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六章 初到青州

  蕭千音本以為青州不會有多大的問題，發洪水的話處理得當應該能平息，哪知她見到的竟是滿目蒼夷，荒涼無比，處處可見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平民百姓，仿佛沒有了主心骨一般躺倒在街道兩邊，甚至有人已經等待著死亡。

  她曾經聽聞青州乃是北秦赫赫有名的繁華城市，僅僅這一州所交的稅收就占到了國家的一半，堪稱富得流油，然而見到此情此景，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聽到的，這哪是繁華城市，死亡地獄還差不多！

  人心都麻木了，自然沒有任何動力，不得不等待死亡，而且蕭千音發現，居然沒有得疫病的人？這怎麼可能？但凡洪水過後，來不及掩埋，泡脹的屍體一定會帶來疫病，端看程度是否嚴重。

  「你看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暗衛帶著押送賑災物資比我們先到一步，為何青州還是這幅模樣？」

  蕭千音放下車簾，忍不住和秦瀟然說道。

  秦瀟然握著手中的茶杯，白玉般的手指幾乎能和白瓷的被子融為一體，他放下茶杯冷冷一笑，眼底帶上了幾分涼薄：「那得看青州的官員怎麼做！要知道在青州做官是個肥差，即使是小小的縣令也比其他地方的官員要富有不少，裡面的齷蹉又豈是一兩句話說得清的？何況青州是李丞相的地盤，自然這群人是五皇弟一派的，見到太子賑災，還不得鬧騰些事情出來？」

  「他們太不把人命當回事了！即使是黨爭，也不顧及老百姓么？要知道百姓是國之根本，青州毀了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蕭千音冷哼一聲，嘲諷著這群人的鼠目寸光，她眸光中透出幾分沉靜冷冽，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道：「當務之急是派發賑災物資，還有堵上堤壩的決堤口。」

  「不錯，那我們就悄悄去州牧府，我倒要看看那群人幹了什麼！」

  秦瀟然掀開車簾看了看後面的一輛馬車，裡面正是工部尚書和戶部侍郎，這兩人一人是太尉的人，一人是丞相的人，讓他們倆斗上一鬥倒也不錯，太尉和丞相一向是勢成水火的。

  狗咬狗一嘴毛神馬的，不是很有感覺的？

  一行人來到州牧府，相比起街道上的荒涼，顯然州牧府好上了許多，甚至還有官兵守衛著府邸，蕭千音和秦瀟然對視一眼，她率先開口：「去和他們說，孤來了。」

  接到命令的侍衛哪敢動作慢，立刻就上前自報家門，官兵哪敢延遲，立刻進入府中通報，不一會兒青州州牧氣喘吁吁的沖了出來，他的身體有些肥胖，因此行動起來頗有些不便，而身後更是尾隨著其他的官員，在見到那個負手而立的優雅身影時，立刻齊齊跪倒在地：「拜見太子殿下！」

