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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二十 死敵

2023-12-14 14:04:04 作者: 西風緊
  王體乾長著一張圓臉,很是和善,一副低眉下眼的樣子,走到朱由校面前便跪倒叩拜。朱由校歪在椅子上,緩緩說道:「案上有幾本帳,你幫我看看。」

  「是。」王體乾小心拿起帳目,依言看了起來。朱由校又道:「讀。」

  王體乾只得緊張地挨著讀下去。過了許久,朱由校才說道:「這帳本能說明那些官商勾結謀取暴利麼?」

  「回世子殿下,他們相互買賣,記得清清楚楚,完全能斷罪。可這上邊,老是提到一家,用桑這個字代替,不知是哪家,恐怕是暗語。」

  「哦?這桑家在裡邊是什麼關係……」朱由校用手帕捂著嘴咳嗽了幾聲,心道就抓了幾個小官,幾個商人,珠子也沒找到,回去在爺爺面前也沒什麼好炫耀的,莫不是還有大魚?

  王體乾又翻了許久,說道:「多是做見證,但是算下來……」王體乾拿著一把小算盤噼噼啪啪地算了一會,「這桑家沒有參與買賣,卻淨入八十萬兩。」

  「八十萬?」朱由校瞪眼說出三個字,說的太快,牽動喉嚨一癢,又咳起來。王體乾急忙磕頭叫世子注意身子。

  朱由校心裡盤算著,這筆銀子要是弄回去,爺爺指不定高興成什麼樣呢。

  「快,去給錦衣衛傳信,問那些牢里的人,桑家是哪家。」

  錦衣衛費了許多力,又弄死了兩個人,卻沒人說出來,而且不知什麼時候用什麼辦法將那個交出帳目的商人也給弄死了,這下斷了線索。那些人抱定了死心,一人死了,至少給沒被抓住的親人留條活路。

  朱由校想來想去,想起這件事要不是張問透露玄機,還沒人知道能這麼炒作鹽價,便喚魏忠賢去找張問。張問也不在家裡,裡邊的丫鬟叫魏忠賢留下口信,等張問回來再告訴他。

  魏忠賢實在想不出什麼有創意的暗語,想著那天朱由校來見張問,拿了一張沒寫字的紅紙,他也依樣畫瓢,留下了一張紅紙,說道:「叫他明天在家裡等著。」

  張問拿到紅紙一看,說道:「莫不是世子吧?」

  珠簾後面的沈碧瑤道:「張大人還是小心為上,說不定李如梓的人已經布置在杭州,這是他們投下的誘餌。」

  張問想了想,說道:「世子來了杭州,他如何得知的?要不是世子自己來找我,我也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沈小姐眼線那麼寬,也不知道是吧?我想設法聯繫上世子,告訴他長生珠在李如梓手上,讓李如梓和東廠錦衣衛玩玩。」

  正在這裡,突然樓外響起了一聲口哨,然後五六個玄衣女子便奔進門裡,在門口說道:「東家,有敵人攻進來了。」

  沈碧瑤一招手:「大人,來!」

  張問趕緊跟著沈碧瑤往裡屋跑,路上沈碧瑤手下把燈給弄滅了,周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然後聽見呼呼兩聲吹氣,邊上一個玄衣女子吹亮了火摺子,走在前面。

  玄衣女子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遞給張問,一行三個人,只有玄衣女子能打。但張問是見識過張盈的身手,沈碧瑤的手下應該都是高手。

  一行人沿著一個樓梯走下樓去,樓上是一間擺放著各種雜物的屋子,走前面的玄衣女子尋到一個瓦缸,將它挪開,推來一塊地板石,下邊當真有一個秘道。

  幫著沈碧瑤和張問下到秘道,玄衣女子把手裡的火摺子遞給沈碧瑤,又多拿了一個給張問,「東家,您和張大人先去裡面躲著,確保沒人跟上,再往另一頭走。天亮後聽見暗號再出來。」

