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五二 強迫
2023-12-14 14:04:04 作者: 西風緊
暖閣內只有張問和張盈依偎在一起說話,張盈試探著問張問,「相公何不把那聖姑韓阿妹娶過來?先前那趙將軍,就是黑得更炭似的那個人,他說的話雖然粗鄙,不過道理卻是不假。他們既然願意聯姻,咱們如果不同意,反倒讓人心生疑慮。相公娶了韓阿妹,此間的關係不是更加牢固?」
「盈兒,你是只想到好處,沒考慮到厲害關係。我現在是一方大員,多少人盯著我的一舉一動,要是娶了韓阿妹,外面的人知道了這層關係,消息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京師那些人的耳朵里?這不是遭人防範嗎?」
張盈道:「朝野各大世家大族,以聯姻的手段擴展勢力和關係,已是司空見慣,這有什麼好緊張的?」
張問搖搖頭道:「先父在我小的時候,就教了我兩個字:慎、獨。凡事慎重絕對沒有壞處。這韓阿妹是叛黨招安出身,讓外人知道了我們和她的密切關係,沒什麼好處!
再者,我覺得這韓阿妹對我的態度非常複雜,如果處理不當,說不定會變成仇人!盈兒應該也知道,我張問只要認定了自己的女人,從來不會寡情薄意。要是用這種事做交易,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與她有共同的利益,關係淡點有什麼不好,她還能在這裡害了我?這樣對她沒有一點好處!就算沒有我張問,朝廷里照樣會調兵平定福建。」
張問堅持著自己的原則,他的經歷和性格,已經讓他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觀念和處事方法,如果背棄了他的價值觀,他就會迷茫不知所措;這就像一個有志向並全力付諸努力的人一樣,當有一天夢想破滅、價值觀崩塌,無疑會情緒混亂。
小綰的悲劇,在張問心裡留下了很深的陰影,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往事慢慢變淡,但是他卻堅定地認為,女人的真情非常重要。這一點張問和大多數上位者不同,飽讀經義格物明理、混跡官場參透冷暖,都沒能改變張問的這種觀念。
「相公既然這麼決定,盈兒就不多說了。」張盈柔柔地說了一句,張問重情對她是好事,她沒事勸丈夫薄情寡義干甚?
張問聽她說話有氣沒力的樣子,看來是真困了,他便不再說話,將張盈抱在懷裡。溫暖的感覺讓他很舒服,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睡覺那會已經是下半夜了,張問沒睡到兩個時辰,便醒了過來。他已經形成了早起的習慣,到了時間便會醒來。正值青春鼎盛的年齡,張問一直認為花太多時間睡覺是浪費時間,雖然春宵苦短,但他還是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洗漱完畢,張問先在院子裡練了會劍,等奴婢們把早飯送來,他才洗手擦臉吃飯。幾乎每天早上他都是這麼過的,做完早上的事,太陽還沒升起呢,要是有雅興每天早上他都可以從容地看日出。
張盈還沒起床,張問也沒叫人讓她起床,就讓她養著。他吃完飯,在院子裡走動了幾圈,因為俗話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張問希望自己能長命百歲。
