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心2

2023-12-16 07:48:53 作者: 北葦
  墨北如磐石般不動不進,只是愣在遠處——沒有空嗎?

  是因為殿前那個女子?

  滾燙的夏陽印在後脊,燎的她火辣辣的疼。

  「出去!」冰冰涼涼的語氣響徹了大殿,看似咫尺,卻如天涯。

  墨北覺一個拳頭重重擊在心口,痛得她鼻息紛紛似被抽空,說不出話來。她滿臉慘白,滿眼澀然,看著那個美似春水的少女,再看了一眼座上寵溺萬千的帝王,忽地在口中嘗到了一絲甜腥,澀得讓她整個人似冰水潑上一般。

  想想也對,他幾時說過歡喜。

  大抵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墨北啊墨北,你果然是這世上最傻的人。

  他說不讓你走,你就當真不走了。

  他與左小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在冷庫里便是知曉的。

  怎生就看不透了呢!

  不放棄也不勉強,倒頭來終歸是得個負字。

  她的情意綿綿敵不過國王帝家。

  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放情。

  明明不願想,可眼中的淚意,卻如洪流般。

  墨北昂起頭。

  還嫌不夠丟人嗎?

  真沒出息!

  左染夢看不到兩人的暗涌,只是搖晃著耶律千梟的手臂:「梟哥哥,你莫要凶,動了氣會傷身子。」

  耶律千梟一笑,融去所有冰霜,攬過她的腰杆,同是一處落座:「朕聽愛妃的。」

  愛妃兩字出口,左染夢立馬俏紅了臉,小手害羞的輕拍他的胸膛:「小夢還不是。」

  「就快了。」耶律千梟有意無意的掃過堂下的人,哪怕只有一次能讓他看到她的在乎也好。

  墨北卻是深吸一口氣,噗通一下,兩腿落地:「小的追隨王上一個月,整整三十日不多不少,只求陛下能放太子一條生路。」

  太子?燃著的光徹底被熄滅,她去而復返為的就是太子!

  耶律千梟緊擁著懷中的嬌軀,滿目猩紅,全身的力氣都幾乎撐不住身子的重量:「你再說一次?」

  「小的追隨王上一個月,整整三十日不多不少,只求陛下能放太子一條生路。」墨北一字一頓說的極為沉穩,有誰能知曉吞下的血淚。

  「求?你有什麼資格求朕,朕記得可是付了銀子的。」似是所有的溫情被摧毀,耶律千梟邪佞一笑,寒人心扉:「你看重的不就是錢嗎?」

  墨北一愣,垂下眸,深深淺淺的睫毛打在俏臉上:「這世上終歸有些東西比身外之物來的重要。若是放了太子,銀票錢袋定將如數奉還。」

  啪,啪,啪!

  大殿響起了一陣掌聲,耶律千梟直勾勾的看著她,冰冷擰唇:「朕還以為只有金銀珠寶方能入你的眼。」

  「呵,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居然還有心!」

  墨北假笑:「是人都有心,小的也是人。」

  「若朕不許呢?」耶律千梟揉捏著白紗,傷了的雙拳溢出點點腥紅。

  左染夢驚呼一聲,連忙抱住他的腰杆:「墨公子,你還是先退下吧,等明日再與梟哥哥說話可好?」在這樣下去,肯定會耽擱治傷的時間,皓齒咬上紅唇,滿是天真無邪。

  「愛妃既是這般說了,這件事朕就不在計較,出去!」說到最後兩個字時,耶律千梟咬的牙根都破了,他怕自己一個失手會捏碎堂下之人的喉嚨。

  墨北也不抗拒,果真就是出去了,只不過倔脾氣上來,誰都拗不過的。

  直勾勾的走到殿外,雙腿繃的直,落地重音,鑿的耶律千梟半響回不過神來。

  「墨北,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她抬頭,清冷一笑:「小的既然打擾了王上皇妃,就跪在這殿外,陛下一日不答應,我便不起。」

  「太子殺不得。」

  「小的生平便只求王上這一次。」

  小的生平便只求王上這一次。一字一句仿若利刀般割著耶律千梟的心,她心中既沒他,他又何必在乎。

  「愛妃,走,逛園子去!」

  丟下這一句話,便是沒有回頭望過一眼。

  墨北腰板挺的直,到了這一步,連她自己都曉得在堅持什麼。

  只聽到他說,小夢小心些,怎生就像小時候一般調皮。

  心口便猶如鞭藤繞了一圈又一圈,緊的她喘不過氣。

  轟隆隆!

  天際一道明雷,劈開了夜。

  起初是細微的雨滴,慢慢的如眼淚般的雨滴打在墨北的發上,肩上,衣衫上。

  「墨公公,你這又是何苦呢?」青龍執傘走過來,小心的勸道:「別和王上擰了,咱先回園好不好?」

  墨北不語,只是楞愣的看著手中的千紙鶴。

  「北北,在這裡藏著喔,哥哥去給你偷麵包,不要亂跑!」

  那時候的她很小,四五歲的小人兒,只是傻傻的點頭直笑:「北北等哥哥,吃麵包,要巧克力的,嘿嘿!」

  「乖,」少年哄著她,折好一隻紙鶴:「讓它陪你玩,哥哥很快就回來。」

  很快就會回來?

