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3章 加利福尼亞的百萬暴民

  潘祖蔭就坐在朱濟世辦公室門口的一張桌子後面，看到容閎過來，就笑著朝他點點頭，然後低聲道：「皇上現在在小花園那裡，和瑪麗亞娘娘還有太子殿下在一起。容師傅，您到那裡去見駕吧。」

  容閎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往小花園的方向走去。他這個皇城公學校長雖然不是正經的大明朝廷命官，但就是左宗棠、羅澤南這樣的人物見了他都是客客氣氣的，皇后羅香梅更是帶頭稱呼他為「容師傅」，顯然是把他當成原來清朝的上書房總師傅對待了。

  不過他自己，對於現在皇城公學校長的工作卻不是很滿意，因為他所學的專業是法律，又不是教育。在五六年前，皇城公學才開張的時候，的確是沒有什麼精通西方教育學的人才可以出任皇城公學校長。可是現在，大明宣教部下的十幾所教育學院已經培訓出了好幾千精通中西方教育方法的畢業生，皇城公學裡所有的老師都是教育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只有他一個是學法律的。所有他已經明里暗裡向羅皇后表示，想去司法部或是大理寺工作，實在不行去地方裁判所也行，再不濟就自己開個律師事務所同時代表保皇會或正道會去選個議員什麼的……

  可是羅皇后卻一直要他耐心等待，還說將來必有大用，只是不知道這將來要等到什麼時候啊！當年從濟世大學畢業的「72賢」之中。他可是數一數二的驕子。可是現在，72賢中有人已經成為大理寺的大裁判官，有人當上了司法部、教育部的侍郎，有人成為立憲議員。還有人當了南洋行的總工程師。還有人當了滙豐行的分行行長，還有人當了大學校長、副校長。幾乎個個功成名就，可他僅僅從皇城公學的副校長晉升成為校長，真是說不上的失落，但願今天真的能有大用的機會。

  這個時候。朱皇帝正在和一手牽著皇太子朱國雄的瑪麗亞皇貴妃在邊走邊聊天。太子朱國雄身穿一身西洋騎裝，頭上還帶著個打磨得閃閃發光的頭盔，臉上全是興奮的神采。今天是他第一次騎馬，是由和他老媽關係「最好」的瑪麗亞阿姨手把手地傳授他騎術——當然是在大明皇帝朱濟世的注視之下，否則羅大皇后是無論如何不會放心的。不過朱濟世卻知道，瑪麗亞.克萊門蒂娜根本不會為自己兒子朱亨去謀求皇位繼承人這張燙屁股的寶座。因為在她看來，當民眾的主人翁意識一步步覺醒後。皇權的成色將會越來越差，帝王們不得不靠討好公民甚至是暴民維持統治，這對王座的擁有者來說，簡直是在活受罪。

  「加利福尼亞大公？傑森。這可不是一個好主意，去給美國西部的暴民當大公不僅是個苦差事，還非常危險！加利福尼亞可不是墨西哥，那裡的老百姓都自由慣了，而且人人都有槍，是很難統治的……如果美國真的發生內戰，我們最好的辦法還是支持加利福尼亞成為美國南方的一員或是獨立。」

  說話的是瑪麗亞.克萊門蒂娜，她正在極力反對朱濟世剛剛提出的加利福尼亞大公國的設想——可能有點異想天開的朱大皇帝想安排自己和墨西哥女皇的私生子，剛剛被封為波拿巴特公爵的胡安.卡洛斯（全名是胡安.德.卡洛斯.德.波拿巴特.朱）去當加利福尼亞人民的主子。

  「一個獨立的加利福尼亞共和國？」朱濟世皺了皺眉，「一個華人為主體的民主共和國……瑪麗亞，你認為真的合適嗎？」

  「傑森，你是在擔心共和民主的思想從加利福尼亞共和國傳回大明本土？」瑪麗亞.克萊門蒂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就更不能讓加利福尼亞成為墨西哥帝國制下的一個自治大公國了，否則一旦出現反對墨西哥帝國的共和獨立運動，對大明的影響將會更加劇烈。而且出現共和獨立革命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因為品嘗過自由的暴民，是很難再成為帝王的奴隸，法國這幾十年來不斷的動盪，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可不是在杞人憂天，革命這玩意兒在19世紀就是傳染病，看看1848年歐洲革命的情況就知道了。如果在以華人為主題的加利福尼發生一場共和革命，恐怕很快就會波及到同樣是華人為主的夏威夷王國，至於共和革命的思想則肯定會傳回大明本土！

  從這個角度來說，朱皇帝插手美國內部事務，其實也有不小的風險，很容易早就出一批華人共和派政治家。就像當年法國波旁王朝去支持美國獨立戰爭一樣……

  想到這裡，朱濟世重重點了下頭，看了一眼瑪麗亞，「你說的對，加利福尼亞人，無論是華人還是白人，都是自由的暴民，他們有多少？快有70萬了（其中白人有三十多萬），五年之後肯定超過100萬……百萬美國暴民，想想都讓人頭疼！」

  是啊，美式民主，能不讓人頭疼？而且加利福尼亞的「美式民主」可不是後世大家想像中的那樣，人家是原裝的美國持槍暴民的民主！美國，就是靠這幫持槍暴民打出來的天下，如果誰踩到這伙暴民的尾巴，他們會毫不猶豫拿去武器去戰鬥。實際上將要發生的美國南北戰爭，就是北方的工業資本家嚴重損害了南方農場主的利益，結果持槍的農場主們就拿起武器進行戰鬥——這就是美國工業化過程中，工廠主和農場主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的體現！

  和大明還有歷史上的蘇聯、中國、日本一樣，後發的工業化國家，總是要通過剝削本國農村為工業化提供資金的。這樣的剝削，在蘇聯引發了大饑荒，在中國則是三年困難時期。而在美國，則是持槍的農場主反抗持槍的工廠主，打起了南北戰爭。目前的大明帝國，這個過程同樣痛苦，體現為不計其數的漢地百姓背井離鄉，去遙遠的東北、蘭芳、南洋，甚至是美洲謀生。

  那些前往東北或蘭芳，從皇家那裡得到了土地和步槍的中國農民，自然是比較擁護大明皇上的。可是那些賣豬仔去美洲的中國窮人，和大明天子之間又有何恩義？母國什麼的，也就是一點香火之情，真正決定他們未來選擇的，還是實實在在的利益啊。如果朱皇帝硬要把墨西哥帝國塞給這些美式暴民化的中國移民，天知道他們會不會拿起武器和白人並肩戰鬥？想到這些，朱皇帝又陷入了沉思，連容閎走來都沒有留意到。還是皇太子提醒了一聲：「父皇，容師傅過來了。」

  朱濟世抬起頭來，就看見一身洋裝，留著短髮的容閎邁著沉穩的腳步朝他這裡走過來。這個濟世同學中的佼佼者，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公知」。滿腦子都是什麼法律、人權、議會的，還隔三差五在報紙上發表一些鼓吹憲政的文章。不過在朱皇帝面前，還是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單膝跪拜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