就在這時,一個白衣侍衛走了過來,拱手道:「稟張大人,聖姑傳話來了,聽說您已經起床,請您前去一敘,聖姑有要事商議。」
「好,我換身衣服就來。」張問回身走進房中,讓人找出一套青布直筒長袍,換下了練劍時候穿的短衣,然後在頭上戴了個四方平定巾,一身儒士的打扮,就出門讓侍衛帶路去見韓阿妹。玄月盡職盡責,早已起床,也跟著張問一起出門隨身護衛。
從邊上的洞門進去,二進院子的東邊沒有高大建築,初升的太陽紅通通的照在人身上十分溫暖,又是一個晴天。朝陽光線柔軟,那些樹葉上的露珠還未乾透,人從樹下走過,露珠時不時滴落,偶爾滴進頸窩裡,讓人身上一涼,就像被頑皮的孩童捉弄了一般。
張問進了昨天商議事情的那個庭院,從北邊的大廳走進去,裡面並沒有人。那白衣侍衛說道:「今天各位將軍沒有來,聖姑正在後面。」她說完看向玄月道,「聖姑不便見其他人,請在此稍候。」
這裡到處都是韓阿妹的人,玄月也沒有說什麼,便留在了客廳。
張問等人上了暖閣,從暖閣的後門進了後院。這裡也有個天井,南方獨有的構造,因為一些季節雨水較多,便於排水,稱為「四水歸堂」。相比京師常見的四合院,這裡的房屋的屋檐寬大,而且多是二層房屋:整段高牆用木板從中間隔開,分成兩層。牆高院小,中間圍成的院子猶如井口,故稱天井。
門口和屋檐下站著許多侍衛,看得出韓阿妹這裡戒備森嚴。張問進了一棟二層的房子,侍衛帶著他上了二樓,帶到一間屋子門口,說道:「聖姑就在屋裡,請張問喝杯茶稍候。」
張問走進屋子,並沒有看見韓阿妹,屋子收拾很乾淨,就連腳下的地板都一層不染,張問從外面進來,立刻在地板上踩上幾個腳印。
一個侍衛把茶放到茶几上,張問便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問道:「聖姑何時前來?」
侍衛道:「聖姑正在裡面沐浴更衣,請張大人稍事片刻。」
張問這才注意到,裡屋的門縫裡竄出來了一些淡白的水霧,甚至能聽見裡面輕輕的水響。韓阿妹就在這屋子裡洗澡!張問忙站起來,「我還是到外面等聖姑沐浴完之後,再來說話。」
旁邊的侍衛說道:「聖姑很快就出來相見,張大人還是稍事片刻吧。」
那門窗都關得嚴實,張問自覺一個大男人,也不用太矯情了,只得坐下來,目觀鼻保持平靜心態,端起茶杯喝茶。
過了許久,韓阿妹才從裡屋走出來,她已經穿戴整齊,頭也梳好了鬢。她穿著一襲輕軟的衣裙,褶裙的裙角上有淡淡的花紋,是上好的絲綢。高挑的身材、玲瓏的身段,和旁邊的侍女一比,簡直是鶴立雞群。
不過張問是個有決心的人,他很容易就提醒自己:這是樁麻煩的交易,而他很怕麻煩。
韓阿妹蓮步款款走過來,她見張問呆呆的神情,不禁淺淺一笑,玉白的臉蛋立刻現出兩個小酒窩。她這麼一打扮,讓張問方寸有些亂,他深吸了一口氣,眼睛看著別處,強作鎮定道:「聖姑叫在下來,不知有何事商議?」
興許是張問那生硬的語氣讓韓阿妹有些不快,她的臉上露出薄怒,冷冷地哼了一聲。就在這時,穆小青走進屋子,拱手道:「抱歉抱歉,我來晚了一步,讓張大人久等了。」一邊說一邊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在張問和韓阿妹的臉上掃了一遍,說道:「這是怎麼了?」
韓阿妹起身道:「穆小青招呼一下張大人,我失陪一下。」
張問忙說道:「方才言語上如有冒犯聖姑之處,請聖姑見諒。」他也有些納悶,老子進來只說了一句話,她生哪門子氣?
