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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十四 菜市

2023-12-14 14:04:04 作者: 西風緊
  張問喘了一口氣,這才開始猜測,外面那些突襲自己的刺客目的何在?方才聽見人群有人喊「有劫法場的好戲看了」,張問一細想,莫不是聲東擊西,目的在劫法場?

  但是很快張問就將這個可能排除了,不說法場有眾兵丁皂隸戒備,單說那御史房可壯會願意被人救嗎?

  房可壯半輩子苦讀聖賢書,半輩子圖謀仕途,仕途是他畢生唯一的事業,功名勝過他的生命。現在朝廷要殺他,但是他死了卻可以博得千古直名。這時候要他逃命,放棄畢生追求、背負畏罪潛逃的名聲,恐怕就是跪下求他,他也不會答應。

  於是張問就疑惑了,這些刺客如果不是劫法場的,難道是專門為了殺他?刺殺他有什麼用,朝廷內部有能力策劃刺殺行動的官員,可不會輕易用這種手段對付同僚,一般的仇人又沒那能耐。所以張問有些納悶了。

  街面上混亂了許久,兵馬司的皂隸兵丁終於控制住了場面。張問聽得轎子外面玄月說道:「大人,刺客被戮五人,俘虜三人,還有幾個趁亂逃走了。」

  張問聽罷長舒了一口氣,想了想順天府尹倪文煥是自己這方的人,便坐於轎中,用從容不迫的口氣說道:「將活口送往順天府審問,車仗繼續出城。」

  這時聽得另一個聲音道:「下官帶人到此緝拿亂賊,將人交給下官就是了。」

  張問聽到有人自稱下官,顯然是同僚,不便托大,就從轎中走出來,看見一個大肚皮的官兒正帶著一隊皂隸站在街上,正向自己作揖,「下官巡城御史王顓,緝拿兇犯正是下官的職責所在,大人將人交給下官就行。」

  京師官員不計其數,王顓是何許人,張問不知道。

  就在這時,又聽見一個聲音冷冷道:「目無王法、行刺朝廷大員,形同謀逆,此事一定要嚴查,兇犯理應交由刑部審問。」

  張問聞聲轉頭一看,是個國字臉的官兒,那官兒也向張問揖道:「下官是刑部專司緝捕的員外郎秦雍,見過張大人。應天府尹倪大人獲知菜市口有人行兇,一面布置緝捕,一面知會了刑部衙門,下官正是奉刑部尚書之命,到此緝拿兇犯。」

  行刺事件剛剛發生不一會,應天府尹哪裡有時間得知之後又通知了刑部?這顯然不合常理,張問很快就品出了其中的味兒。這刑部員外郎是怕張問不認識自己,就將應天府尹倪文煥知會自己這一節說出來,表明是自己人。

  張問遇襲,這件事真相是怎麼樣,大有文章可做。顯然巡城御史和刑部員外郎都馬上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立刻爭奪活口,以便使己方更有利。

  而刑部員外郎已經表明自己是閹黨這邊的人,張問立刻就作出判斷,說道:「京師審訊兇犯,是刑部的事兒,秦大人,你將人帶到衙門,好生審問。」

  但是巡城御史一聽就不答應了,拱手道:「大人,此事已不是普通的行兇案件,涉及到了朝廷官員,為慎重起見,應該交由都察院看押,由三司協同審訊才是。」

  刑部員外郎秦雍神情變得憤怒,指著街上被綁住的一個醜臉大漢道:「這些刺客是誰指使的?張大人與東林政見不合大夥都知道,你東林能脫得了關係?有嫌疑者理應迴避,這種事王大人難道不知道?」

  那醜臉俘虜見有官兒指著自己,突然向張問唾了一口,罵道:「呸,閹黨!就是閹黨害死了我家老爺,誰指使老子?閹黨千夫所指萬人都可殺!」

  張問聽罷心道房可壯和老子一點交往過節都沒有,怨有頭債有主,房可壯犯死罪關我什麼事,誰扯到我身上的?

