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天降流火

  是夜，月朗星稀，僅有微風徐徐，領著五千精兵窩在小山谷中的趙崇彥暗道一聲運氣不錯。他們這種偷襲，最怕的就是天公不作美，大風或者下雨，都能讓他半途而廢。

  趙崇彥不斷地計算時間，手心裡的汗水，就沒停過，打開水囊，往口中一陣猛灌，成龍成蟲，在此一舉。

  「通知下去，全部起身，禁止喧譁，否則，殺無赦！」已到子時，還有一個時辰，就是發起攻擊的時間，現在他們離蜀軍營地尚有五里地，他們得摸到一里半以內的地方去，確保火箭能夠飛進敵營。

  據放回的哨探稟報，蜀軍巡邏的衛隊，都集中在一里地之內，而在離蜀軍營利一里半的地方，恰好有一個小山坡。

  蜀軍倒是小心，在山坡上安排了哨卡，趙崇彥已經派出了最精銳的兩隊斥候去解決他們。

  一支五千人的大軍，趁著夜色行進在小路上，除了腳步聲與鎧甲碰撞的聲音，再無一絲動靜。

  斥候小隊不負所望，悄無聲息解決了蜀軍的哨卡，趙崇彥帶著人上了山坡。

  從此看去，蜀軍營地內外，人影綽綽，防備森嚴。

  「快蹲下！」趙崇彥一揮手，跟在他身邊，站在山坡最前端的士兵，紛紛蹲下身體，一隊舉著火把的蜀軍士兵，正從山坡下經過。

  最近的時候，甚至能夠聽見他們的腳步聲，趙崇彥轉頭看去，他麾下所有士兵，都趴在地上，沒有絲毫響動，心中鬆了口氣。

  趙崇彥揮舞了一個準備的手勢，山坡上立刻忙碌起來，火把是肯定不敢點的，只能借著月光忙碌，將一具具床弩安裝起來，再將攪拌好的火藥挨個往火箭里裝去。

  雖然速度很慢，但是卻大大降低了暴露的風險。

  此行，趙崇彥準備了足足三百具床弩，這是他這支隊伍能夠攜帶的極限，加上配套的火箭等物資，再多的話，根本無法快速行軍。

  一架床弩，配備五支火箭，他們只有五發的時間，趙崇彥算過，那會正是最慌亂的時候，他們殺過去把握最大。

  「點起火把！」趙崇彥低聲喝道，時間已到，該是時候發起攻擊了。

  每一架床弩旁，很快便燃起兩根火把，用作點燃箭鏃跟引信之用。

  趙崇彥親自舉著一根火把，站在最高的大石頭上，這會就算暴露，也無需擔心了，人的腿，是跑不過火箭的。

  隨著趙崇彥手中的火把一揮而下，每一架床弩旁，分別持火把而立的兩人，一人點燃箭鏃，一人點燃引信。引信是兩根纏繞在一起，點燃之後便一道燃燒，一根引燃火箭上綁著的竹筒，另外一根引燃弩箭中裝滿的火藥。

  「放！」趙崇彥的一聲大喝，在黑暗中傳出去很遠，每一名大宋士兵，都聽得準確無誤。

  「嘣~嘣~」之聲不絕，隨著床弩的震動，一根根燃燒的火箭，拔地而起，朝著前方的蜀軍營地衝去。

  同樣躲在黑暗中的崔彥進，看著眼前的情形皺起了眉頭，這火箭也離得太遠了，根本抵達不了蜀軍營地，這是鬧著玩呢？

  若非是出於對趙匡胤的信任，崔彥進都想掉頭回返了，大晚上的在這陪傻子玩遊戲呢？

  就在崔彥進各種腹誹之際，空中飛行的火箭，在即將力竭時，紛紛噴射出燦爛的煙火，火箭開始飛得更高。

  「可惜了，就差一點點。」崔彥進看見空中火箭噴射的煙火逐漸熄滅，便知道這火箭的速度即將慢下來。從目前的速度跟高度來看，將會落在蜀軍營地前，也許有一些能夠進入營地，但是根本不可能射到密集的帳篷中。

  在崔彥進的惋惜中，火箭尾部再一次噴射出煙火，開始二次推進，往前飛躍的速度更快了。

  「居然有此利器，當真是鬼神難測。」崔彥進真的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到底是何人做出來的，能夠射出這般遠的距離，從現在來看，火箭肯定能夠進入蜀軍的營地。

  在崔彥進的目光中，火箭尚未飛入蜀軍營地，黑暗中另外一波火箭便又飛上了天空，與之前那一波，並無二致。

  第一波火箭輕鬆飛躍了蜀軍的柵欄，帶著極快的速度從高空落下，一頭扎在密集的營帳中。

  「是天外流火！」直到火箭落入營地中，蜀軍巡邏之人才反應過來，大聲呼喝，試圖將沉睡的士兵叫醒。

  當睡眼惺忪的士兵走出營帳，便發現周邊到處都是燒著的營帳，抬頭一看，天上居然有大批天火降落，再也顧不上其他，只想著逃離此地。

  越來越多的士兵想要逃離，在燃燒的營地中慌亂奔走，任憑如何呼喝，都止不住。

  「弟兄們，隨我沖！」當第三波火箭飛上天空，崔彥進就下定了決心，當先帶著親兵往蜀軍營地衝去。

  王昭遠的營帳在營地正中間，火箭射程尚且不足以覆蓋此處，正做著踏破岐山縣城的美夢，被親兵叫醒。

  「大人，不好了，天外流火襲擊了營地。」親兵也嚇得不行，他親眼看著一團團火球從天空砸落，燒著一座座帳篷，太可怕了。

  「放屁，天外流火，本官還能睡得著？」王昭遠氣得不行，這天外流火的陣仗，他是沒見過，但是史書上記載過。一路猶如神助的光武帝劉秀，便得過天外流火相助，而滅殺敵軍十數萬。

