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發白如雪

  那個少年，自然就是孟秋。

  孟家是已經落魄的皇族旁系，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林福雖然不願意，但是惹不起。他看上了藍念念，想娶進門做小妾。藍家死活不同意，加上有孟秋在，他也不好大張旗鼓地強搶民女。

  可是後來便不一樣了。

  藍念念的決絕讓他惱羞成怒，既然不能得到，他寧願殺死，於是準備好了火油。深夜潛伏進藍家，一把火，燒盡了全部。

  臨走的時候，他也看到了孟秋就在那座房子裡，似乎正在跟藍念念私會。所以，大火之中丟個人不算什麼稀奇，只有他知道人是死了的。

  仵作把屍體挖出來的時候，他偷偷塞給仵作了一點錢，讓他把屍體分成四具，誰都別惦記了，算作一筆糊塗帳。

  聞人千絕越聽，眉頭皺的越緊，聽完之後，一腳朝著他的頭踹了過去。

  林福沒有跪踏實，被那一腳踹在了木質地板上，顫顫巍巍地看著她，不敢說話。

  「我還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一個小人也敢隻手遮天。」聞人千絕冷笑，唇邊的笑意仿佛燒盡一切的火焰，讓林福看著便感覺到心寒。

  「小的知道錯了！」他爬著走到了聞人千絕的腳下，跪求著，明知道自己一點生存的機會也沒有了，還想試試。

  聞人千絕躲開他，便如躲開什麼骯髒至極的東西一般，卻開口道：「回去吧。就當今晚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林福吃驚地抬起頭：「什麼？」

  他就這麼被放過了？不可能！他是親眼看到聞人千絕怎麼對付那個知府的，自己作惡多端，反倒被放過？

  「聽不懂話？」聞人千絕的眸子裡是殺意，隨時可以將他碎屍萬段，但是她沒有！

  「聽懂了聽懂了！」林福嚇得屁滾尿流，看都不敢看一眼百里夙夜，直接跑了出去。

  身後傳來聞人千絕鬼魅般的嗓音：「今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知道。否則，我割了你的舌頭。」

  林福一個沒忍住，褲子濕熱了一片。腥臊的味道湧上來。

  他竟然邊跑邊失禁了。

  人走了以後，聞人千絕深吸一口氣，該面對更大的難題了。

  百里夙夜站在黑暗之中，旁邊的燭台默默燃燒著，卻照不亮他迷一樣的神色：「為什麼放他走？」

  對於這種人，聞人千絕一向趕盡殺絕。獨獨放走了這個，她莫不是想……

  聞人千絕摸了摸鼻子，低了眉眼，似乎若有所思：「七殿下應該有印象，當年那場大火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很快就要到藍家人的忌日了……我想……」

  她還是認為，衛卿挽就是孟秋，如果能找到這個證據的話最好，找不到，那就等待藍念念的忌日。

  他留下了林福一條狗命，不就是等待著那一天麼？

  百里夙夜何嘗不知道她的心思？

  只是這個小獵物剛剛沒經過他允許就跟別人一起跑出了夜宮，還是跟別人一起逃跑的。他心裡很不舒服。

  「回夜宮。」他淡淡轉身，沒有責怪，只是命令的語氣。

  她偷偷跑出夜宮的事情更是一句都沒有提。

  看著那道玄色的痕跡幾乎是比夜晚更加濃重的黑暗，那麼的好看，聞人千絕卻沒動，她淡淡張口，聲音冷靜得讓人心寒：「七殿下，我不能去。」

  是，她不能去。

  這個案子眼看就要真相大白。她不想功虧一簣。

  只有她每天在這裡看著林福的飲食，才能抓住最後的機會。

  孟秋也好，衛卿挽也好，若真為了當年那場大火而來，最後的收尾一定就在那個時候，若她錯過了，將來那些有毒的美食再投向哪裡，就毫無頭緒。

  那個身影僵硬了一瞬，隨後，百里夙夜回眸，薄唇緊抿：「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宛如上古樂器，在夜晚裡響起似有回音般的好聽。

  聞人千絕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覺得理虧，忽然有點張不了口。強壓下心中的不舒服，她揚起自己精緻的小臉：「七殿下，你沒聽錯，我說，我不能去。」

  「呵……」

  他在笑，唇邊的笑意放肆妖嬈！

  不用借著燈火，聞人千絕也知道那是多麼誘惑的笑容。她忽然心口上被人堵了一塊，怎麼都梳理不明白，一遍遍告訴自己，她又沒錯。是這個死殿下自己強橫，她又不欠他的。

  可是似乎那句話說出來還是格外艱難。

  「七殿下，我很感謝你今晚能出現來幫我，可我還有事，不能去夜宮……」話還沒說完，那道玄色的身影就原地消失了，轉瞬出現在她的面前。

  邪肆的光華點燃了他的雙眸，變得璀璨無比。

  他只有一隻手，便是強大的力量，將她壓在了牆上！「你還有事……」百里夙夜迫近，兩張臉的距離無限近。

  聞人千絕甚至感覺到了自己的鼻尖觸碰到了他的鼻尖。

  那是冰冷的感覺。

  她已經感覺到他在生氣了，前所未有的生氣，他以前從未這麼用力過。

  百里夙夜仿佛要弄明白什麼，一遍遍低聲的呢喃像是什麼溫言軟語，卻低了一雙眼眸思索著：「你說你還有事……」

  「聞人千絕。」他冰冷的嗓音瀰漫：「你知不知道你在拒絕誰？」

  剎那間，那雙暗夜般的眼眸便變了，而是那種妖嬈的紫！這麼近距離地看到，美得驚心動魄！

  「怎麼會……」聞人千絕驟然鎖緊了瞳孔，他不是每到滿月才會變成這個樣子麼？

  這才剛過了滿月，七殿下怎麼就……

  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是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那邊的百里夙夜才不想知道她此刻的感受，只是笑得愈發魅惑：「我說過，你只是我的小獵物而已，說不好聽點……便是儲備糧。當我需要的時候，就會把你享用乾淨。」

