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沒什麼干係

  佟湘和夥計簡單核算了一下帳本，然後讓他帶著銀票去繳納官稅，她正等著前來複診的病人，卻見到一貫跟在縣太爺屁股後面不離身的師爺獨自一人來了藥鋪。

  「怎麼，師爺莫非是哪裡不舒服？」佟湘捲起屋內的帘子，帘子是竹子製作的，有些破舊了，上面的線炸開了，她想著待會兒讓夥計去別處買一個新的 回來。

  無極在一旁幫著往藥櫃裡裝藥，見師爺來，也僅僅是多看了他一眼，便轉回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不是不是，我的身體好的很，有勞佟大夫掛念了！」師爺笑呵呵的說，佟湘才不是掛念他，但是師爺自願解讀為這個意思，在佟湘跟前，他是什麼脾氣也沒有，和在縣太爺身邊的陽奉陰違大有區別。

  「哦？那師爺來我這裡是……」佟湘挑眉，也不計較他的自作多情，上前幫無極一塊兒裝藥，繼而問道。

  「這個，我是有一個事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昨天我是一宿都沒睡好啊，本來這件事和我沒關係，可是和佟大夫你有關，我就不能袖手旁觀，可是要是說起……」師爺一副十分為難的模樣，讓人看了都糾結難受，師爺身子本就精瘦精瘦的，個子不高，頂多是五尺有餘，但是一雙素來精明發光的小眼睛，此時卻布滿了陰霾。

  「何事竟令師爺這般費心？我自認沒做過什麼虧心事，也沒有什麼官司纏身，更是沒有仇人這種存在，師爺此話怎講，從何說起呢？」

  「是關於那個叫楚蕭的人。」師爺硬著頭皮說，一邊忐忑不安的觀測著佟湘的反應，唯恐她露出不喜之色。

  他雖不知道兩人之前具體的事情，但是看眼色他還是會的，早在上次一起去江南的時候，她和那個楚蕭就已經鬧矛盾了，也不知道現在好了沒有。

  「他？他的事，和我沒有什麼干係。」佟湘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直，繼而面無表情，風輕雲淡的模樣，彎腰從桌子底下掏出一本掉落的書來，她還是方才才注意到的，不知道掉了有多久了，上面都蒙上了灰塵。

  佟湘也不嫌棄髒，拍了拍書皮上積攢的灰塵，抖了抖，空氣中頓時揚起了無數粒灰塵，師爺都被嗆得直咳嗽，揮手撥亂。

  「咳咳咳咳咳咳！佟大夫，可是，楚蕭真的有危險。」師爺說，「縣太爺在苦水縣的各處都設有觀望台，這一點很多人不知曉，就連那龍門鏢局的大當家都不知道。」

  師爺一邊咳嗽一邊說著，絲毫沒有半點不快，這要是換了別人嗆到他，他早就上去踹人一腳，罵人祖宗十八代了。

  佟湘靜默不語。移步將書籍拿到不遠處的藥柜上，踮起腳來放在上面，因為藥櫃太高，她的手夠不到，於是就踩著凳子上去。

  無極見了，眼疾手快的就過去扶住凳子，以免佟湘不小心摔倒，佟湘穩穩的將書迭放在上面，便下來了。

  「佟大夫，這楚蕭的事情，你當真不在乎了？」師爺試探的問，他是一個男子，雖然年齡大了些，個子矮了些，長得醜了些，可他畢竟還是個男子，不是女子。

  他是真不知道，女人，尤其是佟大夫，有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

  無極不由得看向佟湘，他的心中，佟湘姐姐每次提到關於那個叫楚蕭的人的事情，都十分反常，儘管她自己不願承認，但是這是事實。

  「他終究是外人，不是我佟家人。他的死活，和我有什麼干係？」佟湘冰冷的吐出這句話，連師爺聽了都覺得寒心。

  看來，她和那個楚蕭真的是鬧掰了。兩個人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師爺很快就想到了那個龍門鏢局的大小姐。一路上她對楚蕭多有曖昧。

  「那……若是佟大夫真的這樣認為，那我便走了？」師爺又試探的問了一句，佟湘連一個眼皮都不掀，看似漫不經心的翻看著手上的書。

  「嗯。」她好像是從喉嚨里發出來的聲音，連啟唇都懶，師爺無奈之下，只得聳拉著眉眼打算撤了，他看得出來，佟湘好像不太待見自己，估計上次縣太爺的事情，她還放在心裡沒放下呢。

