帶著人走了，府中就剩下你一個人……」

  沒等他說完，慕雲嵐歡喜的接住話茬：「所以，你這是來夜探香閨？」

  越景玄微微的愣了愣神，隨即無聲的笑開，聲音滿是戲謔：「也可以這麼說。」

  慕雲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臉頰猛地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