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懷送抱

2023-12-16 07:48:53 作者: 北葦
  「誰都管不著。」墨北涼涼的吹聲口哨,紙扇微收。

  似是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耶律千洵很慢很慢的回過頭去,只見來來回回的巡邏將士均是放下手中的活兒,眉目不眨的盯著他,神色頗為曖昧。

  「你,你,你!」

  「我,我,我?咋啦?"墨北笑的寒意煞人:「這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懲罰,若梟出一點事,我讓你拿命來賠!」

  耶律千洵一愣,而後緩緩綻笑:「墨北,皇兄交給你,我也放心了。」

  「嗤!」墨北冷哼一聲,衝著白帳內張望。

  耶律千洵拔了一根野草叼在嘴裡,昂頭望天:「皇兄一直都很苦,小時候我和龍藤聚在一起鬥蛐蛐,他從東宮裡,隔著窗戶望外看,手裡拿的是孫子兵書。」

  「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皇兄打小就沉默寡言,鮮少露笑。」

  「後來我問龍藤,他說想必是在看鳥吧。」

  「再大一點我才明白,他看得不是鳥,是宮外的喧譁。」

  「可他卻扛下了國讎家恨的重任,一抗就是十年。」

  「十年,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

  「墨北,仔細想想我根本沒有資格罵你沒人性。」

  「沒人性的是我。」

  「可是我不能失去龍藤,你明白嗎?」

  墨北偏過頭,撩起帳簾:「這種話和我說沒用,多和二皇子說說吧。」

  耶律千洵嘴角一僵,心道爺好不容易矯情一回,這女人還真是不給面子。

  「墨姐姐,你們來啦!」阿布叼著玉米餅,指指耶律千梟流血的手臂:「師傅說放完血之後,要趕緊包紮。」

  墨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拿起床邊的白布,不發一言的將傷口處理好,而後吩咐太醫弄些補藥。

  不知是累了還是失血過多,耶律千梟一直沒有醒過來,入夜後,竟發起了高燒。

  「師妹,皇兄怎麼會變成這樣?」耶律千洵著急的打轉,整個人像只爬山猴,沒有一刻安寧。

  阿布半垂著頭,兩指相對:「這個,那個,我也不知道啦!」

  「你不知道?師傅可是將畢生醫術都傳給你了,你不知道誰知道!你。」

  「閉嘴!」墨北低吼一聲,深深吸氣:「你們先出去,這裡有我一個人照顧就行了。」

  「梟生病的事,不要走漏一點風聲。」

  「太醫那,我也只說是皇子受的傷。」

  「青龍,帶他們下去!」

  耶律千洵還想說什麼,一把羽扇擋過來,耶律空戀搖搖頭,帶著他們出了營帳。

  「她說的對,如今兩軍交兵,主帥生病之事萬萬不可泄漏半分。」

  「否則不僅影響士氣,還會給敵軍反擊的威風。」

  「我們這麼多人在帳內,太過招搖了。」

  耶律千洵皓齒一咬,鐵拳打在木樁上,瞳孔里盪著自責。

  「沒事的。」耶律空戀按按他的頭,邪佞一笑:「你皇兄從不打敗丈。他不會笨到拿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命。」

  「更何況,有桃北少在,那個女人絕不會讓他死。」

  耶律千洵攥緊雙拳,重重的點下頭,心中的悔恨淹沒了鼻喉。

  「所以你寧願不要親生哥哥,也要救二皇子咯?」

  墨北的話縈繞在耳際,一寸寸蔓延開來,割的他無處安生。

  是他對不起皇兄。

  一直都是。

  夜更濃,昏暗裡時不時傳來黑鷹的嘶鳴,沙啞淒冷。

  墨北擰乾手上的白帕,小臉上透著堅韌和擔憂。

  「墨姑娘,你吃些東西吧,這都一天了。」青龍嘆口氣,以往對墨北的不滿全部煙消雲散,只剩下欽佩和心疼。

  墨北搖搖頭,指腹划過耶律千梟染血的下巴:「我還不餓,等他醒了,我們一起吃。」

  青龍拿她沒辦法,默默在一旁守著。

  白帕一個又一個的換,熱度卻不見消退。

  耶律千梟開始夢語,低低沉沉:「父皇,父皇,不,不要!」

  玉指一僵,墨北看著他因痛苦緊褶的濃眉,心裡掀起一陣波濤。

  或許,他比任何人都難受。

  親手弒父。

  那是自己想都不敢想卻不斷出現的場景。

  很淺顯的道理。

  倘若他不殺,敦煌帝絕不會讓他活下來。

  可是墨北比誰清楚,這個男人絕不會自己動手。

  他一直說著父皇不要,答案只有一個。

  是先皇自己絕了命!