  「玄月,你也進來!」沈碧瑤命令道。

  「東家,我不能讓人發現這裡。」玄月說完把密道口堵上。

  「玄月!」

  「走吧。你養的姑娘們都是忠義之氏,也都是箇中高手。」張問劃亮火摺子,回頭看周圍,泛著一層水光的地面,附近還有滴滴答答的滴水聲。

  張問走到岔口打量,密道橫貫東西,望不見盡頭。

  「這邊。」沈碧瑤領著張問往右邊走,飄搖的火光照著沈碧瑤臉上的面紗透著一股鬼魅之氣。

  不知在暗道里貓著腰走了多久,只有呼吸聲,涉水聲還有火摺子燃燒發出的細微聲響。「大戶人家可真是未雨綢繆,這密道,能是一路通道京師嗎?」

  沈碧瑤輕笑,「就這種關頭,還能說笑,大人可真不是凡人。」

  「張問。」

  沈碧瑤回頭,疑惑地看著張問。

  「上面的世界都說不上有章法,到了這地底下,還需要守著陳規嗎?我沒有權,你也沒了「兵」,一起逃命的,就以名諱相稱吧。」

  「大人,碧瑤可沒想一直躲在這裡。」

  「沈小姐放心,張問也沒那打算。」張問學著沈碧瑤。

  突然間,頭頂上一陣轟鳴,腳下都跟著震顫,難不成李家的人已經攻陷山莊,開始挖地三尺了?張問心裡這麼想著,看沈碧瑤的神色似乎也在擔心這些。

  「快走!」張問將玄月給的短劍往腰帶上一別,向前面伸出手去,抓著沈碧瑤加快腳步,「你那群玄衣姑娘們以命相拼不是為了讓你我陷入敵手。」

  「小心。」就聽見沈碧瑤一聲喊,張問就被推到密道邊,再一看,剛才自己要踩上的那塊印著紋飾的地磚墜進了陷阱里。

  「這裡有多少陷阱?」

  「應付不了太多敵人。」沈碧瑤在石壁上摸索著,找到機關把陷阱復原。

  「試過?」

  沈碧瑤和張問對視一眼,語氣帶著惆悵,「記得。」

  「莫非小姐就是被歹人追進這……」張問沒把話說話,腳步繼續往前,但沒走太遠就被沈碧瑤拉到一旁。

  「不是在這裡。」沈碧瑤說完,在洞壁上摸索了一陣,張問在旁舉著火摺子照著,忽然一陣悶響,厚重石壁發出咔噠聲,居然移開了,但只動了幾寸就卡住了。沈碧瑤著急去推但毫無用處。

  「我來。我來。」張問趕忙過去頂替,用肩膀卡進縫隙里,使出渾身氣力去推石壁。肩膀卡進去才發現這石壁門的邊框是鐵鑄的,此刻已是鏽跡斑斑,壓在他肩胛骨上像把鈍刀在砍,他疼得想叫喚,但在沈碧瑤面前怎麼也得咬著牙繼續用力推,門只動彈了一些些,張問都沒法側身擠進去。

  「看來只有繼續往前跑了。」沈碧瑤泄氣地說。

  「等等。等等」張問揉著肩膀,將火摺子伸進石壁後照了照,裡面顯然是個屋子。「這裡面有油燈吧?」在地下潮濕的環境裡,火摺子只有靠隨身帶的,而油燈則更靠得住。

  沈碧瑤顯然明白了張問在想什麼。「有!應該就在邊上。」

  張問努力伸長手在密室牆上上下摸索,終於摸到了嵌在壁上的燈盤,卯足勁兒把它掰了下來,遞給沈碧瑤,終於從夾縫裡出來鬆了松肩膀,蹲下來查看石壁機關尤其是底下滑道,果然都生鏽了。

  「燈油有了,可是能有用嗎?也沒法倒進去。」

  「有這個呢。」張問拔出腰間短劍,一笑。然後短劍艱難探進門底輪盤裡,然後往劍身上倒燈油。要換了平日他可沒膽子在逃命時候浪費時間倒騰這些,但以沈碧瑤的深思熟慮,逃命的時候必然是照著她的第一計劃執行更為穩妥,雖然這機關生鏽沒在她算計之內。而且,萬一李家瘋狗真追了進來,一直直線跑真的不明智。倒了燈油之後,張問用用劍身努力颳了刮機關上的鏽跡。「你再關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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