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同床

  關於這件事，楚蕭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

  佟華還小，既捨不得自己住了這麼久的房子，又對鎮上的生活感到新奇，便選擇了棄權。

  輪到李氏這裡，她皺眉想了很久，還是投了否定。

  投完票，她便一言不發地進了自己的房間。

  夜裡，李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中，她又回到了那個初來乍到的時候。那是一個冬天，雪下得很大。佟華還不足一歲，被她抱在懷裡，另一隻手則牽著佟湘。

  三人依偎在一家小小的旅館裡，靠著屋子裡零星的炭火取暖。

  不知道什麼時候，佟湘就在她身邊昏睡過去了，她叫了幾聲，都沒有醒。

  等她抬手一摸，才發現佟湘整個腦袋燙的跟塊熱山芋似的，竟是發了高燒。

  懷裡的華兒不知道是哪裡不舒服，也在哭個不停。

  門外，傳來官兵的走動聲。李氏隱隱聽見有人的交談聲，似乎提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她大呼不好，將佟湘搖醒，慌忙跑了出去。

  三人在雪中走了很久，才走到佟家村，被當時出門打獵兔子的佟老三帶回了家。

  李氏從夢中驚醒，額頭上全是密密的汗珠。

  她覺得口渴，便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瞧見佟湘一個人坐在院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夜色微涼，李氏也顧不著去拿水，轉身進屋挑了件薄薄的披風，走到了佟湘身邊。

  「湘兒，夜涼了，穿件披風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仔細地將披風搭在佟湘的肩頭。

  佟湘察覺到了她的動靜，心頭一暖，答道：「謝謝。」

  李氏莞爾一笑，坐在了佟湘身邊的椅子上，問道：「湘兒，還在想白天的事嗎？」

  聽到李氏提起，佟湘也沒有繞開。

  「娘，我一直都很好奇，為什麼你寧願待在佟家村，也不肯搬到鎮上去呢？」

  想起之前的噩夢，李氏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一時竟不知作何回答。

  她原本是來安慰佟湘，不要太過在意村民欠債的事，卻沒想到，自己又被問到了這個問題。

  她低下頭，躲閃著佟湘直視的目光。

  「湘兒，娘也有苦衷。鎮上人更雜，娘是擔心你遇上壞人……」

  聽到她的理由，佟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鄭重地開口道：「娘，這你就更加可以放心了。你看，湘兒什麼時候被欺負過？」

  確實，在佟家村，若是有人敢對她動手，那便只有後悔的份。

  可是，外面的人畢竟與這村里不同。這村中再怎麼兇險，佟湘都能應付過來。可是到了鎮上，若是真有仇家尋來……

  李氏不敢再想這後果，也是狠下了心，道：「湘兒，娘絕對不能讓你去鎮上。日後，你便能明白娘的苦心……」

  這個回答更是讓佟湘心生疑惑。為什麼只要一提到搬去鎮上住，李氏就會這麼牴觸？

  佟湘猜測地問道：「娘，你是在鎮上有什麼仇家嗎？或者，我父親的仇人？」

  聽到「仇家」這兩個字，李氏整個人都緊張地哆嗦了起來。

  她努力維持住表面上的鎮定，沒再多言，朝自己屋子裡走過去。

  待李氏走後，楚蕭從一旁的角落裡走了出來。

  月色如瀑，滿滿地傾瀉而下，在他的肩上披散開來。

  他走到佟湘身側，看著佟湘眉頭擰在一起，擔心地問道：「你母親還是不肯說出理由嗎？」

  佟湘搖搖頭。她隱約感覺，李氏之所以不肯搬去鎮上，便是與仇家有關。可是，這仇家究竟是從何而來？為什麼李氏會這麼害怕？

  她努力回想原主小時候的事情，卻發現記憶停滯在十一歲那年。再往前的，她便一點也想不起了。

  楚蕭看著她發愁的樣子，輕聲問道：「要我去勸勸你娘嗎？」

  聽到這話，趴在桌子上的佟湘偏過頭來，眼中閃爍著疑惑的神色。

  她這樣半枕著手臂，顯得她臉上肉嘟嘟的，和平時成熟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看起來像只奶凶奶凶的小貓咪。

  被她的表情萌化內心，楚蕭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輕笑。

  那笑聲低沉，卻似隨著晚風吹進了她的耳朵里，感覺痒痒的。

  佟湘狐疑地望著他，問道：「你真的可以嗎？」

  聽到這句話，楚蕭莫名地耳根子發紅，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

  「不要問男人可不可以。」

  佟湘只聽到他落下這麼一句話，便轉過身進了屋裡。

  她好奇地看著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他突然害羞個什麼勁。

  第二天，佟湘一起來，就看見李氏和楚蕭在院子裡，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看見佟湘走過來，李氏滿臉笑容地迎上來，說道：「湘兒，娘都想明白了，這就跟你搬到鎮上去住。」

