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79.
2023-08-22 20:26:43 作者: 川瀾
喻瑤知道, 阿野明白她的心思,確定她愛他, 但對他來說還不夠,他想要全身心的投入,不被瓜分的關注和在意,毫無保留只給一個人的疼愛偏心,他依靠這些生存著,一旦改變, 就等於被推到了懸崖邊上。
他那麼了解自己,早就知道有了孩子會面臨讓他不安的處境,但仍然只想滿足她的願望。
她無條件愛著這樣的容野。
從來沒有覺得他哪裡過分, 或是需要他當成病症一樣去治療自己。
她只是耐心地,想用一切他索求的東西,把那麼多年裡他獨自跌撞出的傷口都抹平, 每個讓他流過血的空洞,都用感情溫柔地填補。
任何女人孕產都不容易, 她義無反顧,也僅僅因為他是容野, 只是阿野還沒有感受到,小桃花其實是屬於他的禮物。
想想阿野現在確實不容易,這寵爭得既認真也不認真,一邊恨不得把她身邊礙眼的都掃清, 能自己獨占, 一邊又因為小桃花是她冒著危險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他臉上凶,實際卻不忍心真的嫌棄小傢伙。
喻瑤向後靠,倚在沙發背上, 環著容野的腰輕輕把他拉近。
別急阿野,小桃花再長大一點,就一點,你一定能看到他努力夠向你的小手。
喻瑤眯起眼,想先哄一哄領地被入侵的小瘋子,她清楚阿野目前不能把她怎麼樣,於是有恃無恐,享受地隨便亂摸,對他各種上下其手,抬頭吻著他美滋滋說:「當然要了,阿野本來就是我的,我的愛情也只是阿野一個人的。」
容野縱容她耍流氓,虛按著她脖頸壓下去,把人抵在沙發角恣意深吻。
自打喻瑤孕晚期到月子,他始終小心翼翼地護著,太親密的動作都不敢有,就怕老婆承受起來不舒服,這場放肆的吻已經等太久了。
喻瑤剛才的囂張被吞噬一空,呼吸急促地閉上眼,手腳軟成棉花。
完蛋了,太長時間沒開葷,她稍微吃點肉就這麼弱,連吻都抵擋不住,接下來可怎麼搞!可以醬醬釀釀的時候,她豈不是要在床上昏過去。
喻瑤不甘,攥住他衣擺,迎上去痴纏。
容野胸口劇烈地震,怕動作太大傷到她,捏著她臉頰艱難退開,跟她鼻尖互相廝磨著:「侵犯我不負責到底,還趁機偷換概念,想三言兩語就把我哄過去是吧,我手裡可還抓著小崽子,萬一你對我不好,我就只能欺負他——」
他這麼說,於把自己擺在比小桃花低的位置上了。
圈套是不是。
就想故意招她心疼。
喻瑤明知是他的小套路,但實實在在捨不得了,她呼吸還沒平靜,直接拿出標準霸總言論,一臉正經說:「欺負他也沒用,整個家裡就你最重要,你如果不高興,咱家一大一小一狗都得陪著你哭。」
容野終於被她逗笑,眼底那點淤著的陰霾化開,放鬆地蹭她頸邊:「瑤瑤真好。」
他手臂下意識緊了緊,把掛件似的小桃花抱穩當,免得他掉下去,眼睛卻彆扭地不肯看他,然而幾秒鐘後,他再次親上老婆的嘴角,就突然覺得手上一熱。
觸感綿軟,像貼了塊剛出鍋的棉花糖。
喻瑤屏息盯著他的手,容野蹙眉,也不禁低頭過去。
被他夾著的小桃花居然一直沒閒著,廢了好大辛苦,總算拖著他圓滾滾的襁褓,夠到了爸爸手背,細嫩的小臉蛋兒循著溫度,往上乖乖一貼,眼睛眨動兩下,露出一個天真的笑。
