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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二 反思

2023-12-14 14:04:04 作者: 西風緊
  張問覺得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沒有意義;但他現在有錢有權利,沒有意義,卻有意思。只是這種昏噩的感受讓人十分不爽,他需要找到自己的目的或者任何一種讓人活著有意義的東西。

  這時一個丫鬟喊了一聲「東家」,聽見張問應聲,才小心走進來說道:「稟報東家,剛剛夫人收拾東西走了。」、

  「哦。」張問心道張盈還真是女中丈夫,行事雷厲風行,說走就走。

  張問心知張盈的性子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勸回來的,現在也還有更重要的事讓他去做。他拿起那迭從杜松部殘兵那裡得來的證詞,他再細看一遍,免得以後用的時候出了什麼紕漏。

  其中大部分的字是出自黃仁直和沈敬之手。由官兵們口述,黃仁直等人記錄,然後讓官兵畫押;因為軍戶大部分不識字。張問翻看的時候,突然見到一份字跡不同的,不由得細看了幾分。

  這份證詞並非出自黃仁直等人之手,卻字跡清晰、言辭恰當,將整個事情敘述得井井有條。張問心道此人起碼得是個秀才,才有這樣的文筆。然後張問翻到末尾,卻不是畫押,而是簽的名字:葉青成。簽字和文章的字跡相同。

  張問心裡一喜,心道這份是出自官兵親手,卻是更有說服力,當下就拿出來單獨放置。

  張問審完證詞,就走出內宅,到外院去處理了一些公務,叫來黃仁直和沈敬輔佐處理一些書信來往。

  這時張問想起那個親筆寫證詞的人,問道:「葉青成你們認識麼?」

  沈敬笑道:「大人也注意到此人的文章了?呵呵,老夫當時看了他的文章,也是驚嘆,就問他怎麼不走科舉,卻做軍戶。」

  張問道:「是啊,此人的文采,考個舉人應該還是可以的。他為什麼要做軍戶?」

  沈敬道:「殺了人,不過他自己說是被陷害的,老夫也不清楚。總之最後是被流放到甘肅,更籍為軍戶。在杜松部打套寇的時候屢立戰功,累功至千戶,後跟著杜松到了遼東,出關參加蘇子河之戰。」

  「哦,原來是這樣,沈先生找人叫他明天來見我,看看人怎麼樣。」張問馬上說道,一個能文能武的人才,他倒是想拉攏一下。

  忙完了一天,張問對家裡的眾人交代不久要回京師,要人處理臨行的一些事宜,然後回到房間準備休息。門口掛著兩個紅燈籠,讓人意識到年關臨近的喜慶氣氛。屋子的香爐旁邊放著一個大燈台,上面點著十幾根蠟燭;東西兩角各放著一個火盆。房間裡很明亮,很溫暖。

  他突然覺得很寂寞、很孤單。張盈走了之後,他愈覺得孤單起來。他甚至有個感覺,好像她會不經意間走到房裡,說些貼心的話。他不由得長嘆了一氣。張盈的突然出走,讓他不斷地反思自己。在處理感情關係和利用合作關係上,自己真的一直都處理得不好。比如別人是因為喜歡自己才付出許多東西,自己卻抱著利用的態度接受別人的愛慕,隨意索取,不思回報,這樣的交易是不公平的。

  張問希望自己心裏面坦蕩,小人也好,壞人也罷,坦蕩就好;他不想自己受到良心的譴責,也不想有內疚心理。做人多少還是有點原則比較好……當然,敵人不在考慮範圍之類,對待敵人當然要不擇任何手段。

  張問在椅子上坐下,他的那個瘦丫鬟就走了進來,問道:「東家,要燙腳麼?」張問道:「好,去打盆熱水進來。」

  過了一會,丫鬟端著冒著白氣的銅盆走進房間,放在張問面前,她手裡還拿著一塊白毛巾。這時玄月也繞過屏風走進來,說道:「你先試試水溫,別燙著東家了。」然後走到後窗去檢查窗戶。

  丫鬟道:「是。」把手放到水裡面,過了片刻才說道:「剛好,太溫了不舒服。」說罷去脫張問的靴子。

  張問像一個呆子一般坐著,任憑丫鬟擺弄。丫鬟給他洗完腳,又拿毛巾擦乾,換了一雙棉鞋。

  玄月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對張問說道:「東家,瀋陽這地方不太安穩,屬下就睡在旁邊的床上行麼?」

  張問哦了一聲,根本沒聽玄月說了什麼,這時他想起了一件事,就看向玄月說道:「對了,你幫我記下一件事,我怕忘記了。明兒交代黃先生一句,在我們離開瀋陽的時候,把來送別的人的名字記下。」

  玄月道:「是。」又轉頭對那丫鬟說道:「沒你什麼事了,下去吧。」

  滅了蠟燭後張問躺在床上空瞪著眼睛卻是毫無睡意,不知不覺又想到還有一個困擾他的問題,就是解決明帝國問題的方法、和自己的政治目的,他一直想不明白。不過這樣的大事,不是一天兩天能想明白的。人總是在不斷的摸索之中,才能找到自己的定位,自己的原則。

  第二天一早,張問卯時之前起床。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床。玄月已經離開,丫鬟正算著時間站在床邊上準備侍候張問穿衣洗漱。

  他想到這裡,心裡一陣好笑,就不禁問道:「你侍候我這麼久了,我還沒問你叫啥名兒。」

  丫鬟怯生生地說道:「奴婢叫若花,是玄月姐姐給取的名字。」

  張問打量了一番那丫鬟的小眼睛、塌鼻子、粗皮膚,哈哈一笑:「若花……好,這名字雅致。」

  若花紅著一張臉說道:「奴婢知道玄月姐姐故意取的反名,取笑奴婢。奴婢知道自個長得醜。」

  張問笑道:「相貌不是人的全部,你心地好,大家也會喜歡你的。」

  若花道:「謝謝東家。」

  張問穿好衣服,洗漱、吃飯,然後像平常那樣走出內宅,準備干點正事。院子裡其他人比張問起得早,掃院子的、照料馬匹車輛的,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此時的人都信奉一句話:一年之計在於春,一天之計在於晨。

  玄月在內院的洞門口遇見張問,她穿著玄衣、頭戴帷帽,拱手道:「大人,我已叫人準備了車馬,隨時可以去巡撫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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