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四個英雄

  話還沒來得及說，劉焉剛打算過去迎接，結果黃忠率先跪下，嘴裡還說著自己有罪，不單單是劉焉，就連一起過來的馬超也嚇了一跳。

  什麼情況？怎麼打了勝仗還要主動請死？這是什麼道理？

  劉焉還以為是馬超跟他發生了什麼事情，於是看向馬超，好巧不巧，馬超也是這麼認為的，他以為黃忠是跟劉焉之間發生了什麼齟齬，也在看著劉焉。

  於是兩個人互相對視，滿眼茫然，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都以為對方知道發生了什麼。

  從馬超的眼中，劉焉知道他根本不知道，這種稍微有點傻呆的眼神，他是再熟悉不過了，之前吳班騙他把麵餅當糕點吃的時候，他就是這種眼神。

  「黃將軍這是為什麼，打了勝仗應該有功才是，怎麼能處斬呢！」劉焉想把黃忠扶起來，但是黃忠死活不起，就好像膝蓋扎了根，跟大地分不開一樣。

  「末將放了孫策，縱敵逃竄，理應受死！」

  果然，黃忠確實可以趁機射殺孫策，但是他沒有這麼做，反而因為這件事情主動求死。

  這樣劉焉的心裡就有了數，知道黃忠是為什麼請死，自然就有了對策，就怕他一上來就跪下，接著什麼話也不說，就是跪著找死，放誰身上誰也頭疼。

  「說說原因，說得好了饒你不死，說得不好，我可真要斬你了。」

  意識到情況之後，劉焉後退一步，眼神逐漸冰冷，馬超知道這是他認真起來的象徵，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黃老將軍可是救了我一命的，平日又待我這麼好，他要是真被斬了，我可不能袖手旁觀，不過這主公……平日裡也不見他殺人，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吧……」

  沒法確定，這事兒真的沒法確定，劉焉這個人平日裡和和氣氣，非常好相處，但是要真的發生什麼大事，這個人真的比任何人都要冷酷。

  現在黃忠是放跑了大敵，要往大了說，算是通敵，往小了說也是一個玩忽職守，要是劉焉真要借題發揮，誰也攔不住他。

  「臣本來可以兩箭射死孫策，但是沒有。」黃忠面朝大地，沒有人能看見他的表情，好像是懊惱，但是語氣中並沒有半分後悔的意思。

  「為什麼？」劉焉沒有過多的表情，也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簡簡單單三個字，就讓其他人不寒而慄。

  「孫策之父孫堅，有功於社稷……」

  「可孫策現在是社稷的敵人。」

  不等黃忠說完話，劉焉便打斷了他的發言，直接點明現在的情況。

  「孫策有其父之風，是個英雄。」黃忠接著說。

  「孫策險些殺了孟起。」劉焉倒沒有否認孫策是個英雄，但是這個英雄是他們的敵人。

  黃忠開始沉默，劉焉沒有催促，只是等著，全場最緊張的可能就是馬超，他希望黃忠活著，但是從目前形勢來看，黃忠還沒有生還的理由。馬超決定要做些什麼。

  「主公，那孫策確實厲害，但是我也不差，剛才那只是失誤，等下一次見到，我一定能把他生擒過來，還請主公饒了黃老將軍這一次吧！」

  現在他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打包票，只要他能夠打敗孫策，黃忠這次放了孫策也就不是什麼大的過錯，可能會受罰，但絕對不至於斬首。

  「孟起，有志氣，」劉焉誇了馬超一句，只是依然是那副冷酷的樣子，「可那孫策不是浪得虛名，你們今天打鬥我看了，你可是處於下風，怎麼敢保證生擒他？」

  「那是，那是……」馬超漲紅了臉，這個問題確實不好回答，但現在他也只能說出事實，「那孫策說黃老將軍被他殺了，我一時氣憤，這才亂了章法……」

  聽完馬超解釋之後，劉焉沒有說話，黃忠也偏過頭去看著馬超，眼中不知道是什麼情緒，有可能是被人小瞧的惱怒，也有可能是被人關心的欣慰。

  人這一生，要是能有一個肯為你報仇的朋友，也算沒有白來一趟。雖然他跟馬超的年齡差距有點大，但也可以弄一個忘年交嘛。

  「英雄……」黃忠低聲說。

  「什麼？」劉焉沒有聽清，於是前進一步。

  「英雄！」黃忠抬起頭看著劉焉，「他孫策是個英雄，我黃忠也是個英雄！背後放冷箭殺一個英雄，這事兒請主公恕我做不到！我要，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面，打敗他，打敗孫策！」

  這一刻，劉焉覺得「老驥伏櫪」「老當益壯」「壯心不已」這種詞語簡直就是為黃忠量身定製的，他從黃忠的眼中看出濃濃的戰意，而這種戰意，他只有在甘寧吳班這樣的小伙子眼中才見過。

  能夠在這種年紀，還能有這種鬥志，簡直世所罕見。

  「啪啪啪……」

  鼓掌聲響起，是劉焉親自鼓掌，為黃忠鼓掌。在這掌聲之中，馬超鬆了口氣，之後才感覺自己腳下一軟，險些坐倒在地上。黃忠則是一臉發愣，直到劉焉伸手過來，他才下意識把手遞過去。

  把黃忠拉起來，劉焉終於放下壓力，剛才他一直在考慮，如何在寬恕黃忠和保持威嚴之間做平衡，要是顧此失彼，難免有些不美，要是威嚴不振，要是有人有樣學樣，以後的工作還怎麼開展。

  這種做法或許不是最好的，但這確實劉焉所能想到的，急促之間上哪去給你找標準答案，有這麼一個還不算太糟的高分答案就不錯了。

  「孫伯符是英雄，黃漢升也是英雄，還有馬孟起，你們都是英雄，朝廷需要英雄，要是自己把自己的英雄殺掉，國家還有安寧可言嗎？所以說，我不會殺你，但是，也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

  聽到這裡，黃忠拱手抱拳道：「黃忠甘願受罰。」

  這個時候氣氛就已經很融洽了，沒有剛才的嚴肅認真，更像是熟人之家開的玩笑。劉焉扭頭看著馬超，說道：

  「孟起，這個懲罰也有你的份兒。」

  「啊？我？」馬超愣住。

  「我罰你們，將來一定要打敗這個孫策，要是能不傷他性命，還是儘量不傷他性命，英雄惜英雄嘛……」

  最後一句話說出，三個人一起大笑，其他人也不知道笑啥，只有他們知道，劉焉這是把他自己也放到了英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