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示敵以弱

  「真的是多事之秋，王昭遠簡直就是酒囊飯袋。」孫宇氣得直拍桌子，自己這邊還沒分出勝負，西蜀那邊卻出了岔子，這不是給大宋騰出手來了麼？

  「王爺何以如此？」睦州刺史聶茂英，暫時充作幕僚的角色，幫助大軍料理後勤諸事，隨同孫宇一道，前移至建德縣城。

  如今的歙縣，林肇慶為主，白勇為副，在歙縣與南唐軍激戰不休，雙方皆是戰損不小。

  鄭彥華克制火炮的方法，同樣傳到了匡仲耒與曲良驥的手中，令火炮守城威力大減。

  「蜀軍一敗塗地，大軍折損過半，已經退回蜀地了，大宋西北，再無戰事。」孫宇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原先的他，可以不急不緩，一邊勤修內政，另外也可以消耗南唐的實力，靜候良機。

  可是眼下，卻出了變故，大宋一旦騰出手來，根本不可能坐視南唐戰敗。

  而以他對人性的了解，人一旦走投無路，什麼都會做得出來，李從善極有可能，完全投靠大宋。那樣的話，他便需要面對宋軍與南唐的聯手，這是眼下的他，無法戰勝的對手。

  「天降流火？當真是天佑大宋？」聶茂英看著手中的信件，怎麼感覺那麼的不真實。

  「怎麼可能？天降流火的動靜，隔著幾十里地都能感覺到。況且，這哪有恰好在宋軍準備夜襲時，天降流火，這明顯就是宋軍的一種手段罷了。這裡面寫了，其尾部若彗星，噴射煙火，本王大概知曉是何物了，大宋居然也搗鼓出來了。」孫宇長出一口氣，這玩意，終究還是出現了，比他預想的，還要早一些。

  從此戰的過程來看，大宋研究這火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僅搗鼓出來合適的使用手段，連場景都琢磨好了，這王昭遠還真夠點背的。

  「聽王爺的意思，咱們也能做出來？」聶茂英愕然，要不要這麼牛逼啊。

  「使用場景有限，作戰效果一般，純屬嚇唬人，製造慌亂罷了，比起火炮，差距太大。這蜀軍，也是疏於訓練，才有此禍。」在孫宇看來，若是在對方攻擊的第一時間，能夠彈壓住慌亂的士卒，並且立刻組織防禦，根本不可能大潰敗。

  那玩意根本就沒什麼準頭，一切都是看天意。

  而此時的歙縣城頭，火炮轟鳴，對著城下進攻的南唐軍攻擊。

  如今城頭的火炮，在什麼樣的距離上，能夠發射散彈，攻擊的角度以及範圍，都被對方摸透了，直接在那個範圍內，以大盾搭起一道防護通道。

  至於實心彈，則管不上了，畢竟開炮的速度很慢，一顆炮彈也砸不死幾個人，城牆上的那些火炮，一天下來造成的傷害有限。

  初開始，南唐軍一聽見炮響，還慌亂不已，如今都已經麻木了，他們更怕的，是城頭的弩箭。

  是夜，歙州戰況傳到孫宇案頭，南唐軍數次登上城頭，卻都被打退了，在對方投石機的攻擊下，己方的損失也很大，特別是火炮，哪怕在城頭特意修築了防禦，卻依舊出現了損失，被砸毀了兩門。

  火炮雖然是鐵鑄，但被石塊砸中，炮管不再平直，便無法繼續使用。

  孫宇放下信件，也許，該加快進度了，不能再按部就班。

  「傳令，著神御軍都統陶桂，率精兵一萬，前來支援。」眼下陶桂手中尚有兩萬人馬，留一萬駐守睦州，一萬調至建德。

  如今的建德，除了千餘老弱，便是隨同孫宇前來的三千騎兵，以及惡狗統領的兩千近衛營精銳，雖然人數不多，但是戰力極強。

  「匡將軍，眼下的形勢，你也是知曉的，再這般下去，你我皆是罪人。」曲良驥對於今日的攻城結果不滿意，他們如今已經可以克制城頭的火炮，攻城依舊沒有進展。

  他們沒有時間拖下去，糧草輜重已然不多，物資抵達的頻率也越來越低，不知道何時便會斷了補給。

  「都統大人，非是末將不盡力，麾下都是新兵，缺乏操練，武器裝備也是拼湊而成，比不得對方。」說起這事，匡仲耒就覺得委屈，你們一個個的，都是精銳士卒，他的新安軍都是臨時招募來的，若非有老兵在後方彈壓，早就一鬨而散了。

