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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房樑上的男子

2023-12-15 05:36:16 作者: 幽幽浮萍
  江雲雁微微一笑。

  栗子和知春進去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男子的蹤跡,屋內也沒有準備炭火,所以在江雲雁虎著臉的時候,兩個人知趣的退了出去,在院門外等候。

  看著兩個人離開,江雲雁心中倒是有說不出的失望,兩個人肯退出去,那人肯定不在。

  冬日這裡真沒什麼景致可看,茅屋都缺少了一種孤寂的氣息,變得冷冷清清如同一幅蹩腳的畫作上三兩筆勾勒的背景,真的沒什麼看頭。旁邊的籬笆里土地上一層薄薄的雪。院子裡也到處是雪,可能是這裡太偏僻了,所以雪都沒有化開。

  院子裡只有自己三人的足跡。

  江雲雁走進茅屋,發現了那個斗笠和一件蓑衣。

  這是個很空的屋子,只有臨窗的榻上有個小桌。江雲雁看著這簡陋的屋子,不知那人在這裡夏天的時候會不會漏雨,冬天會不會漏風……

  走出院子,陽光很好,江雲雁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想起了在清河府從沒見過這樣久久不化的雪,就想著堆個雪人吧。

  小女孩兒四下看了看,就在茅屋跟前開始用手揉雪球,最後滾在地上逐漸壯大,江雲雁畢竟沒有怎麼玩過,小手凍得通紅,但是興致極高,還把斗篷摘下來放在屋裡,最後只做成了一個葫蘆的樣子,想了想在雪人身上插了個掃把當做手臂,眼睛一轉從屋子裡拿下來斗笠蓋在了雪人的頭上。

  退後幾步欣賞著自己的作品,江雲雁笑了:「還挺像的!」

  斗笠很舊了,有些破損的地方,江雲雁伸手摸了摸,暗自笑了。

  笑自己的心事,也笑這不明不白的惦記。

  「走吧,回去了。」她轉身走出了院子。江雲雁走後,一個身影從房頂上飄下來,落在雪地上只一個淺淺的印記。

  來人看了看院門的方向,終究還是跟了上去。

  一陣風吹過,那淺淺的印記更加淺了,不仔細看的話,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荷塘里的池水早已結了冰,原先曾經盛開又衰敗的荷葉殘枝早已變得破敗不堪,有些被打撈出來堆在一旁,還有幾支漏網之魚般,終究被凍在了池水裡。

  一個中年男子站在荷塘邊,看了看這幅景象,久久的沒動。

  走到了茅屋邊上,看到了那個戴著斗笠的雪人,罕見的露出一絲笑容,如萬年孤寂的眸子裡,顯出一絲生氣來。

  回頭看了看池塘方向,低聲道:「芳菲滿塘無倩影,殘景遍地伊人來……」

  進得茅屋,駐足塌前,那嬌俏身影似乎仍在此處佇立,一如自己在遠處暗中看到的那般。

  「你究竟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來到?」男子坐在榻上,看著院中雪人頭上的斗笠,及至那葫蘆般的身形和那當做胳膊的掃把,暗笑搖頭:「手藝一如既往……」

  江雲雁回了住處,栗子問起如果太后問她們午後去了哪裡該如何回答,江雲雁自然道:「實話實說便是了。」

  栗子嘴角動了動,知春插話道:「小姐,快用涼水先浸浸手吧,奴婢看著都凍僵了。」

  說著也不待江雲雁推辭,拉著她坐下,把銅盆放在桌上,把她通紅的小手放進盛了涼水的盆里,因為這時若是用熱水的話,會起反作用。

  「栗子,趕緊去提一壺熱水來,待會兒小姐的手溫度過來了,還要加熱水才好。」知春吩咐道。

  栗子便行了一禮出去了,她這些日子也知道,知春才是江雲雁的心腹,而知春此時阻止自己發問,是為了自己好,便聽話的出去了。

  江雲雁看著知春皺眉擔憂她的手的樣子,內心微微感動,任由知春慢慢的搓著自己的手。

  下午的時候,太后果然問起了江雲雁去了何處閒逛,江雲雁淡定的說:「以前來的時候曾經見到一個有荷塘的院落,位置偏僻少有人去,於是常過去逛逛。」

  「荷塘?」太后皺眉思索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問道:「你喜愛荷花,那倒是個好去處。可這冬日裡有何好看的?」

