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鸚鵡

  屋內不合時宜的響起一個稚嫩的叫聲，像是孩童。但是總覺得有些彆扭，佟湘這才開始邁步往裡走，她一手緩緩深入衣袖中，在衣袖裡貼身的地方，有她專門讓李氏給她縫製的口袋。

  裡面裝著一把她親自設計，讓鐵匠鑄造的匕首，鋒利的可以瞬間割破人的喉嚨，足以自保。她且看看，這個縣太爺府上，究竟玩的是什麼把戲！

  「病人在哪兒？」她開口道。嗓音如同高山上的清泉一般，又如融化的積雪，雖不那麼冷漠，可也是淡淡的溫冷，叫人不敢怠慢了去，也生不起防備的心來，這種奇妙而又微妙的感受，令人難以捉摸。

  「壞人！壞人！」

  那道聲音又出現了，佟湘不由得猜測，莫非是縣太爺的子嗣？想來若是縣太爺的孩子生了病，把人請到家裡也情有可原，可為何不大大方方的請，反而這樣藏著掖著的？

  孩子的話，又能生出什麼齷齪的病呢，這不合邏輯，況且，佟湘突然想到，縣太爺並無子嗣，原先好像是有一個兒子，不過兒子那麼大了，如今是在京都那邊的書院讀書吧，不可能在家。

  最近也沒聽說縣太爺的八卦，關於生兒的啊，難不成，是哪個小妾，瞞著他生下了子嗣？

  佟湘這般胡思亂想間，很快走到了裡間，一串琉璃珠串成的帘子阻擋了她的視線，正要抬袖把帘子掀開，只見此時裡面也走出來一人。

  先她一步掀開了這帘子，佟湘的手停駐在半空中，和來人對視了一眼，「原來你在這兒。」佟湘蹙眉道。

  清澈的眸子淡定如水，望著眼前這個原先在藥鋪請她過來的男人，「這是——」只見他手中提溜著一個鳥籠，裡面是一個通神翠綠，加一點紅毛的鸚鵡。

  那鸚鵡像是發瘋了一般，死命的衝撞著鳥籠，試圖逃出去，嘴巴里還不斷地尖叫著，「壞人！壞人！」

  「佟大夫，你快幫我看看，這個鸚鵡到底是怎麼回事，昨日裡還好好的，今日就不吃不喝，還一個勁兒地撞籠子，在這樣下去，只怕它就一命嗚呼了！」男人，也就是師爺，著急忙慌的講。

  他這可是真的著急，這可是縣太爺交給他餵養的，日後可是要給江南知府的，而且很快就要帶過去江南，不久後就是那位知府大人女兒的生辰宴了，他家縣太爺可是算好了時間。

  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可若這東風在此之前出了什麼差錯，他就是有十條小命也不夠賠的啊！

  所以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讓這隻鸚鵡在自己的手上出事，它可以在路上意外死去，可以在離開縣太爺府上的時候被老鷹或蛇蟲之類的吞了去，可萬萬不能死在他的手中，讓他背這個責任。

  佟湘一聽，頓時什麼都明白了，她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越發的凝重，眼神露出一絲薄怒來，並未理會師爺的話，反問道：「怎麼，這縣太爺的府上，下人都是眼拙？竟然連人和一隻鸚鵡都分不清了嗎？」

  佟湘語氣帶著嘲諷，嘴角勾起一抹不耐來，還有受到戲耍般的慍怒。

  她行醫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令她怒火攻心。

  「哎呀！佟大夫！您可千萬別生氣！別動怒！」師爺手忙腳亂，一方面極力安撫不聽話的鸚鵡，一方面又急忙解釋。

  他可是陪了縣太爺十多年的人，官場打交道也不少，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佟湘的反應，自然打眼一看就心裡清楚，直道她以為自己在戲耍她。

  「佟大夫，冤枉啊，實在是不得不出此下策，實不相瞞，原先我也去藥鋪請過佟大夫，可是藥鋪的夥計說，佟大夫是醫人的，不醫動物，我也是實在沒辦法，這才沒有事先講事情告訴佟大夫您，可事急從權，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啊！」師爺一番言辭懇切。

  佟湘的火氣，這才慢慢降了下來，她很快也理清了，理智想想，他的確沒有必要也沒有原因和自己故意過不去，閒著沒事耍她來玩。

  畢竟雙方無仇無怨，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犯不著和她作對。可是，讓她一個醫人的大夫，給一個鳥治病，想想都彆扭。

  佟湘冷著臉道：「既然是這樣，我也就不計較了，下不為例，否則即便是縣太爺，他也要講究王法，既然是醫治動物，那便去找一個獸醫來才是正道，若是無事，我便先走了，藥鋪里還有很多事要忙。」

