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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安夏國,往事浮出水面

2023-12-14 18:54:08 作者: 夏木婼
  他懷裡揣著慕淮送他的玉佩,月音一眼就認出來了,便帶走這個孩子,悉心照料,救回一條命。

  止修一名是月音所起,意為止兵戈,修德行,這也是月音所希望的。

  回了雲城後,月音再次歸隱,發誓自此再不入仕,絕不從政,一心培育慕止修,萬分嚴苛。

  世事如何,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隱約聽說安夏國一分為二,淵寧和連滄齊頭並進,兩國皇帝以強制手段扼制了所有不利言論和有關安夏的一切,其周邊也多分裂小國,蠢蠢欲動。

  初時,月音待慕止修極為嚴厲,甚至稱得上嚴苛,動輒打罵懲罰。多年後月音回想,雖皆有理有據,但對孩子到底是過分了。然而慕止修也從不抱怨,咬牙受下。

  那時月音戾氣尚重,一心復仇,古琴從此塵封,長劍佩於腰間,月音猶在,琴師不復。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雲城位置偏僻,淨人心神,月音長年奔走於江湖朝堂,身份不一,看破太多,明白太多。

  月音永遠不會忘記那日他親眼看著那個女人坐上花轎,「小喬出嫁了」,回來後就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慕止修那時還小,不懂這些,只知照顧好師父。小小的慕止修夠毛巾也夠不到,只能踩著小板凳,才勉強探上。

  又拿著小板凳去廚房燒水,重心一個不穩,便從高高的灶台摔了下來,屁股著地,倒沒什麼大礙,只不過肯定青了。

  終於做好了一切,慕止修擦了擦額頭的汗,吐出一口氣,小小的慕止修那顆小小的心裡想的不是自己多累,而是師父照顧自己這麼多年——真累。

  等慕止修做好這一切,月音的酒其實已經醒了差不多,習武之人內力化去酒力,本就所剩無幾。

  這番大醉,不過是心裡難受,加之回來路上吹了風,一時酒勁上頭,才會如此。

  看著拿著毛巾呆呆地站在門口,似乎在思考師父為什麼酒醒這麼快的慕止修,心頭的霧霾似乎散去了些許。

  對著慕止修招招手,輕笑:「修兒,過來。」慕止修乖巧地點點頭,走了過來。

  月音一把抱起不怎麼大的慕止修,放在腿上,柔聲問道:「修兒,這些年委屈嗎?」慕止修一時受寵若驚,呆呆道:「師父?」

  月音還是第一次發現,自己這個撿來的小徒弟還有這麼萌的氣質。不由地捏了捏他的臉蛋兒:「修兒,苦了你了。」

  慕止修不知怎的,眼淚就不聽話地往下落,最後抱住月音的腰,失聲痛哭起來。哭著哭著便蜷在月音懷裡睡著了。

  「轟隆!轟隆!」外面雷聲震天,把月音從回憶當中拉出來,月音披了件單衣,外面是瓢潑大雨,也不知是何時下起來的。

  月音皺了皺眉,拿了件披風,猶豫再三還是打傘去了祠堂,果不其然,慕止修依舊端端正正地跪著。

  面前的人兒與月音記憶中那個小小的身影相重合,月音到底還是心軟了,輕輕把披風搭在孩子身上,收了傘,看向最上面的背著放的靈位沉默不語。

  慕止修瑟縮了一下,乖順躬身:「徒兒見過師父。」師父未叫起,慕止修不敢起身,只跪著順月音的視線看去。

  月音輕嘆一聲,柔聲道:「起來吧,去把最上面的靈位轉過來。」慕止修依言起身,但內力盡封,他如何夠的住。

  儘管如此,慕止修也沒有輕言放棄,正想著對策,月音也察覺了自己似乎難為人了,搖搖頭,縱身一躍便轉正了。

  慕止修凝神一看——慕淮。他不知慕淮生死,但襁褓孩兒都會從崖頂墜落,慕淮想必也凶多吉少,這才立了這一靈位。

  慕!慕止修隱隱有了猜測,試探道:「師父?」月音點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慕止修心頭一震。

  雖然他一直是月音在教養他,但一個孩子不可能對父母的愛沒有嚮往和憧憬,慕止修也羨慕那些能賴在父親懷裡撒嬌的孩子。

  一直以來,慕止修從沒放棄過尋找父親的蹤跡,因為月音告訴他,他的父親只是失蹤了,臨行前把他託付給自己照顧。

  月音不忍地聲音再次響起:「修兒,你現在知道,為師為何不許你們成婚了嗎?」慕止修呆呆地點點頭,所以葉雲翎是他的妹妹嗎?