  她躲在小巷裡一夜,對著紙鶴說到嘴巴都幹了,還在抱怨哥哥是個大騙子。

  明艷艷的陽光下,一起身走到街頭,入目的便是滿眸的血。

  「北,北,麵包。」

  如果有可能的話,她寧願自己餓肚子,也不要承受這一世的孤寂。

  太子不能死,縱然不是那個人。

  也不能死!

  墨北張張乾澀的唇,又熱又冷的體溫讓她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啞:「青龍,告訴他,不要殺太子。」

  「讓我做什麼都好,不要殺太子。」

  青龍這下也惱了,丟了手中的油傘:「墨公公,王上說的對,你根本,根本就沒心!」

  萬籟此都靜。

  墨北渾濁的頭,淋的不甚清醒。

  「「到了廖城,本王在慢慢幫你找南瓜。」

  「你身手就算再好,這天下之大你要去哪裡尋?」

  「何況你這比起這般倔,凡事又愛強出頭,嘴上功夫了得,卻沒有內功修為,若如遇到惡人,保證會吃虧。」

  「屆時本王又不在你身邊,就你這小胳膊小腿,能自保到何時?」

  單憑這些話,墨北曾就想過,無論日後遇到什麼事,她定要想盡辦法助他為王。

  她丟掉自尊,丟掉驕傲,丟掉全身的刺。

  將整個心託付在他手上,任君揉捻,只為保護兩字罷了。

  是她犯了糊塗,偏偏就忘了。

  她對於他只不過是一枚棋子。

  用時,寵。

  不用時,棄。

  呵。

  她即便是傷了,累了,死了。

  怕也惹不來他一個側目。

  殿內的笑聲細語,如同夏日的蟲鳴,不大不小,卻能將心全數凌遲。

  「梟哥哥,墨公公都在外面跪了兩日了,嗯,嗯,能不能聽小夢一言,放了他吧。」左染夢磨著墨,雖不解梟哥哥為何要為難一個太監。不過落姐姐拜託的事情,定是要幫的。她就儘量試試吧。

  耶律千梟不語,只是看著窗外,看著雨下半跪的身子,冰冷別絕:「放了她?除非朕死!」

  「梟哥哥。」左染夢嘆口氣,拉過他的手,上藥換藥。

  耶律千梟只是凝眉,寒徹的藍眸盪著一層又一層的怒火。

  「王上。」青龍推門進來,戳在一旁。

  十指撫上紙鶴,耶律千梟沉聲道:「她說什麼了?」

  「墨公公說,說。」青龍猶猶豫豫,開不了口。

  耶律千梟一道凌厲的目光射過去:「難道你也想去外面跪?」

  「稟王上,墨公公說讓她做什麼都好,只要不殺太子!」

  嘭!

  貴妃椅的碎去一方,耶律千梟大笑出聲:「好,好,好!」

  「讓她跪!」

  「朕倒要看看,她能為那個男人做到什麼地步!」

  「誰敢扶她一下,求一次情,殺無赦!」

  墨北在殿外聽著,亦跟著他同笑,笑著笑,淚便出來了,點點墜在肌膚上,抹不去的傷。

  昏昏沉沉便又是一日。

  太陽升的老高,上殿的文臣武將,來來回回,指指點點。

  「看見沒,就是他。」

  「沒想到看上去端坐,骨子裡這般浪蕩。」

  「真當王上寵他了?」

  「依我看吶,陛下不過是看重了他的偷術。」

  「甚是甚是!」

  「男不男,女不女,惹了天顏,活該如此!」

  墨北一笑,燦如初陽破曉:「小的礙了大人們的眼,最起碼小的有偷術,大人們又有什麼?」

  「你,你。」幾個文官喘不過氣,這太監張狂無禮,早有耳聞,沒想到竟是這般不識抬舉。

  啪!

  一個耳光甩過去,其中一個官員豈受得了這種鳥氣,拽起她的頭髮,惡狠狠的說:「到了今天你這個死太監還囂張,我呸!」

  「只不過是王上玩膩的棋子,還真當自己是爺了!」

  墨北冷然抬起頭,跪了三天三夜的她,手腳早已冰麻,既是還不了手,只是冷冷一笑:「你叫什麼?」

  「你,你。」似是被她的殺氣所震撼住,那人竟是一動不動,更別說報上名諱了。

  墨北又是一笑,猶如地獄裡走出來的死神:「這巴掌我記住了!」

  啪,碰,碰!

  那官員氣不過,又有其他官僚在看,總怕丟了面子,拳打腳踢,一甩長發,從嘴中吐出兩個字:「賤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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