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傳說

  趙箬將那張紅紙細細地再翻看了一遍，除了那幾個字外，沒有其他東西了。

  趙箬再一次抬眸仔細地地觀察著魏美人，她那低垂的眼眸引起了趙箬的深思。

  趙箬一開始只是覺得那是一個個人習慣，有些人因為不自信總是不敢抬眸看人。可是，從現在的狀況來看，台下有那麼多的賓客都在看著她，她卻連眼皮都沒動一下，一直穩穩地站著。這絕對不是不自信而造成的垂眸！肯定是為了遮擋住她眼睛裡的秘密！

  趙箬再次將手中的紙展開，細細地讀了一遍，她決定，遵從楚恪的提醒，不在仔細地盯著她的眼睛。而是強迫自己改變一貫的看人方式，她決定盯著魏美人的耳墜看了。

  楚王念完新年頌詞等一系列的禮節事項後，宴會又回到了原先的熱鬧中去了。伶人們繼續演奏器樂，讓現場的氣氛變得活躍了起來。

  楚王舉杯與萬民同祝新年，飲酒完畢後，他紅著臉，被現場喜慶熱鬧的氣氛烘托得有些躁動起來，他高興地向大臣們說道，「寡人今日得了一寶貝，想與各位共同欣賞。」

  大臣們一聽，全都鬧騰了起來，忙問楚王是什麼寶貝，楚王指著身旁的魏美人說道，「美人就是我得到的寶貝。」

  這下群臣們立刻都噤聲了，皇上的妃子是其他人都不能褻瀆的，即使是低等級的美人，那也是皇帝的女人，大臣們若想要明哲保身，最好是離這些有關是非的女人遠一些。

  楚王看上去有些不高興，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他對著魏美人招了招手，魏美人便在他的腳邊跪下了。楚王連忙將她扶起，對著眾臣們說道，「魏美人的舞步天下無雙，只是賞舞是件雅事，這麼好的才華只淪陷在我的眼中真是可惜，今日，我就邀大家共賞！」

  魏美人的眼帘依舊垂著，聽見「共賞」二字後才微微動了動，那常常的睫毛掃在臉上留下的漂亮陰影，令無數貴婦欽羨不已。

  魏美人按照楚王的要求，靜靜地走到大廳中央，她腳上那雙深藍色的高跟舞鞋在地磚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有如安靜的空氣中，水滴落入清泉的聲音，讓人浮躁的心境在她的腳步聲中漸漸變得平和起來。

  趙箬至始至終都沒有看著她的眼睛，聽到這樣的聲響，不知為何她倒是有些迷戀了起來，甚至內心對著楚恪的提醒有些反抗了起來，「剛開始就有這樣的感覺，到了舞蹈時的感受豈不是更加美妙？為什麼要抗拒這麼美的事物呢？」

  趙箬完全放棄了抵抗，連眼神都開始控制不住地從她的耳墜上漸漸地移到眼睛上去了。「咻」的一聲，趙箬的額頭上一陣疼痛襲來，她的眼睛頓時條件反射地一閉，腦中頓時清醒了不少，她伸出手揉了揉額頭，這才感覺自己剛剛的行為真是太奇怪了。

  她慌忙向四周看去，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大殿中央的魏美人，那種痴迷的神情看得趙箬一陣發寒。她立刻看向楚恪，楚恪對她嚴肅地使了一個顏色。她立即明白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塊手絹，將它撕裂成兩半，揉成團塞在兩邊的耳朵里。

  趙箬再也不想被剛剛那種奇怪的感覺控制自己的身體和大腦了，她連忙看向魏美人的脖頸，再也沒有想去看她眼睛的欲望了。

  魏美人「忽」地一下睜開了那雙燦若星河的眸子，所有賓客都被那雙眸子所吸引住了，皆安安靜靜地細細看著。那雙眸子令他們沉醉，令他們著迷，使他們的眼睛再也離不開了。

  魏美人見到在場賓客的神情，得意地一笑，她的身形開始舞動起來，她額頭上的寶石開始閃閃發亮，她那雙深藍色的舞鞋似是有規律地敲擊著地磚。腰間的銀鈴開始隨著她的蓮步而快樂地彈跳著。

  趙箬看著周圍的人的臉上，那種呆滯的痴迷樣越來越深，他們身體僵直，似乎根本感覺不到自身的存在。他們的每一根神經都被殿中那個舞蹈著的女子牢牢地緊緊地抓住了。

  趙箬看著那個身姿輕盈的女子，心中有些敬畏之情，這樣的能力她曾經在鄉下聽一些農民提起過，但那似乎只是一個故事，一個微微一聽就能被完全吸引住的故事。

  傳說前朝的皇后來自巴蜀之地，對於蠱術有獨到的研究，前朝的皇帝在位時十分殘暴，對待百姓麻木不仁，他的身邊又有蠱術能力十分強大的皇后一族，更是蠻橫囂張萬分。他奴役人民，甚至將自己捧上了「天子」的封號。

  他認為，自己與皇后是神族後裔，是上天派來統治人間的，所有的凡人都應該尊重他畏懼他並且聽從他的命令。

  當時的人們十分恐懼皇后一族的神秘力量，只好被迫聽從皇帝的命令。

  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對皇帝的殘暴專治統治極為不滿。人群中出了幾個起義領頭，他們帶領了一小支精英隊伍，潛入了皇宮，靜靜地勘察著皇后一族的破綻。

