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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十一 逼供

2023-12-14 14:04:04 作者: 西風緊
  可方敏中剛走,胖太監又傻了眼,他第三次問方素宛:「你願意照咱家說的做嗎?」

  方素宛猶豫許久之後搖搖頭。

  胖太監已經抓狂,吼道:「你腦子是不是有病!剛才你不是明明答應你父親配合咱家的嗎?」

  方素宛心道,家父還不是被你們逼的,我不配合對家父也沒什麼壞處,且她也不想害人,方才跟父親說的那番話都是寬慰他而已,她做了那種事,即使活下來,也只會成為家族的恥辱。於是她只是沉默。

  「你……」胖太監認為這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他覺得自己被羞辱了、被鄙視了、尊嚴被踐踏了,他怒極而笑,冷冷地豎起大拇指,乾笑道:「好,很好,看來你是有恃無恐,認為咱家不敢把你怎麼樣了。別忘記了此前咱家對你說的話!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家今兒就讓你見識一下東廠是什麼地方!來人!」

  房門被推開了,兩個太監躬身道:「劉公有何吩咐。」

  「把她給咱家押到女牢,咱家要親自審問這刁女!」

  太監們聽罷立刻走上來,卻沒有動方素宛,只陰森森地說道:「方姑娘,跟咱們走吧。」

  一行人沿著石梯下去,越走越陰冷,等走完石梯,光線已經變得十分黯淡,裡面不透風也不透光線,極其黑暗的空間中點著火把的燈盞,仿佛都是綠幽幽的冷光,詭異而恐怖。一股無法排解的淡淡惡臭頓時迎面撲來,就像在某個角落有死老鼠的那種味道。空中偶爾傳來一聲聲慘叫,隨即又陷入沉寂,這裡是人間地獄嗎?方素宛自然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地方,她的心口撲通撲通的,害怕的情緒一點點湧現。

  東廠的牢房和普通的牢房不同,這裡沒有木欄杆,沒有大牢,全是一間間狹小的單獨牢房,四面封閉,根本看不見裡面。實際上能進入這裡的都不是普通人,普通老百姓根本沒那資格。

  沿著狹小陰暗的甬道,一行人走到最裡面,只見正面有一間比較大的牢房,裡面有兩大盆火紅的木炭,放在木炭中的鐵具已經被燒得火紅,令人不寒而慄,牆壁上掛著各種各樣的刑具,牢房中也放置著一些大型的刑具,牆上和地上都有刷不乾淨的血跡,如果這個世間真的存在鬼魂,那麼這裡該有多少冤魂。

  胖太監注意觀察方素宛的表情,只見她被嚇得面色蒼白,頓時滿意地笑道:「可別怪咱家沒有提醒你,這兒不是人呆的地方,咱家在東廠這麼多年,也很少願意親自審訊罪犯。你現在答應咱家還來得及,免得受皮肉之苦,實際上你根本就沒必要堅持這樣。」

  方素宛觀察著五花八門的刑具,猜測著它們各自的用途,臉部卻沒有表情。

  胖太監見方素宛沒有回應,便說道:「咱家倒是突然很有興趣,你能再堅持多久!」

  「動手吧。先讓她嘗嘗吊刑。」胖太監十分熟悉地說道。旁邊的小太監立刻抓住方素宛,先把她的手腳上了鐐銬,然後,太監們將方素宛的身體懸吊在起來,僅僅讓她兩個腳尖勉強著地,地面是尖銳的釘子。

  不到半炷香時間,方素宛就大汗淋漓,渾身顫抖,痛苦難當。女人的纖足既敏感又脆弱,只用足尖支撐整個身體能支撐多久呢,但是她又不敢放鬆自己,因為上面吊著自己的只有兩根細麻繩,身體一向下落,就遭受無法忍受的痛苦。

  方素宛的牙齒咯咯直響,滿額大汗,她有些堅持不住了,雙腿也是顫抖得像要散架了一般。這種刑法還節約時間,根本用不了多久就會讓犯人忍無可忍。

  「怎麼樣,好受嗎?」劉公公一邊冷笑道,一邊給旁邊的太監使了眼色。太監們悄悄走到她的旁邊,隨時提防著她身體報廢了,他們的目的不是要傷害犯人到什麼程度,而是讓她答應合作。

