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但是得給錢

  巫師的世界雖然超脫於世俗，但一些娛樂措施卻基本沿襲世俗的狀況。

  其中自然是有賭場這種東西存在的。

  而梅倫這麼晚才回來，且回來的時候滿身狼狽，甚至一臉鼻青臉腫的模樣。

  看起來也的確像是爛賭鬼輸紅眼借了太多錢，結果沒法還被人打了一頓。

  然而，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他這種說法其實是一個藉口，目的是糊弄等候已久的凱文。

  被人追著打了一下午，那這麼晚回來就說的過去了，而如此糟糕的模樣，也的確不適合再出席明晚的宴會。

  麻煩圓滿解決。

  只是……

  真要這樣，他對自己也太狠了吧？

  禿頂的維克多副會長暗暗咋舌。

  他覺得眼前這位少年必然是不願意得罪凱文，卻又不想去參加明晚的宴會，所以才來了這麼一出「苦肉計」。

  因此他看向梅倫的眼神十分古怪，有嘆服，有認可，之前的惱火反倒減少了許多。

  馮·德萊恩考核官不這麼想。

  因為他知道的更多，所以他當然不會認為梅倫這是在單純施展苦肉計。

  當然了，他更不信對方今天去賭博了——

  別的不說，這小子去見亞瑟的介紹信，還是他給寫的呢。

  並且，他也隱約知道一點亞瑟的想法，希望梅倫去給他的未婚妻搗搗亂，教訓一頓那個惡毒的女人。

  所以他認為，梅倫這種「苦肉計」行為，希望的並不是避免麻煩。

  而是在挽回自己明天受邀參與宴會的機會，繼而在宴會上伺機接近亞瑟的未婚妻。

  但為什麼他之前還想著躲出去，現在就突然轉變了態度？

  老人對此很納悶。

  難道躲出去的這段時間，梅倫是在籌備對抗麻煩的手段？

  可他能有什麼手段，可以自信挺得過宴會上極大可能出現的刁難？

  不過，因為不知道梅倫的具體想法，他對梅倫的能力也有一定程度的信任，所以內心雖然疑惑，卻並沒有開口說話。

  唯有金頭髮的凱文，是真的信了梅倫的話。

  不然呢，還能是什麼原因？

  如果梅倫一直不出現，那他大可以認為這傢伙是察覺到事情不對勁，所以提前躲了出去。

  但他既然出現了，這個假設就基本不存在。

  凱文也不相信梅倫會因為想要討好自己，而施展「苦肉計」。

  畢竟，這私生子之前都已經挑釁過他一次了，現在怎麼可能突然對自己這個嫡系兄長低聲下氣？

  所以，去賭博了，耽擱了時間，輸紅眼，被人打了一頓，十分合理。

  凱文因此有些幸災樂禍，並且不自覺就對梅倫看低了幾分。

  一個有些小聰明的私生子，還可以說對他有一定威脅。

  但一個爛賭鬼……

  「深度賭癮可不是瞬間就能染上的，這一定是一種長期形成的陋習。」

  「顯然，某人表面光鮮，實際根子卻爛透了。」

  「媽媽其實對你應該十分失望的吧……」

  凱文暗想，因等待許久而壓存心底的惱火情緒瞬間消散了大半。

  明面上，他則顯露出了一抹和藹的笑容，且十分善解人意的沒有再去揭梅倫的傷疤，而是適當提出了宴會邀請。

  然而，接下來對方的話，卻讓他臉上的笑意突然僵住了。

  「因為欠了太多的錢，我已經決定要離開這座城市了，今晚就走。」

  渾身上下十分狼狽的黑髮少年語氣苦澀地道：「現在回來，是想和你們告個別，順便收拾一下行禮。」

  這話顯然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以為梅倫在施展苦肉計的維克多副會長愣住了，以為梅倫在挽回進入宴會資格的馮德萊恩也面色發怔。