  蕭千音目光掃視過幾人，不咸不淡的說道：「幾位大人，聚在一起幹嘛呢？在討論如何安排流離失所的百姓，還是……想著要不要向上面報備？」

  上面的意思不言而喻，幾人面面相覷，對於朝堂上官員變動他們亦是略有耳聞，李丞相不再是丞相，他的權力被太尉還有劉大人共同瓜分，而始作俑者正是眼前的這位太子殿下。

  「下臣不敢，下臣們是圍在一起討論百姓之事，畢竟青州是下臣們的管轄之地，與下臣們脫不了干係。」

  州牧回答著，他能做到今天的位子自是全靠丞相的提攜，他是不折不扣的五皇子黨，是屬於丞相陣營的，當然還是脫不了他的察言觀色，否則哪能安安穩穩的坐到現在？

  「哦？那麼先來的賑災物品呢？」蕭千音並未讓他們起來，這些官員就是欠鞭打，平時養尊處優慣了，得多多受苦才是。

  幾個官員在地上跪久了，開始有點搖搖晃晃，畢竟在青州他們就是老大，別人見了他們要下跪，而他們很少給人下跪，加上養尊處優，立刻受不了了。

  「那位大人已經帶著賑災物品在受災嚴重的地區分發百姓了。」

  青州州牧跪得累了，汗水順著他肥胖的臉龐緩緩滑落，但他顧不得擦去，畢恭畢敬的說道。

  「哦，那我有個問題想問問幾位。」蕭千音居高臨下的瞥了他們一眼，瞬間渾身散發出幾分冷厲，言語中亦是疾言厲色：「他去賑災了，幾位身為青州的父母官，卻還在這裡唧唧歪歪的，你們還想要這個官位麼？為官者，當為百姓著想，百姓在苦苦掙扎，你們卻在這裡優哉游哉的，有什麼事不去現場討論，即使做出反應，卻在府衙商討，孤當真是要懷疑你們的居心了！」

  秦瀟然面露讚許之色，阿音越來越有儲君風範了，不需要他在一旁指點，她已經能嘗試著處理事務，足以令他鬆口氣。

  「太子殿下明鑑！下臣們不是這樣想的！而是，而是……」青州州牧慌了，他想不到素來以寬厚仁和著稱的太子殿下也會有如此凌厲迫人的一面，當下重重的磕了磕頭，道：「是賑災物品不夠，災民太多了，我們在想辦法籌措糧食。」

  蕭千音皺了皺眉，那些糧食居然不夠？怎麼可能？難道這裡就沒有糧食？加上那些賑災的糧食，綽綽有餘！

  「糧食不夠？州牧可以給孤說說。」她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是那些商人屯糧，不願意拿出來救濟災民，下臣們已經在說動他們，然而沒有用，所以光光賑災的糧食是不夠的。」

  沒辦法了，只好把那些商人們拉出來了，誰叫他們平時盡想著貪小便宜？還處處以他們與商人勾結的事情來威脅他們，這次洪災這般厲害，他們還敢屯糧，太子殿下不是好惹的。

  「既然這樣，幾位大人還不快點去說動？杵在州牧府里是做什麼？」

  若是沒有官員的維護允許，諒那些商人也不敢有這樣大的膽子！看來他們是要放棄這些商人了，不過如此一來，商人們恐怕更不會願意拿出糧食了，她得想個辦法才是。

  「孤一路走來，百姓癱倒在街頭，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又是怎麼回事？」

  不儘早重建家園，卻在這裡荒廢度日，就算是有疫病，也不會變成這樣！

  「因為糧食不夠，曾經造成哄搶，因此那位侍衛大人說凡是哄搶的人沒有資格拿到糧食。」

  州牧很老實的回答了，蕭千音聞言忍不住想扶額，不由得看向身邊的秦瀟然，那是他的暗衛，怎麼會搞出這些來？

  「那麼堤壩是否有人來修理？」秦瀟然倏地開口，州牧怔了怔，這位是……太子殿下的隨從還是……他又瞧了瞧面色不變的太子殿下，心想大概是殿下信任的人，說不定是幕僚吧，他立刻說道：「人手不夠，那些修壩的工匠有些死於洪災中，加上兵士要維護治安，所以進展很慢。」

  「這位州牧，你腦子是豬嗎？」秦瀟然僅僅是望了他一眼，卻讓青州州牧心生寒意，那一眼中無形的威勢展露無遺。

  「整個青州這麼多百姓，你就不會把那些百姓集合起來，給他們工作，讓他們修築堤壩，同時能交換糧食，這樣不是很好？總比一味的賑災要好吧？」

  蕭千音眨了眨眼，她和秦瀟然倒是想到一塊兒去了，實際上這個方法在後世還有個很好的名字，叫以工代賑，出自於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那場經濟危機爆發後，那一任的美國總統羅斯福提出的，減少經濟危機帶來的失業影響，沒料到秦瀟然已經想了這一層。

  青州州牧還有後面的官員，當真是醍醐灌頂，什麼都明白了，這位公子說的不錯，這樣比起一味的賑災要來的更好，給百姓提供工作，還能加快修復堤壩的進程，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他們怎麼就沒想到呢？