  方素宛忍受到極限的時候,已經覺得渾身輕飄飄的,仿佛靈魂已經出竅了一般。她的脖頸上的血管都漲了起來,滿頭大汗,為了減輕足尖的壓力,劇痛讓她嘶聲慘叫起來……

  經受了幾種殘忍刑法之後,折騰半天,方素宛已經遍體鱗傷。不過劉公公還算手下留情,這些傷痕多半都是可以恢復的,比如在使用鞭刑的時候,是抽特定部位,既是最痛苦的刑法,又不擔心留下疤痕造成明顯的損傷。

  方素宛半死不活地伏在地上,除了剩下一口氣,完全失去了意識,就算拿冷水沖都沒有用,而且出氣多進氣少,很可能就此活不過來了。

  劉公公今天算是長了見識,這女人比什麼烈女還能忍受,比最正直的大臣還寧死不屈。這世上無奇不有,還真有這麼一種人。

  旁邊的太監鬱悶地看向劉公公:「劉公,怎麼辦,再碰她一下,估計馬上就死了。」

  「還能怎麼辦?你就算再動刑,她現在還能說出話來嗎?」劉公公十分憤怒,「把供詞拿過來,用她的手按印了事。」

  「也只有這樣了。」

  劉公公拿著供詞到司禮監找到了魏忠賢。魏忠賢見到他,半眯著眼神、從喉嚨里咕咕咕憋出一句不清不楚的話:「事兒辦妥了?」

  劉公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哭喪著臉道:「什麼都沒問題,可就是方素宛那女子死活不願意和咱們合作,軟的硬的都用了,只得到一份供詞,請魏公過目。」

  魏忠賢愕然地接過供詞,扔到地上,還踩了兩腳:「這玩意管什麼用?又不是在公堂之上當眾招供畫押的,捉住犯人的手就能按,有啥用,啊?你這點事都辦不成?」

  「魏公,奴婢先找來方敏中,用父女之情勸說她,剛開始她也答應了,可背過身馬上又反悔!奴婢只要對她用刑,奴婢在東廠牢里幹過十幾年的刑獄,拷問罪犯那是最拿手的活兒,可沒想到遇到這麼一個人,現在她就剩一口氣了,動一下小命估計就得玩完,還不肯答應合作。奴婢是啥法子都想過了,實在是……」

  魏忠賢拉著馬臉道:「還剩一口氣了都不鬆口、為啥?朝廷里的事兒,關她什麼事!她為啥不鬆口啊?」

  劉公公跪在地上哭喪著臉道:「奴婢也不知道啊,方素宛既不討饒,也不鬆口,死都不怕,奴婢還有啥法子啊,奴婢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方敏中這老傢伙倒是很識時務,奴婢幾句話下去,他就差沒喊爹了……該不是這小妮子那晚在張問府上,動了春心,對張問死心塌地了?張問這廝長了一副好皮囊,又讀了許多經書,哪裡是一個沒經歷人事的小姑娘能經受得起的……」

  「放屁!」魏忠賢怒道。

  「是、是,奴婢放屁,奴婢該打……魏公,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了。」

  「那你還不快說?」

  劉公公想了想說道:「修改一下供詞,讓方敏中做證人不就行了?那小妮子已經被奴婢拷打得遍體鱗傷,那些傷就是證據,就說是張問乾的,又有方敏中做證人,人證物證俱在,照樣能定他張問的罪!」