他還太小了,這個笑並沒有麼自主意識,但軟熱甜蜜,只有血緣和本性里透出來的依賴。
容野愣了一下,這隻手莫名有點麻癢,他也不能掙脫開,只能略顯僵硬地繼續托著,他老婆,抿唇小桃花,難得露出一絲無措。
「瑤瑤……」
「他笑麼。」
「他怎麼可能……朝我笑。」
他把小崽子當天敵,處處防著他介意他,他不懂得親情是什麼感受,不會付出,也抗拒接納。
他既不應該姓容,也不想姓秦,跌跌撞撞活了這麼多年,連自己的親人也不曾有過。
小桃花愛媽媽是天經地義,但他……
除了瑤瑤,從小到大,別人不是把他當厲鬼無常,就是對他戰戰兢兢,有怕有恨有嘲諷有利用,他習慣被當成異類了,卻不習慣有人朝他純粹的笑。
天真無邪的,幼小身體裡流著他跟瑤瑤的血,竟然……不躲著他,不怨恨他獨裁。
喻瑤心臟加速跳著,聽見容野本能問出來的幾句話,眼眶泛紅,她抱住他,仰頭輕聲說:「這才只是開始,咱們家小桃兒,天生就懂得愛爸爸。」
容野低眸,搖搖頭:「他還小,麼都不懂,再長大,就知道怎麼離我遠點了,我不會寵他,我只會跟他搶。」
喻瑤心裡酸澀得無法言喻,她也不爭辯,只是更緊地擁抱他:「阿野,我陪你,我給你帶到這世上來的小桃兒,到底是什麼樣的。」
小桃花身體底子好,營養供的足,發育得快又穩,大眼睛濡潤剔透,也不怎麼愛哭,一見面就張著小肉手咯咯笑,軟綿綿往喻瑤懷裡撲,喻瑤自信就憑她兒子這天賦值,誰了不得捧著疼。
但漸漸喻瑤發覺,幾個照看小桃花的阿姨愈發謹小慎微,比他最脆弱的初生期還戰兢。
她留了心,特意暗中潛伏到嬰兒房門外探聽,意外好笑地發現,原來她跟阿野不在的時候,小桃花那張小臉兒根本就是繃著的。
屁大點個小孩兒,不管怎麼逗,連個笑模樣都少有,烏溜溜的眼睛著阿姨,直把阿姨盯得以為自己犯了麼大錯。
喻瑤詫異之後,心裡只剩炙熱,小桃花遺傳了爸爸的性子,不僅眉眼越來越像阿野,連性格也幾乎復刻了他。
天生骨子裡是冷的,感情卻洶湧熱切。
喻瑤深吸口氣,推門進去,小桃花一眼看見她,像開了麼閥門,奶唧唧要抱抱,貼在她懷裡乖的不行,完全是個要人疼要人寵的香甜幼崽。
小桃花三個多月會翻身了,喻瑤拉著老公來圍觀,容野挑眉,環抱著手臂,冷冷淡淡打量他的小狗崽。
翻身有麼好看。
有他好看麼。
小崽都長大一截了,該怕他了吧。
容野摟著老婆,面無表情垂眸,芒果也緊張地蹲在一邊,嗷嗚兩聲幫忙助陣,甚至自己在地板上完美翻滾了一圈,給他小花弟打個樣。
小桃花在地面的爬爬墊上,當眾給全家表演翻身,一骨碌就圓溜溜地滾到了容野腳邊。
他咯咯笑,往伸著爪爪,勾到爸爸的長褲,沒什麼力量地抱了一下,接著拿短短胖胖的小手臂貼上去,耍賴黏著,哼哼唧唧不讓開。
容野腿僵了,試圖往外撤開,不敢用力,只能轉過頭,神色複雜地求助老婆:「瑤瑤……他抱我。」
喻瑤摸下巴:「這架勢,怕是不止抱一下那麼簡單。」
小桃花七個月不到就會爬了,進步飛速,喻瑤給兒子穿上帶小拖把的衣服,讓他到處亂竄,順便搞個衛生,他倒好,在媽媽臉上香噴噴親了一口之後,目標明確地直奔容野過去。
容野唇角繃著,昳麗的一張臉冷如寒霜,不吝嗇地給小崽施壓。
七個月了,懂點事了吧,還不怕他?麼呢?