  「困難，都是有的，但是如今，陛下要結果，不僅僅是為了朝廷，也是為了咱們自己。後方的亂民，越來越囂張，糧道不靖，若是再沒有進展，就怕你我沒有好下場。」曲良驥如何不知道，但是他必須逼著匡仲耒去牽制城頭的敵軍，這樣他才能有機會率領精銳攻上城頭。

  「末將明白了，明日一定多加鞭策。」匡仲耒沒轍，可惜當初他的牽掛太多，若是與林肇慶一道投了吳國，也許，要好上許多吧。

  「明日，本將會發起總攻，一定要攻上城頭。」曲良驥已經摸熟了對方的套路，準備必其功於一役。

  「末將祝都統大人，旗開得勝！」匡仲耒嘴角抽抽，他感覺有些不靠譜。

  林肇慶這些時日並不輕鬆，他親自對陣曲良驥，其率領的乃是神衛軍精銳，比起他的麾下，絲毫不弱。再憑藉數量龐大的投石機，士氣上稍占上風，彼此傷亡接近。反觀白勇就舒坦多了，匡仲耒麾下的新兵，被他打了個超出一比四的傷亡。

  白勇麾下人馬少，獨自對陣一方，林肇慶也干不出讓其跟曲良驥對陣的事情來。

  天色將黑，正在等著傷亡數據出來的林肇慶跟白勇，同時接到了建德來的文書，雖然林肇慶是歙縣主將，但白勇是忠勇軍直屬人馬，孫宇當然可以直接下令。

  「來人，請白將軍過來一趟，有事相商！」林肇慶看完手中的信件，這事，得與白勇溝通好了才行。

  過了不到一刻鐘，白勇便到了，身著忠勇軍將官服飾的白勇，頗有幾分英武之氣。林肇慶甚至在想，什麼時候他也能弄幾身穿穿。

  「末將見過林大將軍！」白勇快走幾步，拱手行禮。

  如今的林肇慶，是吳國唯一能夠被稱作大將軍的存在，名義上他與孫宇，是同殿為臣。

  「白將軍辛苦了，這麼晚請將軍過來，是為了忠勇王的文書。」林肇慶示意白勇坐下，白勇接到文書這事，他也知道的，在孫宇這邊做事，彼此之間，多了幾分信任。。

  「林大將軍以為，此戰，勝算幾何？」對於孫宇的命令，白勇是無條件執行，他關心的，只是如何做到更好。

  「十成！」林肇慶眉毛一挑，哪怕沒有孫宇率兵來助力，他單單與白勇殺出城去，也有把握殺退敵軍。一直窩在城裡，打得是消磨對方的意志，待到對方崩潰時，再出城追殺。

  雖然孫宇沒有明說，為何突然改了主意，但是林肇慶有十足的把握，擊敗城外的敵軍。

  「那如何做，才能擴大戰果？」白勇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起碼與他對陣的新安軍，他有絕對的把握。

  「誘敵之策罷了。」林肇慶露出一絲老奸巨猾的笑容，只要拋個誘餌，將對方吊著，等孫宇殺到，再裡應外合，豈有不勝之理？

  「末將也是這般想的。」白勇露出一個瞭然的神色，倆人想到一起去了。

  次日，匡仲耒起得很早，親自巡視營地，檢查士兵的伙食。他昨夜特意吩咐下去，將營中山羊，拉出來十幾頭宰殺了，肉剁碎了，直接下鍋一起煮了，骨頭全部熬湯，務必讓士兵吃好了，才有力氣攻城。

