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甦醒

2023-12-16 07:48:53 作者: 北葦
  大片大片的白雪蜂湧而至,落在已然腐臭的肌膚上,天邊的長鷹嘶吼著掠過皇宮。

  耶律千梟再也沒有看她一眼,一揮廣袖,步出了聽雨樓亭。

  次日,白錦懸樑,哀鳴四起,這位妄想操控朝野的後宮太后終究落得不得善終。

  她風華一世,歷經三代皇室興起,卻未能入得皇陵。

  空蕩的祠堂里鮮少有人祭拜,守靈的也只有一個英挺的少年,他攥著雙拳,狠狠的抹去眼角的淚花,一下提起長劍,惡氣沖沖的朝著浮華店奔去。

  嘭!

  「哎呀,撞死我了!」少女捧著手中的紙元寶,摸摸額頭,憤恨的看著眼前倒下的小人兒,臉上一陣糾結。

  耶律傲風有點傻眼,趴在地上一口血噴出了喉,有沒有搞錯,到底是誰撞誰啊!他才是受傷的那個好不!

  「哇,你長的真好看。」少女猛地蹲下身子,大眼圓溜溜的一轉,嘴上很不雅的留著哈喇子。

  耶律傲風這才冷冷的瞅了她一眼,這個小不點,他認識。是那個魔鬼收的義妹,長相可愛,力大如牛。

  不管宮裡的人怎麼說,反正以他這些天的觀察來看,她笨的像豬!

  「讓開。」

  「你叫什麼呀?」

  「讓開。」

  「你的皮膚好白,睫毛好長啊。」

  「讓開。」

  「你住哪個宮的?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耶律布,你給本王讓開,否則我砍了你!」

  阿布一顫一顫,最後猛地將少年抱住大笑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啊,否則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呢?哈哈。」

  「沒事啦,喜歡我的人好多喔,像小桌子,小凳子,還有御廚房的弓大爺。」

  「不過你放心吧,從現在開始,我決定最喜歡你。」

  「你長的真好看。」

  小霸王的臉色變了又變,頭一次被女人抱,雖然還是個正在發育中的女人,不過後背上的兩團軟綿綿的觸感,是那麼真實,那麼溫暖。

  嚇!

  溫暖個屁,這個野猴子和那個惡魔是一夥的!

  要不是他們,自己怎麼會淪落到這個田地。

  他使勁推開身上的少女,眸如薄冰,冷冷的吐出一個滾字!

  阿布皺皺眉,放開自己的雙腿雙腳,屁顛屁顛的跟在他身後:「喂,喂,喂,你要去哪?」

  「浮華宮?」

  「去浮華宮幹什麼?」

  「殺耶律千梟。」

  「喔喔喔,殺皇帝哥哥啊,那你可要算準了,他,啊啊啊啊!」阿布猛地拉住他的手臂,墨瞳大圓:「不行,你不能去!」

  耶律傲風挑挑眉頭,火爆如獅:「他把我父皇和母后都害死了,我為什麼不能去!」

  「我告訴你,你在唧唧歪歪,本王連你一同殺了!」

  阿布耷拉了下耳朵,依舊擋在他面前,嘴裡嘀咕著:「你連我都打不過,到了皇帝哥哥那裡,他隨便兩三下就把你解決了。你說說你是去殺人的,還是閒的沒事幹去挨梅花針的?」

  「你,你。」耶律傲風哽著一口氣,俊臉發白:「反正父皇母后都不在了,本王活著也沒什麼用,我一定要去找他!」

  阿布不依,執拗的拉他坐下,還從懷中掏出幾塊點心,慢條斯理的開始講故事,講了自己的事,講了小流的事,講了墨北的事。

  也不管他愛不愛聽,劈哩啪啦的嘮叨了一遍,最後總結為,你長的這麼好看,死了太可惜了,以後咱倆一起玩吧。

  耶律傲風用一副看瘋子的模樣看著她,從那以後,他天天要做的事有兩件,一找耶律千梟報仇,二掙脫這個小不點的控制。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間果真就像流水一般,過的飛快。

  他每次去報仇,都會被直接震飛出宮殿,那個男人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面無表情的指出他攻擊上的漏洞。而少女就坐在槐樹枝頭上看熱鬧,時不時的叫出兩聲好,一邊說話一邊噴沫,毫無形象可言。