  可正在這時，一直旁觀沒有插嘴的無極，突然開口，「等一等。」他說。佟湘的眉眼一頓。

  「怎麼了？」師爺對這對小乞丐兄妹，可不怎麼關心。對他的態度也不好，勉強能做到正常，這還是看在佟湘的面子上，否則他一貫對這類人輕蔑的不會搭理的。

  「楚蕭哥哥，他遇到了什麼危險？我……」無極看了一眼佟湘，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便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想知道，您能說給我聽嗎？」無極問道。

  他深知師爺對他的看法，所以說話的語氣都是禮貌帶著恭敬的。

  師爺也是個心思活絡了，本想拒絕，可是話到了嘴邊，仔細那麼一琢磨，就琢磨出不對來。

  他縱然比不了無極天資聰穎，擅長揣摩人的心理，且敢作敢當，但是他好歹也是活了那麼些年，換句話說，他吃過的鹽都比無極吃過的米多，還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當下心中就有了一個決斷。於是他又折返，故意說給無極聽，嗓門兒也給提大了，「你叫什麼來著？」

  「無極。」無極配合的回答。

  「無極啊，無極小兄弟，你見過那個楚蕭哥哥嗎？」

  無極老實的搖搖頭，「從來沒有，但是我聽娘說過他。」

  無極左思右想，立刻靈光一閃，提了李氏，若是提了李氏，那佟湘姐姐便不會說什麼了吧。

  「娘？」師爺有一霎那的呆滯，一臉的困惑。

  無極冰雪聰明，一猜就知道緣由。

  「佟湘姐姐的娘親很好，她讓我和妹妹以後就認她做娘，我和佟湘姐姐，就是一家人啦！」無極開心的說。

  師爺汗顏，這佟家可真是心大啊，隨隨便便收留了兩個小乞丐不說，還直接認子，一般人誰敢這樣做，誰會做這種有負擔的事情，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是嗎？呵呵，那挺好的，你是上輩子積了德，這輩子才能做佟大夫的弟弟，你小子可要好好報答佟家。」師爺後半句話，說的隱隱帶著羨慕，也算是出自真心。

  無極聽了，小臉嚴肅起來，認真的點了點頭，表達決心。

  有些事情放在心裡就好了，沒必要說出來。

  「娘一直很惦念楚蕭哥哥，不知道楚蕭哥哥究竟怎麼樣了？」無極只得自己將話題扯到正道上來。

  師爺這才冷靜下來，小眼睛偷偷的瞄著佟湘，然後提高嗓門兒道：「他啊，昨日裡離開了龍門鏢局，偏偏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走了去郭城那條路，說到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師爺陷入長長的凝思。然後訴說起來。原來，苦水縣原本可以發展的很好，它靠近更發達的郭城。

  可是，郭城前年出了怪事，導致它直接封鎖各個路的出口，苦水縣的人也不敢過去，漸漸的，這件事就被人忘了。

  那條路很偏僻，漸漸被雜草掩蓋，原本無人踏入，誰知道，楚蕭竟然沿著那條路走了。

  「那個郭城，到底有什麼可怕？莫非是城裡面有怪物？」無極聽了，也有些忌憚，是什麼東西，竟然能讓苦水縣的所有人都不敢過去，明明它和郭城就臨著，本該很便利才是。

  「這個，我也知之甚少，只知道郭城現在，人心惶惶，一到太陽下山後，便無一人在外，滿城黑暗，而且最重要的是，但凡是闖入者！」師爺停頓。

  無極忙問，「若有闖入者該如何？」

  「無一生還！」師爺道。

  他的情緒都被激發了出來，看得出很激動。

  「什麼？無一生還？也就是說，楚蕭哥哥必死無疑了？他昨日是什麼時候去的？」無極忙問，頭腦十分清晰靈活，一下就問到了問題的關鍵。

  「據衙門的人說，看見他是晌午走的，我特地估算了一下時辰，等他到了郭城，恰好天黑了，恐怕……」師爺言盡於此。其中之意，不難猜測。

  「這可如何是好，他到郭城幹什麼去了！」無極也急了。

  「佟湘姐姐，你說楚蕭哥哥怎麼那麼倒霉，他肯定不知道郭城有危險，你說他現在，是死是活，是被人抓住了，還是已經——」無極不敢說下去了。

  佟湘饒是再雲淡風輕，聽師爺這一番說辭，也難免心緒有所波動。「你說的是真的？沒有誇大事實？」

  佟湘一臉不滿，望向師爺，為什麼要告訴她？她寧願被蒙在鼓裡，不知道該多好，不知道就不會被牽絆，可是她偏偏知道了，要是其他的還好說，可是涉及到人的生死，她著實不知該怎麼辦了。

  管，還是不管？

  管了，心有不甘。

  不管，她做不到。

  「我句句屬實，絕無欺瞞！而且佟大夫有所不知，那郭城的情況兇險，遠比我所講要嚴重的多，聽說上面都想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