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過去

  「我是來帶你去見你的夫君的，趕緊收拾一下跟我走吧。」鶴風的喉嚨微微有些發乾，然而他還是說出了他最不想說的話。

  藍蝶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在聽聞這句話的時候變得異常美麗，快樂在她的眼中瞬間洋溢開來，淚水從她那笑得彎彎的眼眶中滑落，她垂下了拿著軟劍的手，聲音中帶著極度的喜悅，「他在哪？」

  「太子府。」鶴風的心劇烈地疼痛起來，那張冷若冰霜的面孔微微有些變化。

  說罷，鶴風便走出了房門。藍蝶的心中既興奮又激動，她叫來了一個宮女，幫她穿衣打扮著，而後使用了蠱魂術，將那小宮女的潛意識中認為自己是魏美人，從而代替了她在宮中的存在。她打開門，光鮮亮麗地站在鶴風的身旁，帶著無盡的喜悅。說了一句，「走吧。」

  鶴風帶她去了一道暗門處，門外停著一輛尋常人家式樣的馬車，藍蝶坐了上去，鶴風對著那車夫說了幾句，那車夫會意後，便駕著馬車，在靜靜的街道上穿行著，裝載著藍蝶的那一顆炙熱的心臟，與那含情脈脈的眼神。

  鶴風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看著那漸漸遠去的馬車，變得越來越醜醜起來，那眸子中的憂傷濃郁得讓人心疼，他將腰間的那柄長劍抱在胸前，輕輕摩挲著其上精緻而又古怪的刻痕，那與藍蝶手鐲別無二致的雕紋，普天之下，只此一雙。

  藍蝶坐在馬車中，她臉上的笑意滿得都快要溢出來了，等了那麼多年，盼了那麼多年，吃了那麼多苦，終於可以與他相見了嗎？往事一一在她眼前重現，她的神情時而悲傷時而憤恨，時而喜悅又時而愁苦。

  這件事情還得從藍蝶與鶴風的下山後的那次爭吵開始說起，藍蝶在鶴風的無心中得知。原來自己的生母原來是前朝的皇后，更是與那紅玉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而楚恪、鶴風、清野、藍蝶這死人的命運也在那日開始，就糾纏在了一起，無論如何，都分不開了。

  藍蝶的目光深遠而又幽長，她的心中蘊藏著複雜的情感，她沒想到，她所工作的那個紅玉樓，她的母親也曾經住過。

  沒有一次像那天這般得那麼渴望得到母親的愛。那麼渴望地想立刻去紅玉樓，去尋找母親曾經去過的地方，去感受母親留下的氣息。不顧鶴風的勸阻，一個人來到了紅玉樓前。

  她來到紅玉樓，裡面依舊是燈火通明，晚間的紅玉樓比白天的更加熱鬧，裡面滿是歡樂與喜慶的氛圍，那透著溫暖的橘黃色光芒的朱紅色大樓，就像是集市上所賣的音樂盒子一般，精緻而又玲瓏，藍蝶呆呆地看著，手中緊緊地拽著那可銀色的鈴鐺，只覺得臉頰一熱，眼淚又一次地流了下來。

  她走進了這棟似乎永遠沒有憂愁與煩惱的人間樂土，那些歡聲笑語與那絲竹之聲卻根本傳不進她的耳朵，仿佛她周圍的空氣似乎被人抽空了一樣，進入了真空狀態，沒有任何的生氣能夠接觸到她。堂中紫衣老太太一下子捕捉到了藍蝶的身影，她立刻迎了上來。

  走近時，她才看清藍蝶臉上的神情，那紫衣老太太完全楞住了，她第一次見到藍蝶，還只是覺得她與前朝皇后只是在形的方面有些相像，而今天再次看見他的時候，就感覺站在自己面前的完全就是前朝皇后本人。

  那紫衣老太太呆愣著，雙腿止不住地顫抖起來，藍蝶臉上的神情，就像是當初前朝皇后發現自己被賣到了紅玉樓時的一樣，令人不敢靠近，她身上所散發出的氣質，是如此的危險，以至於那紫衣老太太想起了那個楊胖子死時的慘狀。

  藍蝶開口了，她對著紫衣婆婆冷冷地說道，「你認識我娘親是嗎？」那紫衣老太太渾身一顫，就似一道閃電擊中了她的身軀，她的嘴唇哆嗦著，張了半天也才吐出了兩個字，「公主……」她感覺自己雙腿一軟，立刻就要倒下了。

  藍蝶連忙上前一步，將她攙扶著，那紫衣老太太的表情，一半是害怕，而又一半是激動，她凝視著眼前的女子，透過那張略帶稚氣的臉頰，她似乎看見了前朝皇后的模樣，她那雙滿是皺紋的眼睛中，漸漸地湧出了晶瑩，她喃喃地對著藍蝶說道，「皇后娘娘……是老奴……是老奴對不起你……」

