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狹路相逢

  整個隊伍雖然是步行，有戰馬拖著物資，速度依舊是極快，遠超普通行軍的速度。

  當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已經連續行軍一個半時辰的忠勇軍騎兵，走了近四十里的路，這般行軍速度，足以讓他們自傲。

  「在此歇息一刻鐘！」孫宇倒是無所謂，但是普通士兵可沒有他這般的體力，而且隨時都可能有意外發生，必須保持最好的狀態。

  騎兵們都牽著馬，去路邊的溪水中喝水，眼下已經快要接近山脈，道路兩旁有山上流下的溪水，清澈甘冽。

  孫宇打開地圖，再接下來，還有十餘里地的山路，便到了山裡的關卡，突破關卡之後，再行十餘里的山路，便算是逃出升天了。

  將地圖收好，孫宇走到溪水邊捧起水擦了把臉，好些年，沒遇到這般的情況了。自打知道後路被斷之後，孫宇就在反思，是不是最近走得太順了，以至於放鬆了警惕，才有今日之劫。

  「國公爺，前面有狀況！」韓載武本帶著麾下走在最前面，騎著馬一路大喊，示意士兵們讓開，走到孫宇跟前翻身下馬。

  「什麼狀況？」

  「有大軍過夜的痕跡，就在前面的山坳處。」

  韓載武派出的斥候發現的，立刻派人傳回消息，他不敢擅自做主，立刻飛馬來報。

  「快，帶我過去！」孫宇暗道不妙，最壞的情況發生了，到底有多壞，還得去看了現場才知道。

  發現的營地規模不算大，孫宇數了數地上的篝火堆，以及紮營的痕跡，應該是一支兩千人左右的隊伍。

  而行從營地的車轍印記來看，算是輕裝簡從，估計是緊急增援山中關卡的。

  「還溫熱的，應該沒走遠，估計是緊急從江北大營抽調的人。」孫宇用木棍掀開火堆上的灰燼，用手摸了一下，還有熱氣，應該就是天亮剛走的。

  如今江寧城中的駐軍都是大宋禁軍，原本南唐守軍，不是戰死，就是成了俘虜。這些俘虜，他們也不敢用，萬一倒戈就是個麻煩事。

  「傳令下去，全體上馬，急速前進！」孫宇掂量了一下，還是有機會在對方抵達關卡之前追上的，勝敗在此一舉。

  「國公爺，不等斥候的消息了？」韓載武覺得，這般貿然前進，有些冒險了。

  「眼下十萬火急，分秒必爭，不能等了！」十幾里山路，越往後面越是難行，也不利騎兵發揮。

  從這裡到關卡，通常情況下，步兵大概要走兩個多時辰，他還有機會。

  雖然山道不利騎兵，但以忠勇軍騎兵的裝備，下馬也不會弱於誰。

  道路越來越狹窄，地面也開始顛簸起伏，戰馬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

  「報！」斥候早就棄馬，一路快跑，比騎馬速度還要快些。

  「國公爺，敵軍~就在前~方不到兩里地。」斥候以手扶腰，大口喘息，這種時刻，消息早一刻抵達，便能早一刻下決斷，也許結果就截然不同。

  孫宇在腦海中盤算一下，地圖已經完全記住了，此地距離關卡大概十里地，對方比他們早兩里地。如果速度倍與對方，大概在里關卡五里地之外的地方相遇。

  「高會昌，安排一個都的人手看守戰馬，其餘全體下馬，急速前進！」孫宇當即立斷，一定要在對方抵達關卡前，將其殲滅。

  「敵軍就在前方，戰功正在向我們招手，弟兄們，沖啊！」韓載武翻身下馬，將背囊一丟，取下馬背上的騎兵弩，端著就往前跑。

  後方的忠勇軍士兵有樣學樣，完全沒了往日的整齊劃一，變成了一幫嗷嗷叫的餓狼，呼啦啦往前涌去。

  孫宇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大定，這般氣勢，何愁不勝？

  騎兵平日裡條件最為優越，餉銀也多，自打從錢塘江登陸後，還沒正兒八經打過仗。眼下這是絕好的獲取戰功的機會，更何況他們很清楚，只有殲滅前面這支趕去增援的軍隊，他們才能順利返回湖州。

  忠勇軍不同於其他軍隊，基本所有的士兵都識字讀書，帶來的好處就是能夠將作戰意志跟理念完美的傳達下去。

  孫宇同樣解下背囊，掛在烈火背上，就連馬槊也同樣暫時捨棄，那玩意太長，步戰施展不開。

  天璣弓牢牢握在左手，天樞劍懸於腰間，背上的箭壺中塞滿了羽箭，在這種地勢下，憑藉天璣弓超遠的射程，完全可以肆無忌憚收割對方。

  前往增援的宋軍，首領乃是一名偏將叫簡燧，此人平日裡，在江北大營頗為不起眼。

  沒人知道的是，他還是嚴續的親戚，只是關係比較遠，平日裡並無太多走動。他的兒子，娶的是嚴續堂弟的孫女，以前嚴續怕為人詬病，於他並無照拂。

  但是這一次，嚴續覺得，他也該經營自己的軍中關係，他受夠了這種任人呼來喝去的感覺。只有手中握有軍權，才能真正的站直了腰杆，以前也沒有機會，眼下朝中震盪，正是大好機會。

