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真相
2023-12-14 23:55:57 作者: 亂世浮萍
「府尹大人,這怎麼成了我的差事了?」趙普本來就打算去的,可趙光義居然一個文官都不派,只派武將跟仵作,這明顯讓他帶頭衝鋒了。他堂堂樞密使,這也是大宋重臣,這麼被人使喚,感覺有些不太合適。
「天寒地凍的,不太好安排人手。」趙光義隨便找個由頭,主要他覺得一事不煩二主,而且既然雷明牽扯其中,還是讓趙普走這一趟好。
一炷香的功夫後,趙普跟姚庭芝走在前面,後方跟著十數位士兵,還有背著工具箱的仵作。
到得朱雀門前,趙普覺得有些不放心,這些刁民若真的敢殺人,自己帶這些人也不保險。
乾脆掏出自己的樞密使腰牌,表明身份,調動了二十五位守城士兵一道出去。至於更多的兵,他也調不動,那得走程序,不然就是形同造反。
四十多人的隊伍,在冰天雪地里,浩浩蕩蕩朝著城外走去。
趙普一行這麼多人,自然惹人注意,還未到達姚庭芝夫君的墳墓前,就被人給攔下來了。
「你等是何人?這冰天雪地的,往我陸家村後面去幹嗎?」領頭之人,帶著十數位村民,盯著趙普一行,目光中充滿了警惕。
「這位可認識?」趙普指指身旁裹在大氅中的女子,此事必有蹊蹺,不然這天寒地凍的,都該躲在家裡,老婆孩子熱炕頭。
「是你?你來我陸家村作什麼?你與陸家村,早已恩怨兩清。」領頭的四十左右的漢子先是一驚,隨後又強自鎮定下來。
「里正大人,我夫君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走了,你們將我掃地出門,怎麼就兩清了?我今日來,就是為了一個真相,一個公道。」姚庭芝看看趙普,總算有了勇氣,以前她看見這幫人,都嚇的發抖。
「你丈夫是喝酒喝死的,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對不對?」里正轉頭掃視一圈,眾村民紛紛應是。
「爹、爹,你們在做什麼呢?」一年輕男子,正踩著雪地里的腳印,往這邊走來。
趙普看了一眼此人,這種天氣還要拿把摺扇,當真不知所謂。
「兒啊,這瘋女人,非要說她夫君死的不明不白,居然請動這些大人來為她做主。」里正看見兒子來了,鬆了一口氣。
他兒子就是那個考中舉人,準備捐個官的,如今也有些眉目了,過完年就該上任去了。他陸家,總算要出一個當官的了。
「學生姓陸,單名一個鄲,不知是哪位大人當面?禮部的魏大人,乃是學生座師。」這位陸鄲,當初考中舉人時,正是禮部右侍郎魏大人為主考,他被圈中,自然可以稱對方為座師。
這陸鄲有自知之明,考個舉人,已是萬幸,這進士是不用想了。今年考了一次,差得太遠,乾脆放棄了,準備捐個官,這才有了後面的事情。
「本官姓趙,忝為樞密使、兼兵部尚書,讓開!」趙普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區區一個禮部右侍郎,還不夠看的,別說是座師,就是親爹又如何?
雖說他平日沒少被禮部罵,那是朝堂之上,他不會引經據典,吃些悶虧。這要是在外面,哪個右侍郎敢對他無禮,必然要狠狠懟回去的。
原本還以為能夠唬住對方,一聽身份,陸鄲覺得腿不爭氣的直抖。居然是這位大佬,不僅位高權重,還深得官家信重。
趙普一揮手,士兵上前,直接將他們趕走,自顧自往後面走去。
「爹,怎麼辦啊?」陸鄲慌了,對方這架勢,那肯定是要開棺的,該怎麼得了。
「我能有什麼辦法?」里正也是一臉無奈,你堂堂的舉人老爺,不是說萬無一失,怎麼惹出這麼大的禍端來。
「先跟上去看看!」左思右想,實在沒轍,至於跑路,在這開封附近,能往哪裡跑?到處都是關卡巡哨。
當陸鄲等人到時,趙普已經指揮人開始挖墳,照這個速度,最多兩炷香的功夫,這就能挖開了。
「趙大人,我等雖然是布衣,但人死為大。就這麼挖開兄長的墳墓,如此做派,實在讓人寒心。」陸鄲還想再努力一下。
「本官當然知道入土為安,可這外面傳言,死者有莫大的冤屈。他的遺孀找到開封府,非要一看究竟,這也是情非得已。」趙普也不知道開棺之後會如何,儘量不將話說滿。
「這婦人,不過因為我們收回家族的產業,因此含恨在心,大人可莫要被他給矇騙了。」陸鄲惡狠狠盯了姚庭芝一眼。
「聽聞死者早就離開家族,你們吃相也太難看了些。」趙普不為所動,這沒有子嗣,難以繼承家業不假。可也不能將人家掃地出門,做得太絕了。
「咳,坊間傳言,此人不守婦道,兄長剛去世,就與人勾搭,想變賣家產,與人私奔,我等當然不能袖手。」到底是個舉人,眼珠一轉,就想到了藉口。
