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懲罰

  一番雷轟鳴而過，緊接著就是瓢潑大雨，下的人睜不開眼睛。就連油紙傘都撐不起來。行人匆匆趕回各自的家裡。

  龍門鏢局。大雨蔓延，雨中有一個身影，筆直的跪在雨幕中，他全身上下早已經淋透了，稜角分明的臉上，雨滴順著眉毛，高高的鼻樑，蒼白的嘴唇，滾落下來，和大雨融為一體。

  「當家的，這外頭下了這麼大的雨，怕把人給淋壞了……」屋內，李大哥著急的捶手道，他焦急萬分的樣子，一個勁兒的伸頭往外頭看，看到那人倔強的樣子，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他還不肯？」當家的鐵青著臉，手裡正端著一碗手下剛端過來的熱茶，吹了吹，正準備喝一口，語焉不詳的問道。

  趙大哥一臉猶豫，但還是上前回話，「當家的，楚蕭此人性子執拗，平日裡看著好說話，可要是他認定的事兒，那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他這個人吃軟不吃硬……」

  趙大哥充滿暗示意味的說。當家的聽懂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怪我逼他了？」

  「屬下不敢，當家的明鑑！」趙大哥當然不會承認，生怕觸了眉頭，忙認罪道。換的當家的一記冷哼。

  「我不是個狠心的人，也不屑於使用這些手段對付自家人。」當家的說，隨即怒火又上來，猛地一拍桌子，嚇得所有人抖了三抖，「可是你看看他！他做的都是什麼事兒？！」

  當家的氣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李大哥忙上前去，給當家的拍背順氣。「當家的，彆氣彆氣，您都動氣幾回了，其實這事兒我看楚蕭也挺無——哎呦！」

  李大哥話沒說完，就被趙大哥踩了一腳，痛的驚呼一聲，打斷了他的話，李大哥抱著腳好生一番痛叫，待平復了下來，才不滿的控訴的看向趙大哥。

  「我說老趙，你幹嘛啊這是，我倆離得這麼遠，你怎麼就能踩到我的腳了？」李大哥無辜委屈的問道，換來趙大哥心中一陣白眼，真是個救不了的智障。

  但趙大哥還是念及同胞友誼，不跟他計較，「當家的，要不然，叫楚蕭進來問話，沒準兒他已經改變主意了，只是當家的您不給台階，他要面子，不好意思下。」

  趙大哥嘴上這麼說，可是心裡非常的沒底，這個楚蕭他是真的看不透，他的心思，誰也猜不出來，也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麼，但是趙大哥很清楚，換了任何一個人，遇到這種事都是偷著樂的，可是輪到了他楚蕭的身上，偏偏一千一萬個不情願，好像不是讓他娶美若天仙的大小姐，而是娶一個醜陋不堪的羅剎女回家一樣。

  就連趙大哥也不能理解，就算鍾情於那個佟大夫，但是大男人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嗎？他大可以事後納那個佟大夫為妾，再不濟，就將她抬為平妻，不是兩全其美嗎？

  可是楚蕭偏偏認定了她，絕口不願答應娶萱兒小姐的事情，最後惹得當家的大怒，罰他跪在外頭，一直想清楚為止。

  楚蕭從早上跪到現在，滴水未進，一粒米沒吃，加上又下了大雨，趙大哥真擔心長期下去，會傷及他的性命。

  「哼！就憑他這個牛一樣犟的性子，不磨磨他，他肯定不會改變，非得讓他多吃一點兒苦頭，才知道妥協！況且我的萱兒那麼好，他竟然看不上，他可真是心比天高啊他！」

  從古至今，孩子都是自家的好，當家的覺得他的萱兒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也無可厚非，可是他不曾想，別人並不這樣覺得。

  「這個……當家的……其實楚小兄弟可能是覺得太快了，這男女之間相處，都是滿滿熟悉的，這也不能一下子說成親就成親了，楚小兄弟又性子慢熱，一時接受不了也是正常。」趙大哥委婉的說，既然直說沒用，那就來一個曲線救國。

  「接受不了？他都對萱兒那樣——他還接受不了？等他接受了，我家萱兒的名聲早就被傳的一塌糊塗了！我哪裡等的了那麼久！你去！去跟那小子說！問問他究竟要不要娶我家萱兒！」