  據記載，當時地動山搖，火光沖天，人都難以站立，哪像現在這般，根本沒什麼感覺。

  王昭遠顧不上繼續呵斥親兵，走到營帳外一看，頓時嚇了一跳，燃燒的營帳帶起很大的火勢，被燒傷的士兵正在滿地打滾哀嚎，受驚的士兵到處衝撞，整個已經亂作一團。

  再抬頭一看，正是一批火箭飛來，帶著無匹的威勢，砸入慌亂的營地中，頓時情形更加不堪起來。

  「是火箭，這是敵軍發起的攻擊，快，救火，準備迎敵！」王昭遠根本就不信這是天外流火，雖然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麼手段，能夠讓火箭飛得這麼遠，但這就是火箭，一定是宋軍的手段，必須得準備作戰。

  王昭遠返身回帳篷，讓親兵為其穿戴甲冑。

  當王昭遠再次出現在營帳外，五輪火箭已經全部結束，被覆蓋的那一片，營帳基本被燒得差不多了。後方未被火箭覆蓋到的區域，士兵正在被組織起來，準備先到營地前方結陣，抵抗宋軍。

  「啊！沖啊！」

  「殺！」

  蜀軍營地前，喊殺聲震天，趙崇彥帶著麾下士兵殺到，無視射來的羽箭，直接蒙著頭往前沖，被射中就算是命不好，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衝殺進去。

  「啊！起！」一座座拒馬被搬開，宋軍瘋狂衝擊著柵欄，臨時搭建的柵欄，根本沒有太多的抵抗力，便被宋軍給衝出一片缺口。

  「弟兄們，隨我來！」趙崇彥一聲大喝，帶著親兵首先從缺口處殺入，他能夠看見，營地中依舊亂作一團，他高估了蜀軍的實力，這種情形，就算崔彥進晚一刻鐘來，也沒什麼打緊的。

  就在趙崇彥扭頭的那一刻，便看見後方大隊舉著火把的士兵，正是崔彥進的部下，正在朝著這邊狂奔，當即心中大石落地。

  王昭遠剛剛派出一批人，想要穩定局面，突然被大批的宋軍殺入，讓其有些不知所措。

  「快，殺過去，攔住他們！」王昭遠急了，他很清楚，若是這第一波擋不住，他今晚很可能栽在這裡。

  但是，因為受了驚嚇而四散奔逃的蜀軍，被宋軍一番砍殺之後，更加不堪，反而朝著王昭遠這邊衝來。

  「敢沖軍陣者，殺無赦！」王昭遠也是個狠人，他一眼就看出來，對方打得就是讓亂兵衝擊他軍陣的主意，為了保護軍陣，自己人他也下得去手。

  王昭遠可不是喊嘴炮，命令親兵一連砍翻數十人，亂兵總算發現不對了，紛紛朝兩側跑去，不敢再往軍陣中沖。

  「殺!」趙崇彥一聲大吼，直接帶著麾下，向王昭遠的軍陣發起衝擊。

  看著勢若猛虎的宋軍，王昭遠暗道僥倖，幸好方才沒有往前面冒進，如今以逸待勞，當有勝算。

  快速衝殺的宋軍，與呈防禦態勢的蜀軍衝殺在一起，讓王昭遠始料不及的是，宋軍的戰鬥力遠超蜀軍，雖然沒有一觸即潰，卻也亂作一團。

  反觀宋軍，彼此配合，利用手中鋒利的刀槍，快速收割周邊的蜀軍性命。

  「快，增援，調兵！」王昭遠大喝道，方才匆忙間，他不過聚攏了萬餘士卒，從眼下的情形來看，根本擋不住。

  王昭遠在慶幸，來的宋軍不算多，等後面的軍隊上來，將其包圓了，等其力竭，便可全殲。

  「殺！」

  「殺！」

  突然之間，喊殺聲震天，更多的宋軍沖了進來，當先一人騎於馬背，手握寶弓，正是他的老對手崔彥進。

  有了三萬精銳宋軍的加入，王昭遠聚攏的蜀軍，瞬間變得弱不禁風，只一個衝鋒，便七零八落。

  隨即宋軍一分為二，在營地中快速衝殺，絲毫不給王昭遠聚攏人手的機會。

  整個蜀軍營地，喊殺聲震天，伴隨的蜀軍士兵的慘叫，以及一座座被燒成灰燼的帳篷。

  王昭遠看著身旁的親衛，真的想大吼一句，跟我殺，可雙腳卻像被粘住了一般，怎麼也挪不動。

  「撤！」最終，王昭遠還是放棄了，這種局勢下，人力已經難以挽回。

  隨著王昭遠的撤離，普通士兵更是作鳥獸散，宋軍緊隨其後，一路掩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