  「是，下臣們知曉了！立刻去辦！」

  青州州牧欲要起身，蕭千音又冒出一句：「今晚去把那些富商給叫過來，孤倒是想看看哪些人見死不救？」

  風雨欲來的味道，州牧又是個知趣的，自然清楚那些商人是慘了，這一次洪災過後，保不定太子殿下要秋後算帳了！他該想辦法把自己從裡面撇清，否則鬧出來事情不是開玩笑的，到時候連丞相大人都保不住他！

  「是，下臣也會去通知的。」

  蕭千音這才讓他們起來，幾人已經是差不多腿腳發抖，甚至有點站立不穩，他們足足跪了一刻鐘啊，要死他們的老命了！

  「好了，你們找個人帶孤去賑災的地方，其他官員給孤去召集那些百姓，對了，洪災過後疫病是否嚴重？」

  此話一出，幾個官員皆是眼神閃爍不定，似是不敢與她對視，蕭千音看著他們，立刻就明白了，疫病只怕不是有跡象，而是嚴重了，她看到的是疫病不嚴重的，嚴重的人哪會給她瞧見？這群傢伙！居然敢隱瞞不報？

  「州牧，這是怎麼了？麻煩你給孤一個解釋！記著，孤要你一字一句的全部說出來，決不能絲毫的隱瞞，你是知道後果的！」

  被蕭千音這麼一逼，州牧全身發抖，面對她瞭然銳利的目光，他亦是不敢對視，戰戰兢兢的低下頭，道：「是王大人管轄下的地方疫病非常嚴重，下臣們不得不把感染疫病的百姓隔離起來，都隔離在郊外的一處大院子裡。」

  「那麼不知州牧有沒有請大夫來看他們？」

  蕭千音覺得他的態度顯然是太緊張了，話音剛落，州牧立刻啪的一聲跪倒在地：「下官無能，沒有大夫願意去，因為那裡的疫病非常嚴重。」

  「什麼？青州州牧，你是不想要頭上的烏紗帽了？大夫不肯你就不會重賞？我就不信了，難道說青州的大夫都是見死不救的，沒有人願意前往？」

  「啟稟殿下，有兩三個書生在裡面照顧得了疫病的百姓，他們似乎略懂醫術。」

  在州牧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王大人開口了，他不是李丞相一派的，一向是中立的，他知曉朝中鬧得是天翻地覆，所以明哲保身才是王道，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不過他同樣是愛著百姓的，因此他才請來那幾個書生，他們的醫術不錯，實在是那些大夫貪生怕死，找不到人。

  「哦？王大人說的可是真的？我倒不知道書生還會看病？」蕭千音的視線落到了對方身上，細細打量對方的模樣神情，這位王大人年紀不大，大概是三十多的模樣，面容清秀，神情不卑不亢，雖有尊敬卻無諂媚，她不由得點點頭，看來此人還不錯。

  「是的，這幾位書生與下官頗有交情，要不是青州的大夫不願去，下官何至於找他們呢？」

  秦瀟然看了看蕭千音，微微一笑，道：「不如讓我試試如何？我是醫家門下，對於自己的醫術還是頗有信心的。」

  幾人一驚，太子殿下身邊的這位隨從居然是醫家的人？若是醫家的人，青州的好幾個大夫也是醫家出身，只是旁門子弟罷了，就未免沒有醫家提倡的美德，如果他是醫家的直系弟子，那就不得不考量了。

  「你要試試？也好，相信那些疫病是難不倒你的。」

  這點蕭千音不擔心，秦瀟然這廝有的是辦法，區區疫病他估計也沒放在眼裡，他的醫術足夠解除疫病，而她也可以處理接下來的事情，說到底，賑災和疫病才是最重要的。

  「王大人，等下就請你帶我去疫病百姓暫居的院子，同時按照我的吩咐準備一些藥草和石灰，藥草具體的名字我會寫單子給你的。」

  王大人一聽，哪敢怠慢？醫家弟子，是備受尊敬的，懸壺濟世，仁濟天下，這是世人皆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