  不久後，皇后為國王誕下一名小公主，不知為何蠱術之法漸漸從她身體上消失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起義軍頭領的耳朵里，他認為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便派人在宮中製造謠言，說皇后是想要帶領她們一族謀反，故意將蠱術隱藏。

  皇帝原本就十分畏懼蜀地的蠱術，又聽聞此謠言，擔心自己的皇位被他人奪去。他在和皇后的相處中，早已知道了破除蠱術的方法。皇帝瞞著皇后，派遣了一支軍隊趁夜將皇后一族的人全部殺死。

  皇后得知此事後，傷心悲憤，認為皇帝欺騙了她。這時起義軍統領找到了皇后，答應皇后只要合作就可以安全護送她們母女出宮，皇后答應了起義軍的要求，便在宮中製造了內亂，帶著小公主逃出了皇宮。

  起義軍統領瞬間潛入了皇宮，拿下了昏庸皇帝的首級，這場轟轟烈烈的革命行動就這樣落下了歷史的帷幕。

  起義軍統領在人民的擁護下坐上了皇位。這位統領不是別人，正是楚朝的開國皇帝——楚太皇

  楚太皇登基後，因擔心前朝的皇后知道真相後會回來報復，便派了自己最信任的貼身護衛去除掉皇后和小公主。

  幾個月後，那侍衛便提著兩顆人頭回來復命，楚太皇大喜，封了那個護衛「天下第一劍客」的稱號，立刻命人將這一大一小兩顆人頭掛在京城的城牆上，昭告天下，魔女已除，人民再也不用擔心被下蠱術，從此楚朝安居樂業，民心所向，漸漸繁榮了起來。

  後來那個「天下第一劍客」失蹤了，皇帝派了許多人去尋找都沒有找到，聽傳聞說是被殺死的兩個魔女的鬼魂吃掉了。

  自此以後，家家戶戶都知曉魔女鬼魂的故事，這個故事幾乎是所有調皮小孩的噩夢，只要有孩子不聽話，一聽到「魔女」二字，再調皮的孩子都會停止哭鬧。

  魏美人在台上輕盈地飛舞著，那藍色的衣袍漸變翻飛，展現出一種神秘的氣息來。

  按照傳說來看的話，最後與蠱術有關的兩個人都被「天下第一劍客」給殺死了，所以這世上是不應該再次出現蠱術的。

  但是眼前這個藍色的身影卻是打破了趙箬的認知，她這能力似乎與古書上記載的蠱術一樣，都有「媚人心智，惑人靈魂」的能力。

  如此說來，那傳說的最後一部分肯定是假的，按照趙箬的猜想，真相應該是「天下第一劍客」沒有將皇后與小公主殺死。眼前的這個女子看上去也很年輕，比趙箬大不了幾歲。從年齡來推算的話，她有可能就是前朝的小公主。

  趙箬有點驚訝地朝著楚恪望去，她不明白為何前朝的小公主會與楚恪有關聯，又能乖乖地替他做事。按照正常的情況來看，這個小公主應當與楚朝皇室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才對啊。

  楚恪感受到了趙箬疑惑的目光，他只是瞟了趙箬一眼，目光又回到了魏美人舞動的身軀上了。

  一曲舞罷，在場除了楚恪和趙箬之外的所有人都沒了動作，一個個都像木偶人一樣地呆坐在原地，趙箬輕輕推了推身旁的趙莞，趙莞依舊紋絲不動，身體像是被澆上了一層蠟一樣，僵硬無比。

  那魏美人從殿中央得意得朝著楚恪看了一眼，知道他不會看著自己的眼睛，就伸出手給楚恪打了個手勢。

  楚恪回了一個手勢，趙箬看出那是軍隊用的手勢，意思是：「解開吧。」

  那魏美看到後，在大殿中央輕輕轉了個圈，她腰上的銀鈴竟然能統一地發出「叮噹」聲。

  楚恪將耳朵里的東西拿下，趙箬也跟著將耳朵中的手絹拿下。她發現賓客們的身體漸漸有了反應，眼睛也變得有神起來，大廳里不斷有人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嘴裡喊著，「好累啊，好像在做夢一樣。」

  不一會兒大殿裡的所有人都恢復了之前的狀態，樂伶們又開始吹拉彈奏起來，大廳中的敬酒閒聊之聲不絕無耳，好似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

  魏美人低垂著眼帘漸漸地走回了皇后身邊，安靜地站著，任由賓客對她舞姿進行稱讚著，也不露出半點神色。

  趙箬不由得嘖嘖稱奇，這女子絕非一般人也。

  不知不覺，午夜就快來臨，大家都從大殿之中走出，來到御花園觀賞漫天飛舞的絢爛煙花。

  趙莞的手裡緊緊攢住那張紅色的字條，她的眼神有些慌張，她四周都是仰望天空神色喜悅的人群。她的目光在這些人群里搜索著，找到了目標後，眼神又變得有些猶豫了起來。

  她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悄悄地擠出了人群，趁著夜色偷偷地朝著御花園深處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