  月音拍了拍慕止修的肩膀,隨後把他後來查到的當年的事情娓娓道來。

  在他離開後,一切都一如既往,直到舊相辭官,新相墨景接替,與外臣赫連浩澤串通一氣,暗殺安夏國皇帝葉凌。皇宮血流成河,屠戮京城。

  慕淮聞訊帶兵增援,不料被墨景以妻子的性命相要挾,讓他交出兵符,並親自斬殺一名皇室成員,並表示自此效忠新皇,絕不叛變。

  慕止修回程途中見炮火紛飛,狼煙四起,遂要求,若他能助墨景問鼎九五之位,他們必須停止戰爭,善待百姓。

  二人就這樣達成協議,但皇上葉凌已經與千萬戰士共亡於鐵蹄屠戮之下,兩名皇子輪護母而亡。

  皇后悲痛欲絕,將尚在襁褓的文夏公主交給自己的近衛,送出宮去,而後自焚於鳳棲宮中。

  女本柔弱,為母則剛,在最後關頭,她將一切藏於文夏公主的懷中,用沖天的火光為文夏公主開闢了一條生的道路。

  所以文夏皇室成員之剩了尚不記事的文夏公主,現在正抱在慕氏懷裡,墨景眼神示意道:「慕將軍,動手吧。」

  慕氏早已淚如雨下,在這一刻毫無尊嚴地跪在墨景腳邊:「求求你,求求你饒了這個孩子吧,他還什麼都不知道,求求你……」

  慕淮也見過文夏公主幾次,是個可愛的孩子,他又如何忍心?一步一頓地走到慕夫人身邊,抬頭看了看墨景。

  墨景毫無憐憫,為了天下百姓,慕淮只得狠心抱走慕夫人懷裡的孩子,轉身走向後面不是很高但也看不見底的山崖,不過摔死一個孩子,足夠了。

  慕淮抱過孩子,身子一僵,他知道夫人為何如此痛心了,因為懷中的孩子,根本不是什麼文夏公主,而是他的親生孩子,和他血濃於水的親生骨肉。

  歲月沉澱下的慕淮已經斂了不少恣意逍遙,多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穩重,就是這樣的他此刻心如刀割,淚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幸虧背對著墨景,慕淮心一橫,仰頭大笑著把懷中的孩子拋下山崖,逼回想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靠著大笑發泄著內心的絕望。

  墨景等人見狀,也紛紛大笑著,而慕夫人的眼神在那一刻眼神失了所有的神色,跌坐在地上,她怕被墨景察覺異常,故不敢把悲傷表現的太過明顯,深深地壓抑在心裡。

  當天晚上,墨景就把所有的官兵都撤出了慕府,並殺了所有不願歸服的老臣,又以各種手段強制抹滅了有關安夏國的一切。

  月音說完陷入了沉思,自那以後,慕淮仿佛人間蒸發一般,銷聲匿跡。

  月音良久又道:「修兒,你現在明白為何為師不許你入朝,不許你跪拜了吧。」說著看向靈位,「因為你叫慕北宸,安夏國最年輕最驕傲的將軍慕淮,是你的父帥。」

  慕止修看著靈位,壓抑著憤恨,月音看了一眼,繼續說道:「這一切都在那一場滅絕人性的戰爭里毀了,慕將軍當年於我有知遇之恩,我本想你這一輩子都不要知道這些,做你想做的,而不是活在仇恨和自責當中。」

  慕止修啞著嗓子:「師父,這是我的該擔負的責任,我有權知道這些。」慕止修的喉間似乎壓抑著一隻咆哮的野獸。

  不待月音說話,慕止修又道:「師父,解開我的穴位,我要去殺了這兩個狗賊!」

  月音猜到他就會如此,怒喝道:「住口!就憑你一個人,想闖進重重護衛的皇宮?還想取那兩個人項上人頭?你就是去送死!」

  慕止修想也不想接話道:「謝聽白不就一個人闖進去了嗎?」

  「他是秦王府的人,身份的便利足夠他小心些進了皇宮內院,你憑什麼?」月音徹底被激怒了,這孩子怎麼茶米油鹽都不進呢!

  慕止修沉默了,月音安靜了。

  「修兒,為師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雙眼充滿仇恨,而是想告訴你,你口中的阿翎拿著你父帥給他的孩子準備的玉佩,若玉佩是她的,那你們——」月音沒有說下去,他相信慕止修明白,「而若不是她的,那她是如何得到的?我確信,不是生死關頭,你父帥不會把玉佩丟下。」

  慕止修繼續沉默,月音知道這些信息給他的打擊太大,便把祠堂的門關上,讓雷雨不至於吹進來。

  又點了幾根蠟燭,拿了一個蒲團坐在一旁,隨手拿起不知何時吹進來的一片樹葉,悠揚地吹了起來,任由慕止修一個人消化著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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