穆小青笑道:「不妨不妨,張大人不必見外,今天我們說的事,聖姑不方便在場,讓我和張大人商量就行了。」
「穆將軍請講。」
穆小青有些難為情的樣子,神色尷尬地說道:「是這樣,張大人也知道,我是聖姑的表姐,由我來辦這事實在有些牽強,但是聖姑的父母已不在,只好由我這做表姐出面了。今日我們想和張大人說聯姻的事。」
「聯姻?」張問愕然看著穆小青,沉住氣道,「你們與我張問無怨無仇,今天我們走到一起,純粹是合作關係,合則聚,不合則散,我覺得沒必要這樣做吧?穆將軍應該清楚,你們接受招安,不僅可以輕易地對付韓教主,也可以多條後路,對你們只有好處。你們要是信得過我張問,便可合作;如果信不過我,也不強求,你們將要面對的敵人,不是我,而是朝廷,你們就算殺了我,有什麼好處?」
穆小青和氣地說道:「我們很願意接受朝廷招安,但是昨天張大人也看到了,如果我們不鞏固相互的關係,很難讓下邊的部將信服。聖姑與我都信得過張大人的為人,但是總要給兄弟們一個合理的理由吧?再說了,聖姑有什麼不好,張大人何故拒絕?」
張問有些憤怒地說道:「聖姑好不好關我何事?天下的好女子我張問都娶過來,能顧得上嗎?今兒我就把話說明白,我和你們只有合作關係,不要扯得不明不白,以後休要提這事,免得傷了雙方的和氣。」
正在這時,只聽得「砰」地一聲,裡屋那道木門被人一腳踢開,張問回頭一看,見韓阿妹滿臉怒氣地站在門口,指著張問道:「你……你也太囂張了!竟然這般羞辱於我!」
張問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說話太直接,畢竟這裡是別人的地盤,張問頓時也明白自己確實有點囂張,他急忙好言道:「聖姑也是明白人,事關你的終身大事,用來做交易的籌碼值嗎?」
韓阿妹冷冷道:「就是交易怎麼了?你兩次推辭,毫無合作的誠意,讓我們怎麼相信你?今天你沒有選擇!否則休想讓我放你回去,你就呆在咱們這裡!」
張問沉聲道:「聖姑明鑑,如果我有異心,假意與你聯姻對我有什麼壞處?我犯得著非要和你們鬧?」
韓阿妹冷笑道:「你以前是不是有個表妹叫小綰?」
張問聽罷怔了怔,漲紅了臉怒道:「你從何得知?誰讓你提她的?」
韓阿妹的臉色蒼白,卻帶著冰冷的笑意,「我想知道的東西,自然有辦法知道。張問,我已經把你看透徹了,你別想瞞過我,呵呵……」
張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冷笑道:「你還能強迫我不成?你最好冷靜點,否則吃虧的可不是我!你這樣逼我,我什麼事干不出來,你認為我是迂腐不知變通的人?」
韓阿妹見張問一副緊張的樣子,她反倒不怒了,看著張問頎長的身材,俊朗的臉蛋,吃吃笑了笑,「張問,你真是生了一副讓女人心疼的好皮囊,難得的是你竟然不像世間那些夫子公子一般薄情,你讓我再到哪裡去找這樣的人?你要是對我薄情,我也認了……」
旁邊的穆小青見韓阿妹失態,急忙勸道:「聖姑,此事得從長計議,咱們先冷靜一下再說。」
韓阿妹笑道:「表姐放心,我很冷靜,張問就似那唐僧肉一般,我要是猶豫不決,以後可沒機會了。」
張問愕然無語,轉身就走,突然聽見韓阿妹道:「想走哪裡去?來人,給我拿下!」
「表妹!」
「這裡都是我的人,你還走得了?拿下!」
四五個白衣侍衛從門口涌了進來,擋住了張問的去路,一步步逼了過來,張問轉過身,裡屋也衝出來幾個侍衛,把他圍在了中間。張問勃然大怒,罵道:「你們想幹什麼?」
一個身材高大的白衣女子伸出雙臂,就向張問的肩膀抓了過來。張問現在也會那麼兩下子,見那人撲過來,左腳向後一跨,上身一躲,那女人的雙手就抓了一個空,張問提腿一腳踢在那人的小腿上,聽得一聲痛叫,那女人站立不穩,撲倒在地。
周圍的人立刻一擁而上,幸好她們都沒有用武器,也不敢傷了張問,否則張問就有一頓好受的了。只見四面八方都有人,張問縱是有三頭六臂,也沒得辦法,立刻就被拿住,四肢都被抓了個實在,動彈不得。這些娘們還真是有力氣,張問掙扎了兩下,硬是紋絲不動,外邊有個人已經抱著粗麻繩走了進來,眾人七手八腳地就攏在張問身上。張問心裡一急,便大喊道:「玄月,玄……」
他的嘴立刻被什麼玩意堵住了,不知是絲還是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