  這一夜,和平常無異,他抗著長劍,大大咧咧的推開浮華殿的門,卻猛地愣在了原地。

  那個男人坐在龍椅上,一身金黃毛裘,長髮披肩,左手撐額,仿若熟睡了一般。

  可是他知道那不是熟睡,他的血,從唇際漫過雪白的衣領,順著檀木方桌落了一地,凝成了驚心的紫色。

  大殿的玉階上,擺著一對又一對的紙燕,每一對上都標著一個名字。

  墨北,墨北,墨北。

  耶律傲風走上前,指尖停在離他手臂半寸的地方,然後緩緩的跌坐在石階上,淚染雙瞳

  「皇兄。」

  「皇兄。」

  「皇兄。」

  遲到了十幾年的稱謂,被獵獵狂風撕碎,變成了夜裡最深沉的哽噎。

  原來,我們恨一個人,是因為心中有愛。

  史記:有這樣一位帝王,文可安邦,武可定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屈指一動而天下亂。他的笑容只在嘴角,不到眼裡,那樣氣定神閒,胸有成竹。兩軍陣內,斜睨眾生,自信而霸氣,勝負興亡,對他來說不過遊戲一場。

  可這位傳奇一生的皇帝,卻未留血脈子息。他逼宮奪位後便廢棄了前朝冰帝所建的華美宮室,不立妃不封后,不沾半點風霜雨露。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後宮只為一個人而留,就像他的心一般再也騰不出地方。每逢初夏時節,槐花怒放,他總喜宿在無人問津的知暖宮飲上一杯花雕酒,對著空蕩無人的別院蓁蓁自語。

  他死時,敦煌遇百年大雪,六星連珠,吉相萬態。宮殿布了一千對紙燕,梟帝手持銀光閃閃的方盒,方盒上框著一副畫像。

  倘有歷過戰爭的士兵在,定會認出,那畫上明眸皓齒的女子,正是馳騁疆場,戰功赫赫的墨氏猛將。

  原來在破城的十年之後,梟帝終究追隨那人而去,他身後並未留下隻言片語,於是所有關於開國亡將的謎團,都隱在了墨北兩個字中,一併被掩埋進厚重的史書,再也無人提起。

  而敦煌帝國隨著時間的洪流從昌盛走向了衰敗,然後被另外一個朝代所覆蓋,成為了荒漠蒼野里的一寸沙礫。

  唐,宋,元,明,清,神州大陸被一次次通知,又一次次瓦解。

  宣統三年,辛亥革命推翻清朝,千載的帝制止步於此。

  1949年,新中國成立,農民翻身做主人。(雖然我到現在都對此有所懷疑)

  2000年,眾望所歸的千禧年,世界各國人民滿懷希望昂首闊步迎來新世紀的曙光。

  2011年,是聯合國宣布的國際化學年,國際森林年和世界設計年,更是辛亥革命100周年。

  這些似乎都不是重點,關鍵是故宮失竊,七大寶物不翼而飛。

  啪!

  男人放下手中的報紙,好看骨幹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膝蓋,俊臉微傾,看向一側的高級病床,眉宇忽擰。

  床上橫躺著一個女子,黑髮堆枕,面色蒼白。

  透明的氧氣罩捂住女子的口鼻。

  她睜不開眼,說不出話,身子一動不動,顯得如此安靜,迷茫,無助。

  可是,顯示器上還有心跳,脈搏和微弱的腦波頻率。

  她還活著,只不過成了植物人。

  而唐門,不需要植物人。

  眼帘一垂,走廊忽然有腳步聲匆匆響起。

  緊接著,一道底氣十足的大笑。

  「哈哈,原來這個小姑娘在這兒,老夫找了幾日總算是給逮著了!」來者是一位相士打扮的老人,豎著長鞭,蓄著白須,經常被自家孫女嘲笑江湖騙子。

  男人明顯一愣,金邊鏡框下的雙目半眯:「驀老,你怎麼來了?」

  「我?嘻嘻,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老人站在床頭蹦蹦跳跳,樣子十分有喜感。

  他身後飄進一個少年正太,手裡攥著一個八卦,涼涼的瞅了他一眼道:「唐少,我們是來找人的。」

  「找人?」男人薄唇微勾,笑意頗濃:「小鉤,這裡除了我,只有一位唐門暗影,哪裡有你們找的人。」

  少年正太嘆口氣,支著額頭:「我們就是要找她,她是不是進過故宮,是不是偷了鳳凰玉戒,是不是姓墨名北,是不是雙子神偷?」

  「竟然你都知道,還問什麼問。」男子起身,一把扯過椅子上的西裝外套,優雅不已:「人交給你們,她下個任務是去敦煌,資料我放在桌上,敬候佳音。」

  哐!