「你放屁!」姚庭芝怒了,這簡直是胡說八道。
趙普不為所動,繼續催促開挖地上的墳包已經挖掉了,再往下挖一些,就到棺材了。
「我的侄兒啊!」
「你好慘啊!」
「死了還不得安寧啊!」
二十來號婦人,盯著嚴寒跑來,直接趴在墳地上,撒潑打滾,無所不用其極。原本挖掘的士兵,無奈放下工具,這要是弄出人命來,也是個麻煩事。
這京官難做,就是這麼個道理,若是偏遠地方,根本無所謂。但這天子腳下,若是出了人命,恐怕馬上就要面對御史的彈劾。
「全部拉下去,再敢胡言亂語,掌嘴!」趙普一看這做派,就知道裡面必有貓膩,心中反而鎮定下來。
幸好帶來的人多,上前直接拖走,至於反抗,直接大耳刮子抽過去,有大人發話了,他們照做就行。
「這位舉人老爺,準備往哪去?」當棺材露出一角的時候,趙普看見陸鄲往人群後退去,頓時開口問道。
「學生,去方便一下。」陸鄲強自鎮定,他是準備跑路了。這幫泥腿子還不知道,罪過有多大,他也算熟讀律文,自然是知道的。
「你們倆,過去陪著舉人老爺,寸步不得離開。」趙普一揮手,兩名士兵就走過去,一左一右,將陸鄲夾在中間。
若是真的有問題,這陸鄲一定牽扯其中,他們的矛盾,本就是為了陸鄲捐官一事。
「從現在開始,沒有本官的命令,誰也不得離開。」趙普掃過眾人,將他們眼中的情緒盡收眼底,這事沒得跑了。
棺材剛入土月余,自然不會腐爛,士兵將其抬上來。
看著棺蓋被打開,姚庭芝悲從中來,想要去看一眼,卻被趙普牢牢拉住。這一陣陣的惡臭,讓他恨不得離得再遠一些才好。
仵作以紗布蒙住口鼻,戴好特製的手套,好像是以豬的尿泡製成,彈性十足。
「大人,死者的後腦勺,有鈍器擊打的痕跡,確定死於他殺。」仵作仔細檢查之後,走到趙普身前說道。
「帶我去看看!」這事馬虎不得,得眼見為實。
「大人,帶我一起去看一眼。」姚庭芝央求道。
趙普點點頭,倆人在棺材三步外站定,仵作用一根繩子穿過屍體,讓士兵用繩子給拉起來。
屍體腐爛很嚴重,姚庭芝看一眼便再也忍不住,走到一旁不斷嘔吐。
趙普也受不了,卻總算忍住了,看見了頭骨上寬大的裂縫。後腦勺遭到如此重擊,是斷然沒有活路的。
「把舉人老爺給帶過來,靠近了,仔細看看。」趙普決定一步到位,原本這事到現在就該結束了,丟給開封府去辦就行,但是卻忍不住想過一把斷案的癮。
兩名士兵一左一右,各抓住陸鄲的一根手臂,直接就往棺材拖去。
陸鄲老遠就閉上眼睛,但是這陣陣惡臭,依然讓他翻江倒海。
「將他雙手反綁,用樹枝撐開眼睛。」趙普覺得這小子應該不難搞定,那就不用帶回去用刑了,直接打破他的心理防線。
片刻之後,陸鄲被幫著趴在棺材上,盯著屍體上的傷口,一動不能動。
「大人,放過我吧。」陸鄲大聲苦叫,他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只要你告訴我,這是如何造成的,我就讓他們放了你。」趙普點點頭,他只要結果,沒想折磨人。
「我,我不知道。」陸鄲搖頭,不能說啊,說了罪過就大了。
「不妨事,這還有這麼多人,我挨個來,總有人開口的。就算全部不開口,那開封府,有的是手段,你們就準備慢慢嘗個遍。」
「全部拉過來,挨個給我看!」趙普一揮手,他就不信了,這裡面大多數人,必然是沒有動手的,肯定不會死扛。
死者不過是個普通人,被鈍器擊打致死,最多也就兩三人幹的,這裡可是有二十多人。
「大人,這事跟我沒關係啊,是里正老爺,跟舉人老爺乾的。」
「大人, 就是他們父子乾的,我們沒犯法啊。」
這些不過是跟在後面喝口湯的,就指著陸鄲當上官,給些照應,這才幫著掩蓋行跡。如今眼看事情敗露,再被趙普一嚇,紛紛開口求饒。
原來那是,祭祖之後,里正父子就讓大傢伙湊錢。這捐官開銷不小,據說要一萬兩,里正父子原本就是地主,家裡能拿出三千多兩,家族裡各家幫著湊了一些,也不過才五千多,還差近五千兩。
里正父子就把主意打在了死者的酒樓身上,死者抵死不肯,只推脫並無這麼多銀錢。
他們就逼迫他用酒樓的房契地契,去錢莊抵押借貸,以後等當了官,再慢慢還。死者不肯鬆口,一個舉人,就算當官那也最多就是個個主簿之類的佐貳官,升遷也是異常艱難,根本掙不了多少錢。
雙方越說越激動,里正直接將死者父親的靈牌摔在地上,要將他們清理出祠堂。死者受不了這等刺激,與里正拉扯爭吵,這舉人老爺不知道從哪拿出一把鋤頭,直接敲在死者的後腦勺,一命歸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