  刑部員外郎秦雍漲紅了臉,顯然他也是閹黨一員,秦雍看了一眼張問,轉頭對皂隸道:「給我往死里打!」

  巡城御史王顓冷笑道:「秦大人想殺人滅口?」又問醜臉大漢道:「你家老爺可是房大人?」

  「正是。」醜臉大漢道。

  王顓聽罷對秦雍說道:「您聽明白了?這些刺客是房大人的家奴,不過是因為私仇,仇視閹黨,故殺人報復。秦大人,別動不動就說是誰指使的,胡亂栽贓!」

  醜臉大漢又大聲對遠處圍觀的百姓喊道:「閹黨小人,禍害忠良!殺死閹黨,殺死閹黨……」

  百姓們趁機起鬨,所幸有大量皂隸持械阻攔,場面還算穩定。

  張問見狀,說道:「將兇犯押送有司衙門,嚴加審問,本官有事,先告辭了。」

  兩個官員作了一揖告辭,張問重新上轎,走到轎邊,看見木頭上插著的那支箭,便伸手拔了下來,然後走進轎子。曹安喊道:「起轎。」

  轎子沿著街道前行,走了一會,張問又聽見路邊的人群里喊:「禍害忠良的閹黨,個個不得好死。」

  侍衛憤怒的聲音道:「誰喊的,有膽量站出來喊!」

  玄月沉聲道:「別理會,走。」

  車馬轎子繼續趕路,出得城來,撤了牌仗,眾人各自乘坐車馬沿著官道南下。從京師到各省都有行車行馬的驛道,沿途有驛站。京師通往浙江的驛道,第一站是京師會同館。張問等在第一個驛站沒有停留,繼續南下,到達里良鄉縣固節驛時,太陽已經快下山了,張問便命令隊伍在驛站休息補充糧草。

  來往的印信官文都由曹安負責辦理,張問自不必操心,只消帶著人住進驛站就是了。

  今日剛出門,在京師城中遭遇的事,讓大家都悶悶不樂,在大街上被人喚作閹黨、禍害,確實不是什麼爽快的事。

  驛站的人送來了菜飯,張問和黃仁直、沈敬、章照等坐一桌吃飯,張問端起酒杯笑道:「旅途勞頓,大夥喝兩杯酒舒舒脛骨。」

  待張問一口喝了杯中的酒,章照悶悶不樂地仰頭將酒倒進了嘴裡,忍不住牢騷道:「大人在遼東浴血拼殺,在朝廷一心報國,百姓卻這般辱罵大人,全是些愚民。」

  張問笑道:「不必計較,輿情是定然有人引導,怪不得不明真相的百姓。咱們要是和東林鬥氣,恐怕整日都會氣得吃不下飯,做不了事,不是正中他們下懷?」

  章照嘆了一口氣。

  張問心下理解。大夥出來做事,說什麼理想那只是少數人有的,只說名和利就要實際點,名聲弄得狼藉,自然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於是張問又說道:「咱們只管先做好實事,至於名聲和輿情,不是一成不變的,總能找回來。過些日子我選個合適的人,辦個書院,與東林爭輿情就是了。咱們這裡的這些人,有更重要的事做,不必事事都操心。」

  「大人言之有理。」

  吃過晚飯,大夥各自做自己的事。馬夫等還得照料馬匹糧草,侍衛要換班當值,而其他大部分人,則準備休息,以便明日有體力趕路。

  張問走到自己的房間,臉上的從容淡定和微笑頓時消失了,露出了疲憊和憂鬱之色。他嘆了一口氣,望著窗外發呆。

  正在這時,聽得門外玄月的聲音:「你們有什麼事?」

  一個老頭的聲音:「卑職等久聞大人威名,恐大人勞頓,小棧招待不周,特備了一份薄禮,為大人消旅途之勞。」

  玄月的聲音道:「女人?什麼貨色都往大人那裡送,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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