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遠嫁風波

  「既身為王室宗親，身上總是要有些責任的，難道說兩國聯姻這種大事，還比不上你洛王府的女兒寶貝嗎？」

  太后掛在唇角的笑逐漸變冷，氣氛也隨之緊張了起來。

  洛王爺低著頭，保持著卑微的姿勢。洛雙宜看到洛王爺握著杯子的手在輕微發抖，筋骨處泛白，顯而實在隱忍著極大的折磨。

  在太后如此威逼之下，他還是不願意輕易開口，因為他明白這種場合說出來的話並非兒戲，一旦開口，就會影響洛雙宜的一生。

  洛雙宜實在不忍心看到自己的父親被如此為難，心裡打定主意，哪怕是被問責也要為洛王爺開口解圍，跪在地上剛準備說話，耳邊忽然聽到「叮噹」一聲脆響。

  在這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到的環境下，這種聲音尤為的刺耳，眾人也被跟著轉移了視線，探究的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謝鈺煖在這些人的目光下絲毫不見慌亂，甚至懶洋洋的掩著嘴巴打了一個悠長的哈欠，拖著聲音道：「真是失禮了。」

  不過她這表情和模樣，不像是失手打翻了杯子不好意思的失禮，更像是抱怨。

  「本宮還以為你們宮宴會多有趣，沒想到這麼無聊，這才一個不小心打翻了杯盞，太后娘娘不會怪本宮吧？」

  說著，眨著眼睛看向太后，那眼神倒是十分的無辜。

  太后似笑非笑，「怎會，哀家倒覺得郡主玲瓏心腸，是個妙人。」

  這話分明是在說謝鈺煖是故意這麼做，表面上看似不小心，其實是有意為之，是為了給洛王爺解圍罷了。

  其實不只是太后這麼覺得，洛雙宜剛剛也在這麼懷疑。

  主要是這事換了別人她比較肯定，但偏偏是謝鈺煖。

  這位公主自從入了皇城，每天表現出來的樣子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所以一瞬間洛雙宜是不敢相信的。

  「太后真是謬讚了，鈺媛這笨手笨腳的，哪敢當個妙字。」被太后看穿以後，謝鈺煖嘻嘻一笑，開始光明正大的為剛才的事情轉移話題，「不過倒是聽說宮中的舞姬娘子各個身懷絕技，那才是一個妙呢！」

  而太后，竟然也肯給她這個面子，頷首道：「郡主想看，那就讓她們獻上一舞助興。」

  就像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跪著的洛雙宜被人扶回了自己的位置，宮宴也恢復了歌舞昇平的場面。

  「剛才娘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娘可就你一個女兒……」洛雙宜一回來就被柳姨娘緊緊的抓住了手，她人微言輕，是不敢開口說話的，一顆心都記掛在自己的夫君和女兒身上，手直到現在都是冰涼一片。

  洛雙宜不經心的聽著耳邊柳姨娘的絮叨，她的眼神隔空看向了謝鈺煖的方向，謝鈺煖托著下巴，似乎真的在欣賞宮宴上的舞蹈，沒把剛才那件事放在心上。

  或許是洛雙宜看的太久，終於被謝鈺煖所察覺，兩人目光相撞，洛雙宜想了想，端坐著對人並手揖禮，希望謝鈺煖能夠感受到自覺的謝意。

  謝鈺煖的回應很有趣，她在看到洛雙宜的動作以後，輕輕挑眉，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然後就將眼神移開，再不看洛雙宜。