  佟湘說著轉身就要離去，師爺哪裡肯啊，她這一走，自己的小命可能就要玩完了！

  「萬萬不可啊佟大夫！請留步！」師爺著急的搶到了她的前頭去，直接手臂一張，堵住了門，不讓她過去。

  佟湘怒極反笑，「原來，你們縣太爺府上的人，竟是這麼強取霸道，不顧人意願，隨意剋扣而的？」

  師爺苦著臉，一臉哀求，「佟大夫，話千萬別這麼說，您大概不知道，像咱們這種小地方，是沒有什麼獸醫的，只有京城才有啊！您是我們苦水縣醫術最好的大夫，說實話，原來在您之前我也找了兩三個來了，個個都是沒用的東西，說無能為力，他們也找不出病因來，否則，我也犯不著和您做對不上？這人活一世，哪個能保證有一日沒病沒災的？說實話您這一身醫術，就是說您是神醫，都不過分，我要是得罪了您，那不是和自個兒過不去嗎！」

  師爺這話說的也是發自肺腑。佟湘定定看了他許久，這才有所緩和。臉色好轉了一些。師爺見她不再生氣，知道這事兒有戲，連忙接過她手裡的藥箱放下來。

  討好的說，「佟大夫，就有勞您看看，事成後，我一定付給您三倍診金！」師爺一張臉快要笑出花來。

  佟湘這才騰出眼神，注意力放在那個當初衝撞的小傢伙身上，「不過是一隻鸚鵡，竟值得你們這樣緊張？莫非，這鸚鵡是有什麼來歷不成？」

  師爺一聽，頓時腦門兒出汗，一身冷汗的冒著，這佟大夫，不僅醫術驚人，觀察力也極為銳利逼人，一眼就看出了問題。

  他怎麼可能告訴她實情？只能尷尬的笑笑，打哈哈過去，「這鸚鵡的確是我家大人的心愛之物，還請佟大夫多費心才是，快快幫它看看，究竟是出了什麼毛病？可把小人愁死了。」

  佟湘似笑非笑的看了師爺一眼，「還不說實話？那行，既然你沒有誠意，那我也不必久留，告辭。」佟湘說著，便作勢要離開。

  「哎呀，我的祖宗哎！你們都是我祖宗！」師爺可憐巴巴的喊住佟湘，「佟大夫，實話告訴您吧，我也不瞞著您了。」

  「哦，那你說。」佟湘回頭，打量著師爺，判斷他話的真假。

  師爺嘆了一口氣，深深的說，「其實，這隻鸚鵡可是個不能怠慢的寶貝啊，可比千金還要重要，因為，它可是我家老爺，用來討好江南知府的女兒的！」

  佟湘一聽，便來了興致，實在是把縣太爺和江南知府的女兒聯繫不到一塊兒去。「據我所知，江南知府的女兒可是年方二八，你家縣太爺，可都……」

  佟湘話點到這兒，縣太爺可起碼有四五十歲了，怎麼，難不成還想來一個老牛吃嫩草不成？師爺知道佟湘是會錯了意，連忙解釋道：「自然不是，不是，我家縣太爺即便平日裡好女色這一口，但也不是和葷素不忌的人。」

  師爺說著，小心翼翼的，宛如做賊一樣的朝窗戶那邊看了看，確保無人偷聽，這才壓低了聲音，湊到佟湘的耳邊說，「是我家縣太爺，想要升官，從這個小地方離開，只能搭上江南知府這一層關係，而江南知府是出了名的護短，不好接近，偏偏又最疼愛他的掌上明珠，於是我家縣太爺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寶貝女兒身上，她女兒最愛的就是鸚鵡。」

  佟湘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家縣太爺，可真是不走尋常路啊。」這話多是帶著譏諷，師爺裝傻，只當聽不懂，著急的說。「佟大夫，這原本是我家縣太爺的秘密，可不能往外說的，今日告訴了您，還希望佟大夫萬萬保密才是！否則出了什麼事，縣太爺可是第一個拿我是問啊！」

  佟湘嗤笑一聲，「你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種愛嚼舌根的人。」

  「那這鸚鵡——」

  「也罷，雖我不贊同你家縣太爺的做法，但此事也與我無關，既然你已經拿出了足夠的誠意，就看在你坦白的份兒上，我便幫你看一看。」佟湘道。

  師爺頓時千恩萬謝，可算是鬆了一口氣。他正要擦擦汗，佟湘又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不過，你也別抱太大希望，我畢竟不是獸醫，不擅長給動物看診，若是看不出什麼來，也不意外。」

  一番話，師爺的心，又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兒。

  「這不能啊！整個苦水縣，也就只能指望您了佟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