  當家的一說起這個，氣就不打一處來，李大哥討好的為他捏肩捶背，趙大哥認命，拿了油紙傘出去。

  楚蕭直直的跪著，好像半天的折磨都不存在一般，也怪不得當家的那麼生氣了，他脊樑挺拔，驕傲而固執，到現在腿都跪麻了，他意識漸漸的混沌起來。

  視線開始模糊，不知是雨水下的太大，還是他快要支撐不住了，楚蕭覺得身體麻木了，就在這個時候，雨突然停止了。

  不對，他遲鈍的想著，外頭的雨還在下，可是打在身上的力道消失了，他緩緩的抬頭，身體僵硬，一抬頭，就見頭頂上是一把傘。

  「楚小兄弟，你說讓我這個做大哥的，怎麼說你才好呢。」趙大哥無奈的蹲下來，原本當家的那麼器重他，其實趙大哥心裡頭是嫉妒的。

  可是經過那麼多天的接觸下來，他已經明白為什麼當家的那麼看重他了，偏偏這樣的人是個人才，但也不是好搞的，眼光也高。

  「不管怎麼說，究竟是不是你的錯，但是萱兒小姐的名聲毀了這件事，都是和你有關的，你脫不了干係。你又何必在這裡苦苦掙扎？你傾心的佟大夫，她在哪裡？就眼睜睜看你一人受罪嗎？」趙大哥恨鐵不成鋼的勸說道。

  他不知道哪句話戳到了楚蕭的痛處，只知道他一說完，就見楚蕭整個人都變了臉色，「此事喝她無關，莫要說她！」

  「看看，看看，這都到什麼時候了，你還護著她，我可是聽說，那個佟大夫昨日還是前天，喝縣太爺一起去了外地，她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裡，你又何苦——」

  趙大哥說不下去了，他覺得楚蕭很可憐，他這樣心心念念喜歡的女子，對他卻不屑一顧，可以說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楚蕭原本就已經失去了血色的臉上，更加慘白了。「趙大哥，我說了，這是我自願的，與她無關，即便沒有她，我也不會娶萱兒小姐。」

  「嗨！那我就真不明白了！萱兒小姐她究竟哪裡得罪你了？你竟然那麼嫌棄人家？你看看，萱兒小姐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你要是娶了她，這個龍門鏢局不就是你的了？這麼好的事，也就只有你這個傻小子才是再三的推脫！」

  楚蕭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對萱兒小姐從無男女之情，況且楚蕭追尋的從來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求有情人過一生。」

  「你——我真是服了你了！男子漢大丈夫，竟然還是個妻奴！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趙大哥徹底被他弄得無語了。

  「趙大哥既然與我說不到一處去，那便請回吧，我知道你事為我好，楚蕭心領了，但是楚蕭心意已決，趙大哥再勸也是徒勞無功。」

  趙大哥連聲嘆息，「那你你要不要命了？你一刻不答應，當家的就一刻不能消氣，這要是大晴天的，你跪也就跪了，我也不攔著你，可是這大雨天，你會出事的！」

  「……趙大哥不必為我擔憂，我心裡有數。」楚蕭過了一會兒，緩緩說了句。趙大哥差點被氣吐血。

  「你心裡有數，你心裡有數，你心裡有數才怪！我看你就是個不要命的！你出事了就不怕你那個佟大夫傷心難過？」

  楚蕭聽了，突然笑出了聲，笑著笑著就低下了頭，半晌才說了一句，「她怕是不會，她從未將我真正放在心上，頂多，會感慨一句罷了。」

  「你說什麼？」趙大哥沒有聽清，一是雨聲太大，二是他的聲音太小。楚蕭搖搖頭，「沒什麼，趙大哥請回吧。我撐得住。」

  「當真？」趙大哥也勸不動他，也不能一直在這兒陪著他淋雨，再三猶豫之下，又問了一句，見楚蕭點頭，他才只好折返。

  可走著走著，他就聽到身後「咚」地一聲響聲，慌忙轉身一看，便看到楚蕭倒在了地上，他著急之下一把掀開了雨傘，大叫一聲「不好！」。

  「來人啊！來人啊！」趙大哥將楚蕭趕緊從地上扶起來，然後把自己的外衣脫掉給他披上，將楚蕭包的嚴嚴實實，本來不覺得，現在才發現楚蕭渾身上下冰涼冰涼的，可是額頭又滾燙滾燙的，簡直是冰雪兩重天。

  不知道他這樣有多久了，就這樣一聲不吭的硬撐著，趙大哥對他又是敬佩又是無語，地面濕滑，他一個人也不敢抱著，生怕半路上給他摔了，再弄出個外傷來。

  很快，李大哥帶著一個人過來，一看就一拍大腿，哀嚎道：「天爺啊！這楚小兄弟怎麼了？該不會——」

  他說著就探向楚蕭的鼻息，被趙大哥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