  二人之間的互動不過是在片刻間，幾乎是微不可查，卻盡數落在了太后的眼中。

  太后身邊跟著的嬤嬤不悅道：「這郡主也太——」

  太多管閒事了吧。

  話沒說完，就聽到太后有所示意，出乎意料的是，太后似乎並未對剛才的事有所介懷，只是淡淡道：「這舞不錯，難為她們了，一會記得給些賞賜。」

  見太后沒有生氣的意思，嬤嬤只能悻悻的住嘴。

  另一邊，柳姨娘並不覺得這宮中的歌舞如何的美妙，心事重重的她只覺得聒噪，不安的向洛雙宜確定著。

  「這事到底怎麼說啊，太后會不會還會提起來，咱們是不是得想個應對的法子以防萬一啊……」

  瞧著驚弓之鳥一般的柳姨娘，洛雙宜只是淺笑，她伸手從一眾菜品中夾了一塊鮮嫩的魚肉。

  柳姨娘微微瞪眼，這倒霉孩子，怎麼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吃東西？

  卻見洛雙宜小心細緻的將肉中的魚刺挑揀出來，然後放在了柳姨娘面前，笑著道：「這宮中的御廚做魚是一絕的，在外面可吃不到，娘你嘗嘗。」

  面前的女兒笑靨如花，柳姨娘又是感動又是不安，還想追問，卻聽洛雙宜先一步開口。

  「娘你就放心吧，今日的事已經鬧成這樣了，我看是太后有意放我們一馬，說不定她以後不會再提了。」

  柳姨娘不懂宮中的這些彎彎繞繞，只是聽到洛雙宜這麼說，自己也就跟著想通了，終於不再追問，安心的品嘗魚肉。

  只有洛雙宜自己知道。

  太后，絕對不是這麼容易善罷甘休的人。

  這場宮宴熱鬧了很久才散，本來洛雙宜是要跟著柳姨娘一起打道回府的，只是娘倆才邁出了宮門，身後就傳來追上來的聲音。

  「太后懿旨，留洛小姐敘話，這位夫人請先一步離開吧。」

  「我不走，我就在這裡等宜兒。」

  那嬤嬤將眼睛一瞪，沒好氣的道：「您當自己腳下是什麼地方，是您自己能決定去留的？這是宮裡，不是你們洛王府！」

  柳姨娘被訓斥，臉上的表情挺委屈，但還是抓著洛雙宜的手不放，洛雙宜無聲的在心裡嘆氣，該來的還是要來，明知道事情不簡單，還是要勸柳姨娘。

  「娘放心吧，太后只是想找女兒說說話，再說皇宮那麼安全，女兒還能出什麼事不成？」

  這么半哄半騙，終於讓人帶走了柳姨娘，那傳話的嬤嬤是太后身邊的人，大概是覺得自己身份高貴，眼睛都快長到額頭上去了，給洛雙宜引路的時候一直板著臉，多餘的話一句沒有。

  終是又回到了太后的寢宮，此刻宴散客走，偌大的宮殿中只有高座上的太后，顯得寂靜而冷清。

  被帶到太后面前，洛雙宜一句話不說的跪了下來，不是請安，而是請罪。

  太后冷笑一聲，「你倒是乖覺。」

  知道自己不討喜，便擺出一副可憐巴巴任人處置的樣子。

  洛雙宜依舊不說話，只是沉默的時候把頭壓的更低一些，她知道自己在太后面前多說多錯，而且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人會救自己。

  「哀家也不想為難你，而且，只要你願意遠嫁，哀家還可以給你一些殊榮，為你洛王府的門楣增光。」

  洛雙宜聽到太后的聲音中帶著一種施捨的意味，終於決定不再沉默下去。

  「太后，臣女已經說過了，雙親日益老邁，臣女此生絕不會遠嫁，請太后成全。」

  「放肆！」

  果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挑起了太后的怒火，太后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柳眉倒豎的怒斥道：「你算什麼東西，竟也敢違抗懿旨？雖是王府血脈，卻也不過是個庶女出身，嫁給一國皇子難道還委屈了你不成？！」

  洛雙宜反倒是不卑不亢了起來，挺直了腰背不卑不亢道道：「臣女卑賤，擔不起和親大任，太后若執意如此，送去遠嫁的只會是臣女的屍體。」

  「你……」太后氣急，可是她在看到洛雙宜眼睛的時候愣了一下，似乎是意識到，洛雙宜是認真的。

  「你以為如此，哀家就會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姜終歸是老的辣，太后看著跪在地上不屈不撓的洛雙宜，忽然笑了起來，與此同時洛雙宜的心裡也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不怕死，洛王爺也不怕死嗎？」

  「哦對了，還有你的母親，哀家今日瞧著，你們母女的關係似乎很好，真是母慈子孝，讓人羨慕……」

  「太后！」

  洛雙宜多多少少是有些憤怒的，不可置信這高高在上的皇族竟然用如此手段來威脅自己？

  偏偏太后還笑著道：「你急什麼，哀家給你選擇的權力，嫁或不嫁，你自己決定。」

  洛雙宜明白，太后這是吃准了自己不會拒絕，正在她不甘心的時候，一個聲音遠遠的從門口傳來。

  「太后既然是在決定我的婚事，難道不用過問我本人的意見嗎？」

  來人竟然是謝杰，他像是來了很久，將殿中發生的事情聽的一清二楚似的，信步走到洛雙宜身邊行禮，那閒適無謂的態度，就好像是在自己家的後花園一樣。

  「謝杰？你怎麼來了？」

  謝杰並沒有回答太后的問話，而是轉而向洛雙宜道：「洛小姐放心，我也沒喜歡到非你不娶的地步。」

  「謝杰！」太后流露出不滿，警告一般喊了謝杰的名字。

  謝杰這才收斂了不正經的神色，對太后回稟道：「太后娘娘，我素來不喜歡強人所難，洛小姐一片孝心，娘娘不如成全。」

  「你……」太后看著謝杰皺了皺眉，似乎是有所疑惑，可是半晌之後，終究是妥協了，有氣無力的對還跪著的洛雙宜道：「罷了，今日之事暫且作罷，你先回去吧。」

  洛雙宜行禮告退，人一直走出皇宮還有些不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