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妥協

  他之前可是跟他這個小兄弟講過牢里的故事的，那些故事，他也是聽外面的人給他聽的，他自然也是相信的，一想到自己的小兄弟要去遭受那種折磨，他就紅了一雙眼睛。

  「佟湘姐？」

  可是他突然發現，自己很難從佟湘的手下掙脫開，佟湘身材窈窕纖細，看起來嬌小嫻靜，哪成想，竟有這麼大的力氣？狗子頓時就驚呆了！

  他不可思議的張大嘴巴，望向佟湘，佟湘不理會他的心思，直接按住他的肩膀，然後掰過來，拉住了他的手臂，不讓他再過去。

  刀劍不長眼，縣太爺和師爺都不是什麼好人，雖說也不是十惡不赦之人，但那些陰險狡詐的心機，都是一個不少的。

  縣太爺和師爺，之所以沒有對她用強，而是只抓了弟弟一個，還為了安撫她，說三日後公審，全是因為她的身份，好歹是個有名聲的大夫，在他們眼裡，自己又是一個神醫，誰也不敢輕易得罪一個神醫，除非他活得不耐煩了。

  可是狗子不同，狗子無名無姓的一個小娃娃而已，縣太爺他們完全不會放在眼裡，傷到磕到碰到了，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狗子年幼，不懂大人之間的那些齷齪和彎彎繞繞，可是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再說了，狗子這麼拼命也是為了自己的弟弟，單憑這份義氣，就讓佟湘對他另眼相待。

  也許，狗子是個值得培養的人，既是一起長大的，在一個地方，一個老家，而方才狗子露的那一手，也充分說明他是個心裡有主意，且心思聰慧的，只是從小沒人教導他，才長成了一個野孩子。

  「佟湘姐！你快放開我！難道就任由他們把小華帶走嗎？你不是小華的親姐姐嗎！你怎麼能這樣無動於衷呢！你知不知道，牢里有多殘酷！去了就是不死也要脫一層皮的！」狗子急得，直跺腳！

  他甚至看佟湘的眼神中，都有一絲平日裡大人看小孩淘氣的恨鐵不成鋼的成分，這一個發現令佟湘表情十分古怪。

  竟然被一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小屁孩教育了。

  「你不是他們的對手，而且，大牢里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佟湘嘴上這樣說，可是她又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她上輩子，還是一個組織的人員，出任務的時候，也曾經相信過一個隊友，可是她把信任交給身後人的時候，就等到了狠狠的一個背叛。

  從那以後她就知道，凡事只能指望自己，只有自己才不會背叛自己，旁的人，最好別指望，就是真的要指望，也別要求太高。

  師爺和縣太爺雖然是要利用她才行，可是萬一中間出了什麼差錯呢？

  佟湘想著，便有意的擴大音量，對狗子說，「縣太爺是個明官，他一定會秉公執法，還華兒一個清白，如若不然，這中間若有什麼說不清楚的，那我可以奏明上請，到上頭去狀告，這事兒，早晚要水落石出。」

  那邊已經走的挺遠的縣太爺和師爺都聽清楚了，師爺渾身一僵，強力的忍住自己要回頭的衝動，愣是低著頭不說話，但心裡卻是為佟湘狠狠的捏了一把汗啊。

  她可真是個奇女子，竟然敢公然和縣太爺叫板，還要威脅縣太爺，可不是嗎！她說若縣衙處理不好，不能還她弟弟一個清白她就上告。

  以她的本事，師爺覺得，也不是做不出來，弄不好，還真能遞到那乾清宮中！若真如此，那大家的小命可都玩完了！

  可饒是心裡驚訝，師爺也不敢表露，他小心翼翼的抬頭，去看身邊縣太爺的反應，又生怕他一個生氣，治了佟湘一個不敬之罪。

  可更加令他出人意料，摸不著頭腦的是，他家縣太爺聽了佟湘的一番半是捧著半是威脅的言論後，竟然在那兒冷笑了起來。

  冷笑過後，目光中又透露了一部分欣賞的含義來。師爺揉揉眼睛，不可置信的端詳著縣太爺的面，總覺得事情很是詭異，若是依照縣太爺以往的性子，肯定不能罷休，可如今，怎的還欣賞起來了？