  唯有金頭髮的凱文，真的信了。

  然而這卻也超出了他的計劃範圍。

  私生子如果跑路，那自然不可能去參加宴會，但他這種行為能躲得過宴會，卻躲不過父親的追蹤。

  或者可以說，一個位高權重的頂級巫師，如果想的話，可以從已知世界的任意一個角落裡把某個人給挖出來，而不用費什麼力氣。

  如此一來，他跑到哪裡都沒用，勢態還是很糟糕……

  「你欠了別人多少錢，」凱文因此蹙眉詢問，「竟然想要跑路？」

  梅倫搖頭，閉口不答，似乎羞於啟齒。

  「協會在格雷厄姆市還是有一定關係的。」

  一旁禿頂的維克多副會長現在有些搞不清到底怎麼回事了，但他覺得，如果只是被賭場「追殺」，他有自信且有責任幫對方擺平。

  「你去了哪家賭場？人魚獵場？還是混沌撲克團？」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梅倫反而義正詞嚴地道：「我雖然要跑，但還是講道理的，這錢早晚都會還。」

  「所以，我們可以替你去說和，讓他們寬限一段時間。」

  維克多副會長繼續說道：「或者你欠了多少錢，我可以做主給你先墊上。」

  「那我豈不是要欠協會一個大人情？」

  梅倫的回答讓他很錯愕，「我昨天才加入的協會，今天就要欠一個大人情，以後豈不是綁在這裡沒法挪地方了？」

  合著你還想跳槽？

  維克多聞言臉色一黑，之前沒了的惱火情緒復又上了頭。

  但另一方面，他其實有些猜不透梅倫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於是乾脆冷哼了一聲，不再搭理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子。

  一旁的馮·德萊恩倒是隱隱明白梅倫要做什麼了，繼而表情變得十分古怪。

  「這是……用自己明天去參加宴會為要挾，來訛人家錢來了？」

  一瞬間，他認為這應該是自己猜錯了，畢竟這種事情實在是太荒謬。

  然而仔細看梅倫那幅模樣，他卻又覺得，沒錯，他必然是這個目的。

  於是老人急了，或者說，非常的難以相信。

  一個混血得罪了大家族子弟這種事情，一般能把麻煩甩脫就已經算是十分幸運且有手段的了。

  你反倒要從裡面獲得好處？想要利用別人的報復心理反向訛錢？

  你哪來的自信？

  真當大家族出來的人會是什麼傻子？能愣頭青似的被你忽悠成功？

  因為某種原因，人家是想教訓你一頓，但這種教訓的前提是發泄情緒，而不是被你戲耍啊……

  內心的想法讓他莫名有些失望，他甚至忍不住懷疑起了，這個很有能力的小傢伙性格中是不是存在著極大的自負，乃至自負讓他昏了頭？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明顯顛覆了他對此的認知，讓他不自覺愣住了。

  「如果你不嫌棄，我可以幫你還了這份錢。」

  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後，餐桌處的凱文踏步來到梅倫面前。

  拍了拍便宜「弟弟」的肩膀後，這位金髮少年表情誠懇地道：「你要是不想欠人情，那也可以把這筆錢當成我對你的一筆投資。」

  「投資嘛，有成功就有失敗，這是一種商業行為，非常正常，不涉及私人感情。」

  「真的？」梅倫聞言似乎有所意動。

  「當然是真的。現在說說，你到底欠了別人多少錢？」

  梅倫遲疑了一下後，伸出一隻手比劃了一番。

  「五萬克幽靈粉塵嗎？沒問題，我現在就能給你。」

  「不是五萬，是五十萬……」

  凱文聞言一怔，繼而深深的看了梅倫一眼，「那這可就是一筆大投資了。」

  「實在不行就算了。」

  梅倫似乎很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也不覺得自己未來會值這麼多錢，可能也沒什麼回報給你的。」