  說罷，她便倒在藍蝶的懷中泣不成聲，藍蝶看著趴在她身上的紫衣老太太，冷冷地說道，「看來，你的確是認識我娘的，我娘以前住在哪個房間裡，你帶我過去。」那老太太擦拭著臉上的淚珠，顫顫悠悠地從藍蝶的身上起來，帶著藍蝶往樓上走去。

  他們走到一間名為「幽蘭」的房間前，那紫衣老太太輕輕嘆了口氣，對藍蝶說道，「就是這兒了，我當時第一次見你母親的地方是在我的房間，出事之後，你母親就一直住在這間房中。」說罷，她便「吱呀」一聲將那扇雕花的木門輕輕打開。

  藍蝶往裡面看去，只見其中的家具都被人精心擦拭得一層不染，那床上的紗幔與床幃都鮮艷亮麗，穿上的床鋪也收拾得整整齊齊。不知為何，藍蝶一進這屋子便感到了一種熟悉而又親切的氣息，這股氣息縈繞在她的周身，將她周圍的那層真空填的滿滿當當的，藍蝶覺得心裡「忽」地一松，腳步便不由自主地跨了出去。

  藍蝶走到那桌台的旁邊，她輕輕碰了碰那精美的茶壺，手指尖立刻傳來一陣暖意，她一驚，立刻看向那站在門口的紫衣老太太。那紫衣老太太畢恭畢敬地對她行了一禮，解釋道，「自從皇后從我們這裡搬走後，樓中那些姑娘依舊每天替她整理這件屋子，這麼多年來，皇后還是一直維持著皇后離開那天的模樣。」

  「是你命令那些姑娘這麼做的？」藍蝶的眼神變得柔和了起來，她選了個凳子坐下，拿起桌台上的小茶壺，往那精美的小茶盞里倒了一小杯茶水，那茶水發著清亮的色澤，那幽蘭的清香便在她的鼻尖輕輕纏繞著，她輕輕地抿了一口，那茶水的溫暖從她的口腔細細地下滑著，就像是一股暖流擁抱了一整座的冰山，藍蝶只覺得心中一陣舒暢而又溫暖，鼻子一酸，眼淚便又在眼眶中轉動了起來。

  那紫衣老太太緩緩地走到她的跟前，她那雙清亮的眸子裡滿是回憶，她看著藍蝶那喝茶的姿勢，她的一舉一動中都深深地透露著她母親的那種恬靜的氣息，她緩緩地說道，「這並不是老奴所為，當年服侍著皇后的幾個姑娘，都會隨著皇后的意志幫她做一些事情，或許是皇后當初就預料到還會有後人到這裡來，所以便在那些姑娘的潛意識中留下了這些命令。」

  藍蝶握著茶盞的手猛地一顫，那茶盞中清亮的茶水便起了陣陣漣漪，她貪戀著手指尖的那份溫暖，貪戀著那茶水的香氣，只顧一口一口地輕輕抿著，像是從中得到了母親的氣息一樣。半晌，她的眼淚最終在那幽蘭的清香之下掉落了出來，落進了那一盞茶水之中，那清幽的香氣中便夾雜了一絲憂傷的味道。

  半晌，她將那茶盞輕輕放下，將臉上的淚珠擦拭乾淨，轉頭對著紫衣的老太太說道，「夫人，以後我能一直住在這裡嗎？」那紫衣老太太一聽這話，臉上的褶皺突然糾纏在了一起，她那張乾淨清白的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慌忙提著裙子在藍蝶地身旁跪下。

  紫衣老太太的淚眼婆娑著，將自己這些年中憋在心中的懺悔一股腦兒地吐露了出來，「公主，從今往後您就是這間房的主人！老奴這麼苟且地活著，就是為了等到今天，當年我在您母親的身上曾經犯下過大錯，希望您能讓我來在您的身上進行償還，否則即使我死去了，也不能夠安生。」

  藍蝶看著她那老淚縱橫的臉，心中已緊，她今日已經承受了太多太多，也不差就這一個了，一股倦意襲來，她對著那紫衣老太太擺了擺手說道，「你對我母親做過的事，我不能夠代替她來饒恕你，倘若你覺得在我身上可以彌補你之前的過錯，從而讓你安心的話，那你就去做吧。」

  那紫衣老太太一聽這話激動得全身都開始顫抖了起來，她涕泗橫流地向著藍蝶感謝著，內心卻變得一片祥和與光明了起來，藍蝶對她揮了揮手，淡淡說道，「我乏了，你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好好休息一會兒。」

  那紫衣老太太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向著藍蝶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而後退了出去，靜悄悄地將她的房門掩上。

  房間裡恢復了一片寂靜，那幽蘭的香氣在空氣中悄悄地徘徊著，藍蝶展開手心，那枚圓潤的鈴鐺便靜靜地躺在了她的手上，其上的雕刻細緻而又精美，在燭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拿著那枚鈴鐺走到了一旁的銅鏡前緩緩坐下。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她想像著母親的神韻與姿態。她觸摸著自己的臉頰，想像著母親那雙溫暖而又細膩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