  他冰冷的手指跟霜一樣的白，划過她的脖頸，感受動脈下鼓動的血流。

  只要他稍微一用力，血就會湧出來，然後給他最溫暖的體驗。

  可是他沒有，冰冷的指尖遊走在上面，聞人千絕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很冷，這種冷的程度，只有在他變成那種樣子的時候才有……

  「七殿下，我上次是不是忘了說，我不是你的獵物。」她揚起眸子，毫不懼怕地對上了百里夙夜的眼眸。

  脖子上忽然一痛！

  鮮血流了出來！

  百里夙夜緊緊箍住了手中的小女人，不讓她有一丁點的掙扎，然後緩慢地俯下身來，妖嬈的唇探向了滲出血液的地方……

  「七殿下！」

  聞人千絕全身的力量都流失過了，現在確實沒有一點力氣掙扎！

  她咬緊牙關，冷冷叫他。

  脖頸處那瀰漫著冷香的唇忽然停住了，百里夙夜抬頭，唇邊染血，更加妖嬈，那雙妖嬈的唇緩慢開啟：「我最後說一次，跟我回夜宮。」

  聞人千絕直視著他，眼眸里滿是怒意。

  他怎麼敢！不經她的同意就對她做出這種事情！

  她沒有回答，可那個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黑夜裡寂靜了很久，百里夙夜就那麼看著她，然後妖孽般的眼眸里，光一點點的淡了下來，可是他什麼都沒做，只是笑了一下。

  失望冷淡。

  冰冷的手指撫摸過她脖頸上的傷口，那麼的隨意，也那麼的冷淡。

  隨後鬆開了聞人千絕，轉身走了，離去的背影絕世的好看，只是一頭潑墨般隨意披散的長髮突然變了，根根發白如雪！

  如雪國妖孽一般，那般恣意張揚的美！

  「呼……」被鬆開之後，她一點力氣都沒用了，順著牆壁坐在了地上。

  看著那個離去的背影，心裡不知道怎麼回事，那種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只想找個人狠狠地打一頓。

  眼前一個人都沒有，自己也沒有力氣。

  聞人千絕輕笑一下，自嘲不已。她支撐著起身，那個發如雪的身影已經離開了，她步履蹣跚地走出去，自己走到井邊。想清洗一下自己身上的血跡。

  伸出手，撫摸了自己脖子上的那個傷痕，原本會以為很痛，出奇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往脖子上潑水，洗掉了血跡之後，發現雪白的脖子上一點痕跡都沒有！

  剛剛那個人在臨走之前，隨意的一個撫摸，竟然讓她脖子上的傷口全部癒合了，只要那麼一瞬間而已！

  心裡忽然哽住，所以他走的時候頭髮才會變成白髮麼？

  嘩啦！

  她一拳砸在水裡！水花飛濺！

  無所不能的七殿下，到底是怎麼了？是變態到了極點，還是覺得玩弄她很有趣？

  他怎麼會讓自己痛苦，為了給她彌補那么小的一個傷口？

  聞人千絕默默地坐在草地上，看著天上一輪已經不再那麼圓的月亮，滿月不是已經過了麼……他在想些什麼？

  同樣一輪月亮，清輝灑在夜宮之中。

  一襲黑衣的他宛若月夜下的修羅，那股無上的矜貴與帝王之氣，根本就不屬於人世。手中一個琉璃盞，他發白如雪，隨意地散開，被夜風吹拂後，散漫如雪花飄落。

  孤寂得像是永恆。

  百里夙夜淡淡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全身都在被那種瘋狂的冷意折磨著，可他仿佛毫不在意，眉頭都不皺一下。

  越是喝下去，臉色越冰。

  甚至那筆挺的鼻子上，都出現了一層霜。

  管家站在旁邊，淡淡開口：「主上，回到大殿中吧，暖爐已經燃好了。」

  他沒說話，微微垂眸，似在想著什麼，隨後道：「滅掉。」

  管家猛然抬頭，仿佛不敢相信地看著百里夙夜，主子為什麼會要滅掉，他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現在到了什麼程度嗎？

  見管家不動，百里夙夜淡淡回身，聲音冷得像是從冰水裡面撈出來的一般：「怎麼，你也要反抗？」

  管家瞬間跪地：「屬下不敢！」

  隨後立刻起身，叫上其他的人，把大殿裡面的暖爐都滅掉了。回頭看了一眼月下飲酒的那個絕世的人影，寒氣已經清晰可見了。

  管家咬牙道：「去找歐陽少主，出了事情我擔著！」

  暗衛聽令撤退。管家狠狠咬牙，是因為那個女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