  「……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

  凱文突然笑了起來，隨後從自己的魔法口袋裡拎出一串深藍色的金屬鑰匙，從中取下五個來遞給梅倫。

  「拿著吧，這些是閃金銀行的取款憑證，一共五十萬，足夠你支付賭債了。」

  他在賭債這個詞上特意加重了語氣，似乎隱含譏諷。

  「還有，既然我幫你還了錢，那明天晚上的宴會，你可別忘了去參加。」

  「我能帶朋友一起嗎？」

  梅倫一邊打量手裡的幾枚鑰匙，一邊似乎隨口問道：「我是說，既然是邀請年輕巫師去參與的宴會……」

  「當然沒問題。」

  凱文懶得細想這個朋友會不會是梅倫的援手，聞言很痛快的同意了。

  「你想帶多少人都行。」

  ……

  事情似乎就這麼說定了。

  留下寫了宴會具體時間與地址的邀請函後，金頭髮的凱文保持微笑，頭也不回地告辭離去了。

  那模樣，活像是一頭明知被坑卻甘願上當的大肥羊……

  旁邊禿頂的維克多副會長都看傻了。

  這就是大家族的氣度？

  這就是大家族子弟的風姿？

  錢原來……這麼容易賺的？

  五十萬克，半噸，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

  普通的小型純血家族，一年的財務收入可能都沒有這麼多……

  而他們協會……

  而他們協會甚至一直在負債經營，全靠成員募捐資助和銀行貸款……

  一旁的馮·德萊恩看的也是一臉驚詫。

  顯然，他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奇葩事情發生。

  但緊接著，他就突然拽住梅倫的胳膊，將他拉到了角落，表情十分嚴肅，甚至是凝重。

  「你到底怎麼惹到他了，讓他甘願付大價錢，也要讓你去參與明天那場宴會？」

  「我也不知道啊。」

  梅倫一臉無辜地回答，「那傢伙始終莫名其妙的，我一直沒搞懂自己到底哪裡招惹了他。」

  當初變魔術那會兒，對方的態度就很惡劣，而不是梅倫變完魔術後才改變態度的。

  所以梅倫的確是無法理解，那個小黃毛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過，他能確定的是，這件事背後必然牽扯廣泛。

  原因是，他在通靈的時候，遇到了很多斷片之處。

  不是幾個，而是很多！

  只有等級比梅倫高的巫師才會讓他的通靈「斷片」，所以此事的複雜程度不言而喻。

  這也是梅倫自信能在這件事情上訛到錢的原因——

  對於凱文那種出身大家族且不知賺錢辛苦的傢伙來說，錢能叫錢嗎？

  能用錢解決麻煩，他們可是巴不得呢。

  為什麼能訛到這麼多錢？

  梅倫其實對於幽靈粉塵的購買力沒什麼概念。

  但他認為，既然自己這個剛剛加入一個不受待見的協會的新人，都能有每個月500克的補貼。

  那面對一個頂級大家族子弟，不多要點豈不是白費了這個機會？

  五萬十萬的，那簡直是瞧不起人家！

  至於會因此進一步的得罪那個小黃毛，梅倫倒是無所謂。

  本來就已經莫名其妙的得罪了，人家甚至都跑來找麻煩了，自己再畏畏縮縮的，算是什麼事？

  不過在這方面，但梅倫也並不是沒有考慮過後果。

  甚至可以說，這件壞事其實已經變成了好事。

  首先，後爹計劃有了眉目。

  其次，他試探出了小黃毛對自己的「怨念」到底有多深——起碼值個半噸幽靈粉塵。

  再次，他獲得了很大一筆錢。

  再再次……

  「抱富婆大腿的時刻到了。」

  安撫了一番對此充滿擔憂的老人後，梅倫收好自己今天賺到的錢，然後拎著那個黑色木盒子就朝著切爾西家族的莊園趕去。

  他要把這件事匯報給自己的「僱主」。

  剛剛選擇的學徒遇到麻煩事，她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雖說那小黃毛可能和切爾西家族關係匪淺，但這點其實正合適。

  梅倫可以利用這件事，來試探一下，那位夫人對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同時，看似他現在是去求助別人，但實際上，在現代社會，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社交小技巧。

  那就是，出手幫助你的人，反而會對你增加好感。

  這也許是因為人們會普遍認為，自己既然幫助了對方，對方就一定會對自己心存感激，然後這個受幫助者的形象就會在幫助者心裡逐漸特殊化。

  以及，這裡還有個沉沒成本的影響。

  所以說，想要快速和別人增進感情，就要想辦法去給自己創造一個或多個適當的麻煩，然後讓別人有機會出手幫助自己。

  梅倫現在就是想要用這種方式，去「刷」夫人的好感度。

  如此，一箭N雕的事情，就這麼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