  魏忠賢道:「張問是三品官,要定他的罪,什麼過場都得走一遍,不用三司法審當事者,能說得過去?」

  「當事者現在已經半死不活,恐怕要說話得好長一段時間,咱們布置好人,儘快定案,照樣能噁心他一陣。」

  魏忠賢所有所思道:「這樣也行,可以試試。」

  就在這時,一個太監在門口小心地說道:「老祖宗,顧閣老求見。」

  「讓他進來吧。」

  不一會,內閣輔顧秉鐮就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在魏忠賢面前,這個大臣確實要比那些個太監有尊嚴,顧秉鐮昂首挺胸、氣宇軒昂,一張充滿正義的嚴肅國字臉讓他看起來很有風度,他雖然也得聽魏忠賢的,但是場面上卻用不著低聲下氣,更不用像劉公公這樣下跪。顧秉鐮只顧皇帝,這也是首輔大臣的尊嚴。想當初在大明朝,讀書人的最高目標就是做內閣首輔,一展胸中抱負,不過現在這時候,真正有這樣胸懷和資格的大臣,許多根本不願意坐這位置。這大概也是明帝國衰亡的徵兆之一。

  「魏公,老夫剛剛聽說魏公要用方敏中那事兒去動張問?」

  魏忠賢道:「是呀,馬有失蹄人有失誤,這張問也不是聖賢,居然把一個官員的女兒留宿家中,而且是從方敏中眼前強行帶走的!這樣的事,不讓他吃不完兜著走,更待何時?」

  顧秉鐮急道:「魏公,您千萬停手!我們想讓張問執掌兵部,以他的年齡已經讓天下非議了!這種時候,你往張問頭上潑髒水,受朝臣非議,還能讓他坐上兵部尚書的位置嗎?就算力排眾議讓他坐上去了,我們的用心不是太明顯了!」

  魏忠賢冷笑道:「顧閣老,您還真想讓他做尚書?這樣做風險也太大了吧!建虜還在千里之外,誰知道他們來不來,什麼時候來?咱們等著姓張的勾結王體乾,明著和咱們叫板?」

  顧秉鐮心裡大罵,文盲就是文盲,一點遠見都沒有,老子跟你混真是倒了十八輩子霉。

  可顧秉鐮不能表現出來啊,他名為內閣首輔,但如果不是魏忠賢從中出力,他哪有資格做首輔?再說以魏忠賢的黨羽,自己有資本和他叫板嗎?現在的內閣首輔,和以前的內閣首輔比不得,以前的內閣首輔,那是完全有資格和內相也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分庭抗禮的,現在這會兒,一番朝局動盪之後,早都今非昔比了。

  顧秉鐮只得苦口婆心地勸道:「老夫覺得張問使這招根本就是試探,您要是這麼辦下去,咱們手裡的棋路,全都被人家猜去了,處處被動,這局還怎麼破?」

  魏忠賢搖搖頭:「顧閣老,您說得也太玄乎了,張問除非是腦子有毛病,才會這樣自污名聲,當官兒不就是追求清譽等著上位嗎?」

  顧秉鐮心道,當官的,哪個不是臉皮比城牆還厚,根本就不會在乎這些亂七八糟的栽贓,真要那麼點臉皮,政敵一番噁心,那還不去找地方撞死?

  可顧秉鐮不能這麼說,因為他自己也是當官,自己說自己非君子所為。

  「唉……」顧秉鐮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魏公打算怎麼處置這事?就算有憑有據,能問他個什麼罪?最後還不是要皇上拍板,像他這樣剛打了勝仗回來的官員,又是這樣的小事,皇上多半就開恩從輕發落了,降級都很困難,人家升官還沒兌現呢,大不了功過相抵,除了打草驚蛇還能有什麼效果?」

  魏忠賢冷冷道:「誰讓咱家不痛快,咱家一定讓他無時無刻不痛快!先去去這廝的銳氣和風頭,再讓人大肆宣揚一番、臭名遠揚,讓大伙兒都瞧瞧姓張的是個什麼東西!」

  顧秉鐮看了一眼魏忠賢,覺得勸是勸不回來了,便說道:「既然魏公決意如此,我們只有另想他法……總之這黑鍋得抖落出去,否則我們沒法向皇上、向京師勛親、全城百姓交差!那時候大夥就不僅僅是看笑話那麼簡單了!」

  魏忠賢道:「成,建虜這事兒也不是不可能發生,咱們得早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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