小桃花咿咿呀呀爬向爸爸,容野鬼使神差彎下腰,朝他伸出手,小桃花得寸進尺,順著就蹭到他手臂上,用那張跟喻瑤十足相似的紅潤小嘴巴,微張著要抱。
容野無形的壁壘上出現隱隱裂痕,他手指微蜷著,托起兒子,眼底不知怎麼蒙上了一層薄紅,盯著喻瑤,喉結滑動著,沙啞說:「老婆。」
喻瑤走過去,從背後摟緊他,臉頰貼著他繃起的脊背,鼻音濃重:「阿野,他愛你。」
小桃花如願以償爬進了爸爸懷裡,睜大眼睛近距離看他,一身奶香地湊上去,在他臉頰邊試探著親親,睫毛新奇地忽閃幾下,伸出紅潤的小舌頭,小狗崽似的舔了他一下。
容野凝成冰雕。
喻瑤那些感動被大笑取代,她忽然一拍手:「這感覺,怎麼越來越熟悉了?」
小桃花快要滿歲時,容野不得不公事出差,去德國一周,七天並不長,他卻度日如年,迫切地把工作極盡壓縮,提兩天返程。
他上飛機時,小桃花正靠在喻瑤身上,穿著一身奶黃包帶尾巴的小衣服,鼻尖上都是汗,抓著喻瑤的手,發音極其不標準地叫:「麻——麻麻——」
喻瑤一愣,手忙腳亂把兒子捧起來:「乖,再叫一遍。」
小桃花汗津津的發出小聲歡呼,努力地叫:「麻——」
他也不停,緊接著著怯怯喊:「拔拔——」
喻瑤欣喜哽咽地抱住他:「好乖,爸爸馬上就回來了,記得叫他,他臉上起來冷而已,你不要怕,他很愛你。」
喻瑤把小桃花交給阿姨,提去機場,容野披星戴月下飛機,遠遠見喻瑤就大步直奔過來,斂著唇地把她往懷裡裹。
「快回家,」喻瑤勾著他後頸擁吻,「有大禮給你。」
喻瑤迫不及待拽著老公回去,一路心心念念,小桃花開口叫爸爸,他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好不容易衝進家門,剛會走一點路的小桃花換了件小狗勾的毛絨連體衣,搖搖晃晃就撲到容野腿上。
他抬起小腦袋,對上爸爸漆黑的眼睛,太想表現好,反而緊張得小嘴巴直顫。
芒果在旁邊急得繞圈。
小桃花卻一時忘了怎麼發聲,抱著爸爸的大長腿,急得要哭出來,哼唧兩下之後,他了芒果,張開紅潤的小嘴巴,奶聲奶氣地脫口而出:「嗷——嗷嗚——」
偌大客廳,只剩寂靜。
芒果呆滯。
容野也不動了。
只有喻瑤怔愣之後,發出實在忍耐不住的笑聲,倒在容野肩上:「麼叫出來混總要還的,某狗勾懂了沒?我說呢,小桃兒怎麼越來越熟悉,黏著人不放,撒嬌耍賴,喜歡誰就舔人家,現在張嘴就嗷嗚,是不是跟你當初剛進家門時候一模一樣!」
諾諾麼樣。
他就什麼樣。
骨子裡萌甜的本性,完美遺傳到下一代。
容野緩緩低下頭,貼在喻瑤耳邊,低沉微啞地張開口,慢又抑揚頓挫地說:「嗷——嗚。」
喻瑤耳根當即紅透,控訴地看他。
面子是什麼,兒子是什麼。
爭寵永不停止,在老婆面前絕不服輸。
容野問:「老婆,好聽麼?」
他指芒果:「它好聽。」
他繼續指肉嘟嘟的小桃花:「他好聽。」
容野目光轉回來,眸中光影流動,蘊滿笑意:「還是我好聽?」
小桃花痛定思痛,抱著小腦袋拼命練習叫爸爸,要把從來就沒怎麼存在過的小面子掙回來,倒是芒果驕傲到連續一個月挺胸抬頭。
這搞的,父子兩個的語言啟蒙老師都是它!
狗生圓滿!封侯拜相!一個大總管怎麼容得了它桃李滿天下!
小桃花絕不再給爸媽丟臉,小舌頭還捋不直,天天奶氣十足地喊「拔拔麻麻」,還喜歡跟在芒果後面走,牽著它的小白毛,乖乖地叫它「芒朵」。
他走累了,芒朵哥就停下來陪他,拿毛絨絨肉滾滾的身體給他當靠墊。
容野還在等,小桃花一歲了,話都會說了,思維也在慢慢形成,知道善惡,知道親疏,還不開始怕他麼?
