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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十 沈家

2023-12-14 14:04:04 作者: 西風緊
  「高山流水,去不返,以水見山,遙相望。」

  張問聽出了她必是等著個不歸人,讓人自縛為繭的常是無望而非欲望,「人世,俗世,怎麼都少不得同行人。」

  「大人虎落平陽,難道真願與犬狼同棲?」

  「不願,所以才累。」

  「萬物生長,各奉其法,大人心中有路,又何必隨犬狼之步?」

  張問頓時茅塞頓開,不能一直被那群跳樑小丑帶著走。「你也是那困虎,又何必自囚於此?」

  「大人,您在山高,我在水寒,你是困地之虎,我是囚水之鳥,你心懷霸業,我只等倦盹沉溺。」

  「或振翅高飛?」

  寒煙愣一愣,淺笑。

  「姑娘生而有翼,何必將囚水再化為戲水?天地之廣,以你的才學……」

  「能去學院裡做先生嗎?還是更放肆地,考取功名。」

  張問沉默了,在畫卷上加了一行飛鳥,萬物生長,各奉其法,可一些法凌駕於萬物之上,卻未必公允,只看誰能一飛沖天,破了章法,再另立法紀,那就是他要做的,攀上天端,不擇手段。道在心裡,那些擋路人看不透你,也不必看透。

  次日,衙門的日子一如既往。張問也沒必要和這幫跟班計較,計較也沒辦法,他手裡只有一個自己人,管家曹安,還得辦其他要緊的事。

  幾個人一起走出縣衙,外面就是縣衙街,這條街掛著燈籠,但店面很少,來往的都是路人,東邊有城隍廟,要從縣衙街過去。向西走到縣衙街的盡頭,那裡有個牌坊。

  高升介紹道:「咱們上虞縣一共三個牌坊,縣衙門口有個忠廉坊,縣衙街東西一頭還各有一個牌坊。」

  張問信步亂走,向南一轉,不覺走到了沿江坊,那風月樓就在沿江坊上。這會兒夜幕剛近,曹娥江兩岸的店鋪都掛上了燈籠,紅亮一片甚是繁華,江心有畫船游弋,絲竹管弦之聲,一派歌舞昇平。

  一行人走到風月樓門口,高升說道:「堂尊要進去玩兒麼?」

  張問看了一眼對面的茶館,說道:「咱們去那邊喝會兒茶再說。」

  幾個人上了二樓,小二招呼著入座,張問選了個靠窗的位置,高升等人坐在旁邊的一桌,不敢和堂尊同桌。

  張問也沒嘗出這茶館的茶什麼味道,看著人來人往生意興隆的風月樓,他已經交曹安探明了,這風月樓正是沈家的產業。大咧咧去摸摸老虎屁股也好,先來個投石問路。

  「高升,過來……你在上虞縣混了多久了?」張問勾了勾手。

  高升急忙把屁股從板凳上挪開,嘩啦一聲站起身,跑到張問面前,彎著腰說道:「小的打小就在這城裡長大,這大街小巷轉彎抹角沒有小的不知道的。」

  張問笑了笑說道:「好,牛皮吹得震天響,那我考你一個,這風月樓後邊的老闆是誰?」

  高升瞪大了眼睛道:「沈家,沈雲山啊,這個上虞縣的人都知道。沈老爺可不得了,上虞縣的青樓、典鋪、絲綢、糧米、藥材,沒有不沾手的……」

  高升左右看了看,又低聲道:「這沈老爺只有個女兒,叫沈碧瑤,聽說長得那叫一個國色天香,下邊的人光是聽見她的聲音,魂兒就沒了……」

  張問故意問道:「看來這沈雲山是個大財主,沈家……他們家在朝里有人麼?」

  高升歪頭想了想,說道:「嘶……這個,小的倒是沒聽說。他們家幾代都是商賈,在上虞縣的田地也不少,倒沒聽說哪一代做過官兒。」

  張問一拍大腿,當下便說道:「筆墨侍候!」

  高升等忙屁顛屁顛地跑去找掌管拿筆墨,張問在紙上寫道:著馬捕頭,立刻帶快手到沿江坊,張問。寫完遞給高升道:「拿回去,給馬捕頭。」

  「小的這就去辦。」

  張問和另外兩個跟班結了帳走下茶樓。不一會,方臉馬捕頭一臉浩然正氣,騎在馬上,左手按刀,時不時喊一聲「閃開」,策馬而來,馬屁股後面跟著百十號皂衣捕快,拿刀的拿刀,拿弓的拿弓,還有十幾個快手馬隊。場面十分強大。

  馬捕頭在高升的帶引下,找到張問,躍下馬來,單膝跪地道:「屬下拜見堂尊。」

  「本官接到線報,有朝廷欽犯藏身在這風月樓中,給我搜!」

  「屬下得令!」馬捕頭站起來,一揮手,喊道:「兄弟們,給我圍了!」眾皂衣一擁而上,風月樓門口的嫖客和拉客的妓.女們四散逃竄,尖叫不絕,又有門口賣小吃飾品的小攤小販,雞飛狗跳,棗子果子散了一地,亂糟糟一片。

  張問在跟班的簇擁下走進風月樓,那老鴇急忙迎了過來,「大……大人,您這是要幹什麼?」

  「本官接到線報,樓內有欽犯,故帶人搜查。如果查出欽犯,你等私藏之罪,坐連難赦!」

  老鴇一臉哭相,臉上一皺,粉末狀的玩意簌簌往下掉,「哎喲,大人,咱們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私藏欽犯呀,風月樓的胭脂錢年年都及時完清,該孝敬的份子也孝敬了,從來都是守法和氣經營,大人您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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