  見李氏轉變得如此之快，佟湘狐疑地看向一旁的楚蕭，卻見他偏過頭去，躲開了她的目光。

  「娘，你真的想明白了？」見從楚蕭那裡問不出什麼，佟湘便轉向李氏。

  李氏將她拉到院子另一角，湊過來悄聲解釋：「湘兒，這位公子和我說過了。娘之前確實考慮不周，沒有想到你的終身大事，是娘的疏忽。」

  終身大事？

  佟湘憤憤地看向楚蕭。天知道他到底和李氏說了些什麼！

  既然李氏答應了，佟湘也沒再耽擱，當天便去鎮上尋找合適的住址。

  和楚蕭逛了一大圈，也沒有看見好一點的住處。要麼是太偏僻，要麼就是租金太貴，總之，實在找不到適合的地址。

  她計劃好了，在鎮上租一套房子，既可以拿來當做藥館，又能住在裡面，這樣便節省了路上奔波的時間。

  兩人走到一座橋邊，這才看見一家還算不錯的屋子。

  這座房子位於鬧市區的對面，兩處只隔了一座橋，既不會太吵鬧，也不至於太偏僻。更何況，這附近不遠便是鎮上最好的學堂，實在是不錯的選擇。

  兩人和房東聊了會兒天，才發現原來這屋子裡面立了一面牆，將房屋分割成了兩半。其中一半是出租用的，另一半則是房東自己在住。

  這樣一來，整個屋子兩層樓，樓下兩間並作一間大廳堂，樓上也只剩兩個房間可以住人，面積比預想中的小了不少。

  當然，這套房子的租金並不高，一年下來，也就二兩銀子，算是周邊地帶最為便宜的了。

  房東見佟湘猶豫不定，連忙說道：「姑娘啊，我這房子可是去年才修的，裡面的家具都是全新的，根本沒有用過。你到別的地方去，可再也找不到我們這麼好的條件了！」

  在樓上再逛了一圈，佟湘才終於點了點頭。

  樓上房間少，不夠睡的話，她可以在樓下的角落裡支一張睡椅。夏天裡，倒也還算涼快。

  住址定下來後，接下來就是搬家了。

  家中物品不多，那些牲畜瓜果她留了一點，便全都送給了隔壁的張翠華家。

  鎮上的房子裡家具應有盡有，於是家中的那些櫃櫥她也沒必要搬去。重要的東西，她都塞進了自己的空間，其餘的便是放進了一個大箱子裡，一車拖走了。

  搬家的時候，佟華是最開心的那個。

  坐在馬車上，他時不時地掀起帘子，張望著四周，目光被那些精緻的糖人、小巧的風箏給黏住了。

  李氏也是許久未曾到過街上來了，看見路邊那些唱著小曲兒的，一時間，也開心地跟著哼唱了起來。

  不久，馬車在新家面前停下，佟湘走下車，和楚蕭一起把箱子抬了下來。

  一家人在新房裡安頓好。佟華還黏著李氏，便和她住在了一間。剩下的一間房，便是楚蕭和佟湘在住。

  夜幕降臨，佟湘去木匠那裡定製的睡椅還沒有做好，她便只好和楚蕭擠一張床。

  沐浴過後，她只覺得困意陣陣襲來，還不等楚蕭進來，便在床上睡了過去。

  等到楚蕭點著油燈走進來，便看見她整個人四仰八叉地躺著，蠻不講理地將整張床都霸占了。

  楚蕭無奈地吹滅了油燈，在明亮的月光下，輕輕搬動著佟湘的手腳。

  似是不滿被人移動，佟湘努了努嘴，抬起一條腿，搭在了他的腰上。

  夏日炎熱，佟湘只穿了一間薄薄的紗褲。隔著布料，楚蕭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她腿上肌膚的柔軟細嫩。他正想著如何把她的腿放下來，那條腿卻並不安分，在他腰上蹭了蹭。

  一陣酥麻微癢的感覺從腰間傳來，楚蕭只覺得自己呼吸重了幾分。

  熱氣鋪灑在佟湘的臉上，她像是很不喜歡，終於將腿放了下來，老實地滾到了床的一邊。

  看見她熟睡的面容，楚蕭才終於舒了一口氣，在她身後躺下。

  他抬起手，在兩人之間比劃了一條楚河漢界，拿了個枕頭放在中間，提醒自己不要逾越。

  這才終於進入了夢鄉。

  半夜，楚蕭被一陣痒痒弄醒了。他睜開眼，卻只覺手中一陣柔軟，懷中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

  他低下頭，看見佟湘依偎在他的懷中，鼻子靠在他的鎖骨處，往上面噴灑著嬌柔的氣息。

  看著罪魁禍首什麼都不知道，還睡得正香，楚蕭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無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