  嚴續是第一個提議增援此處之人，李從善對此大加讚賞，眼下他立足不穩，需要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力量。

  至於嚴續推薦的簡燧，當然是大力支持，得作出一個表率，讓其他人知道，跟著他李從善走，待遇不會差。

  如今的李從善，已經完全適應了國主的身份，所思所想，都是如何保住自己的位置。至於以前想的什麼親忠貞、遠奸佞，此時完全顧不得了。

  在嚴續的計劃中，只要簡燧此番及時增援，哪怕孫宇未走那條道，也能名正言順往上動一動。

  若是孫宇走了那條路，還成功攔下了，以後這朝堂之上，也有他的立足之處，他嚴續也算在軍中有了奧援。

  「都先歇一歇！」簡燧一屁股在路旁的石塊上坐下了，他這一身鐵甲趕路，還是很吃力的。

  本就年齡漸高，這兩年又疏於鍛鍊，體力衰退的厲害。

  簡燧帶著的這兩千人，說是精銳，其實也是矮個裡拔高個，真正的精銳，都隨林肇慶去攻打睦州了。

  這兩千人的隊伍，除了簡燧的親兵，著鐵甲者，不足一成，基本都是校尉及其親兵，還有就是都頭隊正這些低級武官，普通士兵，有著皮甲的就算是裝備精良了。

  原本當初留在江北大營的二線部隊，就是打算有狀況入城協助劉澄守城的，野戰的話，戰力實在不堪。

  簡燧得了新任國主李從善的旨意，同時送達的還有嚴續的親筆信，拿著雞毛當令箭，收颳了一批可堪一戰的部隊上路。

  如今留在江北大營本部的，號稱三萬精銳，實際只有兩萬出頭，戰力慘不忍睹。

  可惜孫宇不知道這些，不然的話，很有可能轉而走第三條路。

  「將軍，將軍，後面，有人！」如今簡燧這幫雜牌精銳，根本沒個像樣的斥候，前面還知道派些人探路，後面是什麼手段都沒布置，直到彼此相距不足一里地的時候，他們才發現了後方的忠勇軍士兵。

  「有人？誰？」簡燧第一反應，就是有人想要搶功，根本沒想到孫宇會這般果斷，連夜開拔往這條山道而來。

  按照正常的邏輯，孫宇得等天亮，大軍開拔之後才能發現後路被斷了，然後再選擇突圍或者換道，等到這邊，怎麼也得天黑才是，他早就進了關卡匯合，準備防禦工事了。

  「沒、沒有旗號，來的速度很快，都有甲！」前來稟報的士兵，一下子被問住了。

  忠勇軍士兵丟棄了所有物資，除了武器跟甲冑，身無他物，都留在後面了，旗幟當然也與戰馬在一起。

  「莫不是宋軍？我去看看！」簡燧根本沒想到會是忠勇軍，還以為是宋軍奉國主旨意，前來協助。

  李從善為了安撫眾人，詔令中稱宋軍來此，是為了匡扶大唐社稷，是以簡燧有此想法。

  當簡燧拄著長刀，穿過山路來到隊伍的後方的一個小高坡上，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這就是精銳！」簡燧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身為將領，統領這般的軍隊，才是快意人生。

  「將軍，這，到底是何人？」身旁的親兵問道，他們還沒見過這般精銳的部隊。人人著甲，雖然是皮甲，關鍵處覆以鐵片，防護力不足，輕便卻是一等一的。

  「還能是何人？就是咱們此行要阻擋的叛逆，忠勇軍！」簡燧的內心是迷茫的，忠勇軍在不久前，還是大唐第一強軍，節度使孫宇號稱大唐戰神。眼下卻成了叛逆，難道這亂世，每一個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最後都要走到這般地步？

  對於國主旨意中說孫宇意圖謀反，簡燧是相信的，這年月，這種事情，比比皆是。天下諸般勢力，包括大宋在內，哪一股不是憑藉麾下軍隊上位的？

  簡燧曾經也有野望，最後逐漸面對現實，他現在想做的就是繼續往上爬，抱緊嚴續這根大腿。

  「那，將軍，咱們趕緊走吧，早些入關。」麾下校尉鮑山魁頭皮炸毛，在這種地方，跟這般精銳對陣，好像沒有贏的機會。

  「來不及了，布陣，占據優勢地形，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就算他們撒腿狂奔，忠勇軍必然尾隨而至，這關門豈能隨便開啟。

  「將軍，這、這、擋不住的。」校尉鮑山魁不想抗命，可是看看對方隨便拉一個出來，裝備都不比他身上差，這怎麼打？

  「鮑校尉，記住，我們的家人都在江寧，無論是城內還是城外。從旨意下達的那一刻，咱們就沒得選，無論是什麼情況，我們都得拿起武器作戰。」簡燧大義凜然，關鍵是這根本就沒處逃，就算是願意翻山越嶺，可這不戰而逃，天下可還有容身之處？

  鮑山魁臉色肅然，確實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