到小桃花快要兩歲,詞彙量已經相當豐富,雖然沒一個完全標準的,但架不住逆天的可愛。
他也能適當出去見風了,最愛在院子裡晃蕩,芒朵哥發愁地鑽進牽引繩的項圈兒里,把自己套上,再把另一頭叼給小桃花。
似小桃花溜它。
實際是他溜小桃花。
溜著溜著就學會爬牆,家裡庭院側面有一道柵欄,高大安全,下半截封死,上半截能看見外面,小桃花就愛往那去。
喻瑤正好給兒子練習上樓梯,就在柵欄邊搭了個寬闊的台階,正好能讓他爬上去看風景。
容野知道這件事,台階上面的軟墊還是他親手給瑤瑤鋪的,所以在集團忙完回家,聽見柵欄邊有動靜時,他自然而然就猜到是小崽子。
他放慢腳步走過去,透過掩映的綠植和花叢,見小桃花背對他站在台階最上面,小手抓著欄杆,兇巴巴瞪著外面。
容野恍然想起,剛才開車路過,他見鄰居家孩子擺弄著兒童電動小車朝這邊過來。
果然,比小桃花年長一點的聲音傳進來,形容著他爸爸如何高大威猛,語氣很是炫耀。
容野眸色略微轉深,注視著小桃花不大點的小背影。
小桃花細嫩的肩膀繃著,聲音還沁滿奶味,語氣卻極其認真:「誰的爸爸,也沒有我的好!我爸爸就是天底下最厲害!」
容野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一緊。
外面的小孩兒憋了半天,氣不過說:「厲害又怎麼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爸爸根本就不喜歡你!我見過,他都不願意抱你!都不對你笑!」
小桃花愣住,氣得小手窩窩都在發白。
他忍著哭腔,大聲澄清:「不是!我爸爸喜歡我!他只是——」
小桃花忽然聽見背後有腳步聲走近,不用回頭也認得出是誰,被現場抓包的緊張感讓他一下子沒站穩,小腳丫往後一錯,就要從台階上滾下來。
一隻手迅速抵到他小小的背上,直接把他抱起來,攏到懷裡。
容野擰了擰眉,事發突然,他左手腕骨似乎扭了一下,但臉上絲毫沒有表露,仍然穩穩摟著兒子,微涼目光掃向外面。
來挑釁的小孩兒徹底呆。
小桃花趴在爸爸肩上,眼淚汪汪,小肉手緊緊環著他脖頸,身上甜香撲鼻。
容野捏著他小下巴仔細,從哪一天起,小崽的眉眼幾乎與他如出一轍,嘴唇下頜卻那麼像瑤瑤,眼裡閃動的永遠是剔透明亮的光,著他時,只有全然的依戀和仰望。
他從他一丁點大,到他能站在這裡和別人為了爸爸爭吵。
明明兩年來,給他過的都是自己的冷淡和爭搶,刻意保持的距離,但他仍然不肯怕他。
就像瑤瑤一樣,無論他怎樣冰冷兇惡,擺出再不堪的面目,在瑤瑤眼睛裡,他始終都只是需要愛和疼惜的阿野。
瑤瑤從來不會騙他。
她說小桃花愛他,就一定是真的。
小桃花涼涼的小臉兒貼在他頸窩裡,抽抽噎噎說:「爸爸,喜歡我好不好,我乖,最乖了。」
容野眼廓灼熱,拍拍他:「誰說不喜歡。」
「爸爸……」他聲音很啞,「和媽媽一樣喜歡小桃兒。」
喻瑤在客廳里隱約聽見聲音,急忙出來,一眼就到她的阿野站在陽光和花叢里,挺拔筆直,抱著他奶香四溢的小兒子。
小桃花見到媽媽過來,不舍地從爸爸懷裡掙脫下去,搖晃著撲到喻瑤身邊,抱緊她的腿,抬起小臉兒央求:「媽媽,你低下來。」
喻瑤俯身,小傢伙貼在媽媽耳邊,淚意朦朧地說:「爸爸救我,手腕傷了,他疼,不說,你快……快管他。」
他大眼睛乾淨透底:「爸爸需要媽媽疼。」
喻瑤一手抱起兒子,一手抓住容野臂彎,把他往家裡帶,摁到沙發上坐下,翻出藥酒抬起他手腕,心疼地吹了吹,皺眉問:「怎麼樣,疼得厲害嗎?」
容野目不轉睛盯著她,反手把她拉過來,貼在胸口上。
他心跳聲震著她的耳膜,她不知怎麼,臉頰和眼尾都在漸漸發紅。
她略有哽咽,擁著他問:「阿野,收到我給你的禮物了嗎?」
容野低聲說:「收到了,過了兩年那麼久,完整地出現在我手心裡。」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再沒有麼能回禮,」他描摹她的眉眼,嗓音輕而顫,「當著孩子的面,只能有一個吻,寶寶,你別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