  雖然，他也一樣認為，這位佟大夫與眾不同，是苦水縣上最鶴立雞群的女子，但也不妨礙她有時候做事能噎死個人的事實。

  不過，縣太爺的想法他也不敢過多的揣摩，即便揣摩出來了，也沒那個膽子，直接找他確認。師爺只能憋著，把什麼都憋在心裡頭。

  不該說的，不該問的，一個字也不能多說。

  「大人，您看這——」師爺剛一開口，縣太爺就哎了一聲，打了個手勢讓他別說話，縣太爺卻也沒理會佟湘那邊，徑直離開了。

  狗子眼巴巴的看著佟華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煩躁又自責的唉聲嘆氣了幾聲，最後十分不滿的問道：「佟湘姐，你平日裡不是最疼愛小華了嗎？就連晌味記的點心，都讓夥計每天給他送，雖然大部分最後都進了我的肚子裡，可是小華說起你，都是滿眼的崇拜，讓我這個做大哥哥的可嫉妒了！可是小華滿心都是你，你卻這樣無動於衷嗎？」

  狗子十分不解，他真的是想不通，尋常的姐姐，見弟弟要被抓進牢里了，還是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孩，換了誰也不能安心，可是他從找來佟湘姐的時候，到現在為止，都沒見她緊張過似的，她一直都是那種狀態。

  「哎，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真的為華兒擔心，你是個好孩子，狗子，但你不知道的東西還有很多，日後有機會，我慢慢說給你聽。」佟湘的事情和想法，從來不會跟任何人解釋，可是自從來到這個地方，她更多的會時不時的將心裡話說出來。

  狗子的話，她大可以不理會的，可是在他今天為自家弟弟做了那麼多的份兒上，她不能置之不理。

  「佟湘姐，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別是在故弄玄虛糊弄我來著的吧？」狗子懷疑的問，他和三教九流的人都在一起混過，別人見他太小，比起大人來說太小，但是狗子比起像佟華這樣的小娃娃，已經是個小大人了，那些更大一點的，礙於狗子的年紀，到底是有人性的，沒有教壞狗子。

  但是狗子混跡在這些人中不小一段時間，對很多世間的事情和規律都有了自己的把控，佟湘跟他一說，他雖然一時間不能理解，可是大概也是有一個模糊的輪廓的。

  佟湘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直接道：「小華和娘親是我最在乎的人，是這世間唯一能讓我付出生命的人，你覺得，我會不在意小華的死活嗎？」佟華反問。

  「那你——」狗子問道。

  「我之所以不像你一樣衝動，但不代表我不為他擔心，你可知道那好歹是縣衙的，我們不過是草民一個，你能斗得過官府？你和他們交手，最後吃虧的一定是你！可千萬不要仗著一點兒小聰明，就衝動做事，否則，當時我要是不攔著你，刀劍無眼，誰知道你會發生什麼？你根本不是那幾個衙役的對手。」

  佟湘說話素來是很直很直，一些大人聽了可能會覺得分外的刺耳，可是像狗子這樣本身就是天性赤誠，義薄雲天的人，卻恰恰就吃這一套。

  他們才不在意別人說了自己的缺點，都是大大方方的承認，也就是俗話說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一個道理。

  「誰說的！我——」

  「聽話，狗子，你奶奶該為你擔心了，你忍心看到你奶奶因為你出了意外，而白髮人送黑髮人嗎？我可不能讓你胡鬧，冒這個險。這個問題我能解決，你不要太過擔心，小華一定不會有事的。」佟湘瞳孔看著佟華消失的方向，像是說給狗子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佟湘最後把狗子帶回他家，等她回去的時候，李氏已經聽說了佟華被抓的事情，實在是幾個衙役押解著一個雙手烤著鐵鏈的一個小男孩，太過引人注目了。

  她急得上火，嘴巴很快就起了皰疹，她的心到現在都在挑個不停，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般。她抹了好幾回眼淚了，自己都沒有知覺，她沒有哭出聲，可是眼淚嘩嘩的往下掉，她這一輩子都沒想過佟華會有這麼一遭！

  「我苦命的孩子啊！華兒！我苦命的孩子！我苦命的華兒！」李氏在屋內哭哭啼啼，她想要出去，可是不知道該找誰才好，她去了一趟藥鋪，沒看見自家女兒，又去了一趟晌味記，也沒找到，這下是徹底的六神無主了，最後只能回家等待。

  等消息，等佟湘回來，她無比的自責，又帶著一絲哀怨，哀怨老天爺給了佟家的兩個姐弟太多的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