  江雲雁柔聲道:「夏日過去也沒見什麼好景致,因為看起來無人打理的樣子,院中茅屋曾有人住過的痕跡,如今卻已閒置。雲雁反正也是找個休閒的地方,無人豈不是更好。」

  太后點點頭:「仍需注意安全。」

  雲雁便道:「臣女都帶著丫環去,另外母親給的丫環栗子和梨子姐妹都有些功夫,她們先進去檢查過沒有人跡,臣女才會逗留。」

  太后聽了特意看了眼栗子,才點頭道:「罷了,你也曉得厲害。這裡確實悶了,你就去散心吧。」

  江雲雁便笑道:「多謝娘娘!您和方丈的交流臣女著實聽不懂。」

  太后便笑了,很高興地樣子。

  夜裡,曾在那處院落房頂的影子進入太后屋子的耳房,片刻後又離開。張嬤嬤離開耳房去了太后屋子,在太后耳邊如此這般說了。

  太后沉思道:「她並沒有撒謊。很好。可是,他又去了哪裡?」

  張嬤嬤想了想,低聲道:「此時寒冬,那位恐怕在湯泉宮。」

  太后嘆道:「也是,這樣的寒冬,他哪裡熬得住。」

  一時間,太后房間裡,儘是深深的嘆息。

  此後的許多天,江雲雁每隔兩三日便會去那個院子待一段時間。久而久之,知春也帶了不少東西過來。暖手的手爐,燒茶水的小火爐,幾斤銀絲木炭,還有棉墊子、茶壺水杯點心盒子……

  江雲雁有時候想起了那個男子,總感覺有些不安,自己這算不算是鳩占鵲巢?

  可是院中雪人頭上的斗笠仍在,她便安心的把這裡當成是自己的私密空間。

  恰是臘八那日,江雲雁早早就來了院子,栗子照理里里外外都檢查過了,江雲雁才進了茅屋。

  在原來戴斗笠的雪人旁邊又堆了大大小小几個雪人,自娛自樂。

  快中午的時候,江雲雁在茅屋裡面升起了火爐,知春把厚厚的帘子掛在門上,窗戶上也掛了布簾,屋內的溫度慢慢上升,江雲雁便不想回去了,對栗子道:「我在此處挺好的,今日太后娘娘要在前院待一整日,你回去把我們三人的臘八粥領回來。中午吃了飯,我在這裡小睡一會兒。」

  栗子現在很聽話,道:「是,縣主。」

  栗子離開後,知春燒好了茶水,說:「奴婢看著院子裡有幾處地上的積雪被風吹到了小路上,奴婢去清掃乾淨,小姐先歇一會兒。」

  江雲雁懶懶的點頭:「帶上護手,別凍著了。」

  知春便道:「小姐放心,奴婢準備充分!」

  江雲雁便在榻上的小桌上翻看著棋譜,縱然自己沒什麼天分,可是太后娘娘卻是棋道高手,每每同自己下棋指導,自己若是沒有半點進步豈不是辜負了太后娘娘的一片心意。

  銀絲木炭在火盆中靜靜的燃燒,忽然江雲雁聽到一聲低低的咳嗽聲,她頓了頓,手中拿著的棋子被捏在手心。過了半晌,她搖搖頭,覺得自己是幻聽了。

  屋內極其寂靜,不過落下三五子的時間,那咳嗽聲再次響起,江雲雁慢慢放下棋譜,從香囊中取出一顆藥丸放入口中,同時捏碎了另一顆藥丸。

  半晌後,並無異動,她正覺奇怪,從茅屋頂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在下說過,你的迷藥並不能真的防身,姑娘你怎麼就不聽呢!」

  話剛說完,江雲雁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房間門打開了,知春跺著腳走進來,迅速的關了門,道:「看著挺好的天氣,沒想到還挺冷……」

  話沒說完,身子便軟軟的倒下,江雲雁一驚,房樑上便一個灰色身影跳下來接住了昏迷的知春,打橫抱起,走到塌前,放她在榻上,然後迅速退後,站在門口,笑著看向江雲雁。

  「你怎麼又來了!」

  男子竟是那個滄桑的中年男子,這間茅屋的主人。

  此時他正質問著鳩占鵲巢的江雲雁!

  江雲雁張著嘴,怔怔的看著男人從天而降,把知春扶起來放在自己身旁,然後很守禮的退後三米。

  迷藥對這個男人無效,可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你一直在房樑上?」

  男子笑了:「只是今日在。往日見姑娘來了,在下便避開了,在下也沒想過姑娘竟然會強占民宅!」

  江雲雁尷尬了,自己明知道這裡有人居住,還住了進來,的確有強占之嫌……

  「這個,對不起。」乾巴巴的說了這一句,她連一句不是故意的都說不出口。

  男子注視著江雲雁,江雲雁儘量無辜的看著男子。

  驀然間,兩個人同時笑起來,氣氛驟然一松。

  江雲雁不由自主的端正了坐姿,男子慢慢走近幾步,看了看棋盤,道:「可以看得出,你雖努力卻沒什麼天分。」

  江雲雁扁扁嘴:「很明顯嗎?」

  男子道:「你看棋譜的時候,每落一子都需要看一眼,說明你即便跟著棋譜擺,卻不知道下一子應該落在哪裡好。你是在強記定式,這可不是好方法,畢竟定式不見得適用任何棋局。」

  江雲雁點頭道:「我也知道,可惜實在不好去問別人,又沒有老師細緻的教我。」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太后娘娘是個高手,卻不是個好教師,她自己棋藝高,只覺得你看了一遍,便應該有所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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