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滅口

  她指著地上的趙箬，用滿懷激情的聲音對著滿堂的賓客說道。

  「就是這個相府長小姐，她膽大包天！陷害趙箬郡主，和母親大夫人一起買通大街上到處行騙的江湖術士，企圖用江湖騙術蒙蔽在座各位的眼睛，讓你們成為她們的幫凶，一起來陷害無辜的趙箬郡主！甚至最後為了不被拆穿陰謀，她們還惱羞成怒，想要指使那江湖術士殺害郡主！此等惡姐惡伯母，乃是天地不容！罪不可誅！」

  一瞬間，賓客的激情都被楚明珠這番精彩絕倫、大塊人心的演說給煽動起來。紛紛站起來抗議，有的建議將這對惡毒的母女在汴京邢架上，公開處以繳刑的，有的則是想將她們換上囚服，在汴京城大街上遊街示眾的。還有的更為殘忍，要求浸豬籠和點天燈。

  大夫人和趙莞看見賓客們激憤的模樣，立刻臉如死灰，渾身抖如糠篩，她們偷偷地朝楚括所坐的方向看去，向向他求助，卻發現楚括臉色鐵青，臉上滿是怒氣，大有一副「你們死去也與我無關」的樣子。她們的身軀猛地一顫，臉上的希望之火瞬間被硬生生地給澆滅了。

  趙寅面色沉重地暼了一眼在旁瑟瑟發抖的趙莞和大夫人，他默默走到大廳中央，舉起右手，向賓客們做出一個停止的手勢。

  人群立刻安靜下來，齊刷刷地望向趙寅，趙寅的神情十分嚴肅，往日的溫和已在剛才聽著楚明珠道出的那番真相後，被憤怒和無奈所湮沒。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寒意，「今日原本是我相府的雅會，不想府中竟出了這等醜事，掃了大家的雅興，趙某在此向大家道歉。望各位朋友能夠體諒。」說罷，他向著賓客們鞠了一躬，接著他轉向大夫人，「趙某的兄長常年在外經商，府中發生如此大事趙某也有責任，此事乃家中之事，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判處她們的刑罰自應是由相府做主。等趙某兄長回京之後，趙某必定會給在座各位一個交代！」

  賓客們見丞相出來說話了，便也不得不給了丞相府幾分薄面，再說了，這趙寅的話說得並不是不無道理，這的確是丞相的家中之事，外人的確不應該插手管理。

  楚括的面色十分難看，他輕蔑地瞟了一眼癱軟在地上的大夫人與趙莞，完全無視了她們眼中的哀求神色。他的右手一直在把玩著左手上的指環，那指環被他摸得蹭蹭發亮，他又暗中朝著賈貴妃望去，卻見賈貴妃一臉輕鬆的笑意，仿佛此事與她半點關係都沒有似的。

  楚括的眼神中暗潮翻湧，他看向賈貴妃的神色變得怪異起來。

  楚恪則是悄悄盯著趙箬那美妙的側臉，那副堅定而機敏的神情，仿佛有著神奇的力量，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

  他一開始以為趙箬只是個有點小聰明的貴族小姐而已，隨著他越發的深入去探索她的世界，他就越發得覺得她不簡單了起來。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原本他給趙箬下的套子，卻被趙箬反利用抓住了他。

  賓客們在丞相府用了午膳便陸續離開了。他們在親身經歷了上午的那些事後，身心都感受到了疲憊之意，畢竟整個上午都被幾個小妮子牽鼻子走著。他們的內心各有各的打算也各有各的看法，但是在相府時間留得越久，就越覺得尷尬起來。

  因此在他們心不在焉地用用完午膳過後，都各自找了個藉口，行色匆匆地離去了。

  趙寅站在門口為賓客們送行，他臉上的表情十分不自然，每個賓客路過時都與他稍微寒暄了幾句，便如釋重負地逃也似的飛快駕車離開了丞相府。

  趙寅也發覺到了賓客們的異常，他望著遠方那些跑得飛奔的馬車，悄悄地嘆了一口氣。待賓客們全部離去，趙寅臉上的寒意，「刷」得一下湧現在臉上。

  他對著衛兵冷冷地說道，「把大門給我關起來！」說罷，便甩了甩衣袖，怒氣沖沖得向屋裡走去。

  裡屋的地板上抖抖縮縮地跪著兩個令人厭惡的身影。大夫人與趙莞在上午趙寅講完話後便被相府的侍衛雙雙從地上架起，拖拽到裡屋中了。趙寅還特別吩咐下人不要給這二人送飯。

  趙莞與大夫人因為一直在與那道士偷偷排練著上午的那出戲，在早晨就根本沒來得及用早膳，現在肚裡空空，早就餓得直叫喚了。

  趙箬與楚約還有相府中的各房夫人都集聚在裡屋中，圍著趙莞和大夫人坐著。周姨娘對這二人內心早有仇恨，她的目光得意地看著匍匐在地上的二人，腰板挺得筆直得，這二人平日裡在丞相府作威作福，囂張至極，沒想到也會有今日！

  今天趙箬所做的一切周姨娘都看在眼裡，正是合了她的意。這二人實在是太膽大妄為了，居然敢害皇室宗親的郡主！真是活該，即使被判了死刑估計也不會有人同情和憐憫她們。周姨娘現在內心的感覺如同報了大仇一般酣暢淋漓！

