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收留

  黑衣人饒是心有所屬，早有了心愛一生的女子，哪怕是曾經，也不會對其他女子動心，卻也在見到佟湘這般姿色時，心中輕輕搖曳了一下。

  他很快冷靜下來，卻也收回了劍，若李氏在這裡，恐怕早就嚷嚷著救命了。「為何要救我。」他問，聲音帶著肅殺和一絲頹廢。

  「為何要救？我是一個醫者，見到患者自然要救，你恰好昏倒在我家門口，我們能這樣見面也算是緣分，而我相信緣分。」佟湘道。

  「……說吧，你想要什麼。」黑衣人動了動腳步，才發覺腳步格外的沉重，不知是不是剛醒來的緣故，導致他腳步有些虛浮，大腦不甚舒服，好像有一塊重石壓在心口和頭頂兩處地方。

  「嗤——」地一聲，佟湘搖頭輕笑，然後不急不緩的拿著一個針包，拍了拍手下的床榻，「將劍放下，這裡沒人值得你提劍，看你丹田處內力渾厚，你若要動手，十個我也不是你的對手。」

  黑衣人訝異，神色有一瞬間是爭訟的，大概從未見過佟湘這樣的女子，救人不求回報也就罷了，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偏偏她的眼中沒有一絲真正的笑意，而是切切實實的漠然和無畏。

  就好像，她不過是隨便救了一棵樹，一束草，一隻螞蟻一樣，不值得她動任何的情緒波瀾。她那麼無情，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大愛。

  神不知鬼不覺的，他在她的動作和語氣的影響下，竟有些忍不住邁著腳步朝她的手拍打的方向走過去。

  「坐好了，現在趁著你清醒，我還要再給你下一次針，這樣才能將你體內的暗傷通通給逼出來。」佟湘語氣稀鬆平常道。

  卻不知這句話在黑衣人眼中是多麼的驚濤駭浪，他倏地一轉頭，脖子差點被扭傷，佟湘的針都拿出來要扎進他的天靈蓋。

  他這一動作，猝不及防，幸好佟湘反應快，否則這淬了藥汁的針，直接能給他戳成一個青光眼，本來就毀容毀的不能再毀了，那樣更是不能看。

  「你幹什麼？不要亂動！眼睛不想要了啊！」佟湘呵斥一聲，對待醫術方面她素來不同於尋常的憊懶和隨性，她是非常嚴肅，不能容許有一絲的差錯。

  「我——」黑衣人依舊處於狀況外，他片刻後再恢復如常，依舊遮不住眼底的風暴狂亂。他只知道佟湘是個醫者，尤其是這個窮鄉僻壤地方的名醫，卻不想，他體內就連他冒著生命危險去皇城找名醫，都束手無策的暗傷，竟被一個看起來年歲不足三十歲的年輕女醫者給當成芝麻大小事一樣的治療。

  心底的震撼，何止是能表達出的，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內心，竟忍不住升起了那麼一絲的希望，同時想起他前兩日做的事，也暗暗有些後悔。

  如果他真的能夠活下去，還有很多日子可過，有足夠的時間去報仇雪恨，而不是苟延殘喘，那他一定不會像前日那般衝動。

  這個地方，他決定待定了！可是那個好運來客棧的小二，卻是個麻煩事，他很快從狂喜中鎮定下來，一頭冷水澆頭而來，他握緊了拳頭，只盼時間能夠倒流，可世上從來事春去秋來，寒來暑往，天公制下的規矩，事誰也改變不了的。

  「對了，我有一個問題，要很嚴肅的問你。」黑衣人魂游九天知之時，一邊給他下針的佟湘，突然發問。

  「什麼？」黑衣人茫然道。他看起來狀態不太好，好像是兩個極端，狂喜和絕望，臉上的表情交織著仇恨，醜陋而恐怖。

  「你知道好運來客棧嗎？」佟湘隨意道，一個大針下進他的太陽穴，黑衣人一聽好運來客棧，渾身的戒備都立即豎起來，導致他體內埋下的針幾乎要被衝出來。

  佟湘厲聲拍打一下他的肩膀，吼了他一聲，「你幹嘛！出了意外你死在我手上，可是對我醫術的最大否定！」

  佟湘很是不滿，又警告他小心別動。黑衣人見她這樣的反應，又開始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好運來客棧的事。