  準確點說,是借他的手,了段了職責。

  墨北苦笑一聲,唇對唇,幫他渡進湯藥。

  他的仇恨,他的無情,他的不擇手段,究竟是誰鑄就的。

  剛滿十歲的少年,要在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深院活下去,不殺人就要被人殺,所以他要夠快夠狠。

  這是他的曾經,也是她的曾經。

  所以她懂。

  就因為懂的太深,才會心疼。

  止不住的疼。

  「梟,沒事了。」

  「我在。」

  「我會一直在。」

  小手攥住大掌,墨北深情的俯下身,輕輕揉開濃眉,不停的在他耳旁說著小白兔的笑話,很淡很清,卻讓青龍好生羨慕。如果他生病了,落姑娘也能這般對自己,讓他沒命都成吶!

  時間一點點的划過,狂風愈發濃烈,高燒不退的耶律千梟渾身打著顫,無色的唇乾裂如霜。

  藥也吃了,火也點了,醒得來醒不來,全看造化。

  這是阿布的原話,可是墨北卻偏偏不信,執拗的如同草原上奔馳的野馬。

  「青龍,你出去!」

  「可是王上他。」

  「出去!」墨北冷冽回眸,字字重音:「幫我守著白帳,別讓任何人進來。」

  青龍放下木柴,無奈的說:「墨姑娘,不能你叫屬下出去,我就出去啊。」

  「王上這頭,小的也會擔心。」

  「等等,你脫衣服幹什麼!」嘮嘮叨叨的話語變成一陣驚呼。

  墨北攜下盔甲,一揚長鞭:「青大人,我勸你最好先出去,今天我沒耐性逗你玩。」

  「屬,屬下,咳!屬下這就出去!」青龍腳下一用力,擦著汗出了白帳。

  帳內傳來一陣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別偷懶,好好守著!」

  「墨姑娘放心,小的哪也不去。」青龍褶起濃眉,不曉得她要做什麼,竟把自己趕了出來,而且還用鞭子威脅他。

  唉,王上吶王上,你快些醒過來吧,否則這軍營里沒人震的住墨姑娘了。

  墨北聽著帳外的嘀咕,輕蔑一笑,脫去內衫,長褲,肚兜。

  潔白修長的小腿在燭火的照耀上,顯得更加剔透。

  烏黑順直的長髮遮住,隱約能瞧見鎖骨的沙痣。

  她一咬牙,掀開虎皮,紅著臉替男人解開盔甲,外衫,腰帶。

  一揚手,虎皮落罷,蓋住一方淨土。

  蟲鳴不歇,燭光搖曳,巡邏的士兵偶爾打幾個哈欠,看似和平時沒有什麼變換。

  噩夢中。

  是誰,執我之手,斂我半世癲狂;又是誰,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離;

  打罵不吱聲的以往,先皇闖到劍口的一瞬,在耶律千梟睜開藍瞳時,全數燃燒殆盡,只留下似水如春的輕柔。

  是墨北。

  是他的墨北。

  這個世界唯一一個會包容心疼他的人。

  大掌微動,感覺到身上異常的細膩。

  來不及驚愕,便被深沉的欲望所代替。

  吻,如落花般,一朵一朵的開在沉睡的小臉上。

  「唔,唔。」墨北微擰柳眉,子眸迎上他熾熱的瞳。

  「你醒啦,你終於醒啦!」大笑溢出朱唇,小手相交,緊緊抑住他的喉骨:「耶律千梟,我警告你,如果再敢拋下我一個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男人不語,如海般的眸半垂,帶著燎原的火光。

  墨北順著他的視線向下移。

  轟!小臉像是著了火般,紅潤順著雙頰一直燒到脖頸。

  「我是見你總也不退熱,才想到了這個辦法。」

  耶律千梟沒說話,掌下一緊,將她拉的更進。

  墨北彆扭的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的眼:「梟,你還在生病。」

  玉耳傳來一陣酥疼,墨北捂住他作惡的唇,滿臉羞澀:「等你身子好了,再那個。」

  「不要。」沙啞的男低音帶著性感和霸氣,耶律千梟邪佞一笑,撩起她的長髮,輕吻鎖骨:「哪有將送上嘴的小白兔放回巢的道理。」

  這什麼破比喻!墨北呻吟一聲,懊惱的說:「我是好心救你。」

  「不管,是你自己爬上來的。」耶律千梟懲罰似的咬上她的唇:「笨女人,這個時候要專心。」

  墨北不知所措的愣了愣:「你這樣說,好像是我投懷送抱一樣。」

  「你是啊。」耶律千梟壞壞的勾起嘴角,溫柔的將她放在身下,指尖愛憐的划過肌膚:「朕長的這般風華,讓你情不自禁也是應當的。」

  瞧瞧這是什麼話!墨北賭氣的偏過頭,虎牙咬上他的肩,咬了之後,看到他微褶的眉宇,又怕他疼,很孬種的輕輕哈來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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