  匡仲耒巡視時，還不忘與士兵噓寒問暖，今天他的任務，就是登上城頭，牽制敵軍，=給西邊的神衛軍精銳製造機會。

  新安軍士兵，還是頭一次吃到這麼好的伙食，一個個狼吞虎咽，若非限量，估計今天得有不少撐得難以下地，更別說攻城了。

  「怎麼樣，吃得飽嗎？」匡仲耒走到一名吃完的士兵面前問道。

  「飽是飽了，但是再有的話，還能吃。」士兵憨憨一笑，摸了摸肚子，這麼好的伙食，根本就不知道飽為何物。

  「今天你們奮勇作戰，只要能殺上城頭，晚上，管夠！」匡仲耒鼓勵道，眼下營中剩下的肉食不多了，但是為了鼓舞士氣，顧不上那麼多了。

  周邊的士兵聞言，雙眼俱是露出一絲渴望的神色。

  「咚！咚！咚！」

  戰鼓聲從西邊傳來，很明顯，神衛軍那邊，要開始攻城了。

  「擂鼓！」匡仲耒大聲下令，成敗在此一舉。

  急促的戰鼓聲，傳遍整個營地，一隊隊士兵開始往城下開去，首當其衝的便是大盾兵，要在城下對方散彈的覆蓋範圍內，架起一座安全通道。

  城頭的白勇，看著城下的這一幕，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來吧，讓你們嘗嘗甜頭。

  今日在城頭阻擊敵軍的，都是白勇麾下新兵居多的兩個營，戰力相對較弱，還特意交待了要收著點，不能出全力。其他的精銳，全部在城下待命，隨時準備開城門，殺出去。

  隨著一架架雲梯搭上城頭，慘烈的攻城戰，瞬間白熱化。

  很快，匡仲耒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今天的戰力對比，發生了絕對的變化，不再是那麼不堪一擊。

  「難道吃肉真的這麼有用？」匡仲耒心中充滿了疑惑，在他看來，城頭的守軍並無變化，火炮依舊轟鳴，那造成如此局面的，必然是他們的實力變強了。

  「傳令下去，第一個殺上城頭者，賞銀千兩，但凡登上城頭者，俱有賞銀！」匡仲耒激動了，原來練兵如此簡單，只要給肉吃便行了。

  原本就感覺良好的新安軍士兵，聞言更是打雞血一般，朝著城頭爬去。

  不斷地有人摔落雲梯，也有人不斷往上爬去，終究是越來越近了。

  開戰不過半個時辰，隨著一名新安軍士兵，殺上城頭，匡仲耒的眼角濕潤了，一把奪過鼓槌，親自敲打，為士兵鼓氣。

  新安軍士兵更加激動了，紛紛在其附近搭雲梯攀爬，準備給與支援。

  城頭的鏖戰，同樣不落下風，竟然有站穩跟腳的跡象。

  「潘將軍，組織精銳，給我上！」匡仲耒一咬牙，大好的形勢就在面前，他決定孤注一擲。

  當初，匡仲耒也是帶著數百親信抵達，後來以這些人為骨幹，打造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銳，由潘無霜統領。以眼下的大好局勢，若是以這三千精銳撲上，很有可能占據城頭，他匡仲耒，就是此戰最大的功臣，也算是以此，向朝廷以及天下人正面，他不弱於林肇慶跟曲良驥這些宿將。

  「遵命！」潘無霜立刻領命，轉身就去調兵，他與匡仲耒，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

  「總算釣出來了！」白勇以望遠鏡，看得一清二楚。

  他早就知道對方藏了一支精銳，示之以弱，就是為了將他們給引出來，眼下的情形，他成功了。

  白勇立刻排兵布陣，給對方有限的空間，卻不能真的崩盤了，畢竟這不是演戲，對方不可能配合他，這個度，一定要掌握好了。

  在匡仲耒滿懷期待的目光中，潘無霜率領的精銳，順利越過一切障礙，開始朝著城頭攀登而去。

  好似沒有任何阻礙，大批的著甲精銳，陸續登上城頭，不斷擴大在城頭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