  若她不知道，那為何要提呢？可若是她知道，又怎麼可能會對自己施救，還這樣若無其事，一點兒也不害怕的和自己相處，她就不怕自己殺了她嗎？

  黑衣人一時想不明白，便索性直接試探性的問她一下，看她究竟如何作答，他行走江湖這幾年，看人和認人心的本事還是有一些的。

  「你，你提好運來客棧做什麼？這就是你要和我商量的事？好運來客棧是什麼哪兒的客棧，我第一次聽說還是。」黑衣人語氣疑惑，可背對著佟湘的表情，卻緊繃到了極點。

  尤其是他臉上的傷疤，在這千鈞一髮時刻，顯得越發的猙獰可怖，就像是黑山上的漩渦泥濘，天崩地裂的山石，令人懼怕。

  「好運來客棧對面那條街不是有個藥材鋪嗎？」佟湘道，黑衣人緊繃的肩膀這才稍稍放鬆了一下，又問道：「所以呢？」

  「那個藥材鋪是我的，你也知道，我的藥，一向都是收的問心無愧，但該要價的，我可一分錢也不會少，我可不是那種濫好心的醫者。」佟湘淡淡道。

  「我看診，救病人，是看心情，就像我救了你，是在你昏迷期間將你帶回來的，你意識不清，無法做決定，是我擅自替你做了決定救了你，所以這期間用的醫藥費，我一分錢不追究。」佟湘道。

  「但是，你現在醒過來了，你的病，要真好好治起來的話，還是要花費很大珍貴藥材的，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銀子，我特意問你，你要不要治療，還有你的臉，若要治好，可要費我不少好藥。」佟湘瞥了一眼他的手。

  他的緊張和戒備，她都看在眼裡，但是從始至終都沒有明著點出來，不過是因為她對黑衣人還不了解，但是他這種人一看就是一個逃亡的人。

  恐怕還是無父無母，沒有任何牽掛。而這樣的身份，正是佟湘一直以來想要找的，更重要的是他武功高強。

  雖然不知道和楚蕭比，誰更勝一籌，可是這個級別，做她身邊的人已經足夠了。佟湘經過上次趙毅清的事情，已經深刻的意識到了身邊有護衛的重要性。

  不過這個小地方，說護衛那究讓人笑掉大牙了，所以她打算收一個打雜的隨從，就像是那些世家公子的書童一樣的級別。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要是想繼續治病，要付診金？」黑衣人睜大了眼睛，明白了佟湘的意思。

  「沒錯，怎麼，你這口氣是不願意？」佟湘挑眉問道，最後一根針成功的下在了他的右膝蓋位置，若不及時把他體下的寒氣淤積去除，日後是要落下很嚴重的病根的。

  也不知道這個黑衣人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究竟經歷了什麼事，才導致這一身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傷病，要不是他是習武之人，只怕早就撐不住一命嗚呼了。

  幸好苟延殘喘，等到了遇見她，所以佟湘才覺得這是緣分。

  「非也，你救了我，這是事實，醫藥費是我自己的事情，理應是我來付，你救我已經是格外好心了，只是，這醫藥費到底是多少？你能不能說清楚？」黑衣人不過低頭想了一下，便抬頭道。

  「嗯~還算是個講理之人，否則的話，我便是不救你，又能如何。我救你一共要用一百二十種尋常山上都能採到的藥材，還有二十一種從五湖四海生長進貨來的珍貴藥材，不多不少，我就收你五百兩吧。」

  佟湘掰著手指頭，坐在八仙桌上，一邊倒茶慢悠悠的喝著，一邊算著銀子數額，最後點了點杯子側身，對黑衣人淺淺一笑。

  黑衣人聞言，很快就從懷裡，當著佟湘的面，掏出一迭銀票了。佟湘雖然不是財迷，可是也窮的夠久了，當然，她這些日子掙得錢，比苦水村任何一戶人家都要多，都要有錢，可是她那點兒小錢一出了這裡，根本不夠看的。

  連買一輛像樣的馬車的錢都沒有，何況是城中一處好的住宅。不過是小康之財，但是見黑衣人直接掏出五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自己的時候，佟湘的心還是微微有那麼一些小激動的。

  不過她並未將情緒外露，接過來還當著他的面數了一數，導致黑衣人表情很是複雜，但是佟湘可一點兒也不在意，數了下確實是五張，就心安理得的將銀票一團，卷在了一起，捲成一個筒狀，然後塞進自己的袖子裡。

  她又沖黑衣人笑笑，「你且等著，這針一時半會兒不能拔，我去給你煮些泄氣的湯藥，一會兒給你排毒排一個痛快。」說罷佟湘就急匆匆的走了。

  但是她先去的是自己的廂房，把銀票放在了匣子裡，這才去廚房熬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