  木門被瀟灑合上,喚名小鉤的少年陰著臉,冷森森的說:「臭狐狸,明顯是讓我們來做善後。」

  「驀爺爺,驀爺爺!」

  相師回頭一笑:「幹啥?」

  「她怎麼還沒醒?」

  「呃,這個,那個,解釋起來比較複雜。」相師看了看手中的八卦,坐在一旁慢慢等等。

  少年無力:「你可以掐頭去尾,撿最主要的說!」

  「該醒的時候,自然會醒,你急什麼。」

  「我~勒個去!」少年忍不住吐槽:「驀爺爺,你老實交代吧,其實你就是個騙吃騙喝的神棍對吧?」

  相師挺下腰杆,義正嚴詞的說:「你可以懷疑我的人格,但絕對不能懷疑我的學術。那個誰家的小誰,不就是我想辦法送會古代的嗎?你以為咱們研究所的教授們是吃白食的啊?」

  「那這個。」少年指指床上的臉色如蠟的女子,萬分懷疑的說:「你也能把她送回去?」

  相師很果斷的搖頭:「我又不是神仙,只是個道士教授,哪能說穿越就穿越,這要看磁場反應。」

  「那我們出來幹嘛?沒人民幣的生意,我雷小勾不感興趣!」語落,酷酷的轉頭,手中的八卦已然變成了一把銀色白槍。

  道士嘿嘿一笑:「小鉤,憑咱爺兒倆的感情,不用那麼俗套吧。」

  「嗤,別和我談感情,和我談錢。」少年正太步步帶風,大有一滅國害的風姿。

  豈料他還沒加以勒索,砰的一聲巨響,便被人壓在了身下,動態不得。

  是墨北。

  她怎麼也料不到,睜開眼居然會看到有個孩子持槍殺人。

  梟是怎麼做皇帝的,竟會放任至此。

  等等,不對,敦煌王朝沒有槍!

  雙目對上精緻美觀的外殼,柳眉微皺:「捷克CZ83型手槍,10雙排彈匣供彈,有效射程50米。」

  「哇!姐姐,你好厲害,這都能猜到!」少年正太眼睛亮晶晶的說:「不過,這可不是CZ83喔,經過本天才的改造,它正式命名為小鉤一號!」

  墨北愣愣的看著身下的少年,T恤衫,牛仔褲,限量版藍肯耳釘。

  忽的一道靈光閃過腦海。

  她猛然跳起,拉開雪白的窗簾,看著落地窗外車來車往的油漆馬路。

  這是現代?

  她回來了?

  她....

  「現在是哪一年,哪一月?」

  相師站起身,走到她身邊:「2011年,9月。你再不回來,恐怕就要埋屍荒漠,喪命古朝了。」

  「是你!」墨北捧著頭,雙肩微微泛著疼,腦里拼湊再拼湊,她模模糊糊記得自己在垂崖時,像是墜進了一個無敵深淵,然後一直掉一直掉。

  可她再怎麼掉,也不能掉回現代來啊。

  時間對不上,說法對不上,任何一點都對不上!

  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老人一笑:「你盜走鳳凰玉戒那天,六星連珠,磁場異常,空間被打的錯亂。」

  「老夫好奇便跟了過去,豈料你殺人太多,命脈盡損,卻遲遲不肯放手。」

  「你身上帶著凰戒,走也走不得,只能留在那。」

  「如今好了,你終於回來了!」

  墨北聽不見他的話,翻天覆地的記憶席捲而來,那個人的聲音,那個人的體溫,那個人微微抿嘴的倔強。

  不行!她不能丟梟一個人在那!

  「半仙!我要回去,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小鉤站起身,撣了撣衣衫:「神偷姐姐,不是我心狠,就這個騙,唔唔,唔唔!」死老頭,居然敢對他用粗!

  「嘿嘿。」相士一把捂住正太的薄唇,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老夫自然辦法,你看到桌上的信封了嗎?只要能將資料上的東西偷來,定會讓你見著有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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