  楚約看著臉色慘白如紙的大夫人，眼中散發平日裡少有的凌厲之氣。她的臉色因內心極大的憤怒而微微泛紅。

  平日裡她對待這母女兩人可是一點兒也不差，平時自己院裡被皇帝賜了什什麼好東西，自己都會分出一些來送去她們院裡。趙箬不在時，她將對女兒所有的思念都用用在了趙莞身上，讓她住最好的院子，穿最美的衣服，現在即使是趙箬回來了，她心裡明明知道自己女兒住的院子寒酸，也沒有讓趙莞將院子讓出去，更別說是平日的吃穿用度了。

  她對待趙莞比自己親生的女兒還要溫柔，對待大夫人也一直都恭恭敬敬，從來不用自己「大公主」的身份壓人。

  卻沒曾想到這二人，知人知面不知心，給了僧面竟當佛面，竟然是兩隻永遠也養不乖的白眼狼，養了數日還會反過頭來反咬自己一口。看來她們是把自己的善良當軟弱，根本沒有半點人性！

  楚約心裡氣極了，放在椅子扶手上的纖纖細手微微顫抖起來。趙箬看著自家娘親這般生氣的模樣，連忙上前握住了阿娘的手，柔聲說道，「阿娘，您用不著為她們而生氣，氣壞了身子，還倒是綏著她們了，她們巴不得我們母女早日死去。」

  楚約聽聞此話，漸漸地平靜下來。女兒說得對，這二人本就是想讓她家不得安生，若現因為這對蛇蠍惡毒之人動氣，而氣壞了身子，那這狠毒的二人說不定還會在暗地裡笑話她呢。自己只是心疼女兒，受了這麼多委屈，現在卻還是要來安慰自己。想到這裡，她反握住了趙箬的手，看向趙箬的眼神里滿是溫柔。

  趙寅神情嚴肅地走了進來，他的衣袍帶著一絲外面的寒氣，在走過趙莞與大夫人的聲旁時，那陣寒氣似有靈性一般圍繞著她們打轉，使她們的身軀顫抖得更厲害了。

  趙寅坐在太師椅上，他的語氣威嚴無比，「嫂子！我已將此事通知給大哥了，他明日就會趕回來！」

  那大夫人抬頭看了一眼趙寅，卻只看到了一股凌厲的寒氣，她的瞳孔縮了縮，身體狠狠地一顫。

  她腦中拼命抓住各種逃命的碎片，也不知為何她突然感覺身體漸漸緩和起來，她意識到只要趙淵還沒回來，趙寅就不敢對她母女怎麼樣，她們畢竟是趙寅的嫂子和侄女。該怎麼處置還得由趙淵來做。

  她漸漸冷靜下來，對著身旁的趙莞眨了眨眼睛。趙莞立刻明白了阿娘的意思。身體也不再顫抖了，眼神漸漸恢復了光亮。

  大夫人抬起了頭，氣定神閒地對著趙寅說道，「丞相大人，我自知罪責難逃，待明日夫君歸來，我自會向他請罪！」

  趙箬眼神一閃，看著與剛才反應截然不同的大夫人，內心已經知曉這樁事情的最後去向了，恐怕這次又會被這兩隻狡猾至極的老狐狸在驚險中逃脫。

  趙寅對這兩個女人也沒有辦法，管教這兩個女人畢竟是大哥家裡的家務事，就是太委屈自家箬兒了，明明在自己眼皮底下差點被這兩個惡女害死，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轉身對著下人們吩咐道，「帶著她們去柴房反省，不准送任何吃食！」

  趙莞與大夫人的嘴角同時換上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

  夜晚漸漸來襲，淡淡的星光閃耀。

  丞相府被一片安靜籠罩著，突然間幾個黑影竄入了圍牆，守衛的士兵聽到了細微的動靜，忙跑去查看，卻只發現了一隻黑貓在牆根處，綠眼瑩瑩閃著瘮人的寒光，正喵喵叫著，一會兒便竄到小樹林裡，消失不見了。

  「沒事沒事，只是只貓，繼續巡邏吧。」守衛隊長回頭對著衛兵們說道，衛兵們一聽放鬆了警惕，繼續拿著宮燈巡邏去了。

  待他們離去， 在剛剛出現黑貓的牆角陰影處，突然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樹葉摩擦聲，便見一條黑影一閃，迅速地躥行在丞相府的各個屋頂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第二日一早，幾個白日的守衛與夜間的守衛交替崗位，一個白日的守衛問道：「那江湖術士的手臂受了劍傷，一直嚎叫著。吵得我腦仁都疼了。」

  「可不是嗎！昨晚那術士嚎到了午夜才叫停。」一個黑夜守衛笑著說了一聲，便打著哈欠走了。

  那白日的守衛在門口呆了半晌，也未曾聽到牢里的人有一聲叫喊。

  「感覺牢房中也太安靜了一些，會不會那術士已經疼暈過去了？。」

  「走，咱們進去看看吧，這可是一個很重要的證人，出了事我們很難交差的。」

  守衛們趕忙到關押著道士的牢獄中看去。只見那道士背對著柵欄門，靜靜地坐著，一動也不動。守衛連忙向他吼了幾聲，那道士依舊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