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維護與看重

  混血協會的會客廳擺設十分精美，穹頂浮雕密布，地表毛毯整潔。

  就連屁股下坐著的典雅沙發，也都是由北方帝國進口而來的龍皮製作成的。

  除此之外，幾隻有著透明翅膀的小人正如同蜻蜓一般嬉戲飄蕩在凱文周身。

  它們輕細的歡聲笑語不斷，身上花草般的清香接連鑽入鼻孔，讓凱文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不足巴掌大的小精靈是巫師世界一種較為罕見的神奇動物，它們的翅膀也是魔藥學領域裡比較高端的魔藥調製材料。

  與此同時，這種除了太小和有翅膀外，身體構造完全與人相同的小傢伙還深受巫師孩童乃至成年巫師的喜愛，在寵物領域極受歡迎。

  也因此，購買它們的價格十分昂貴。

  禿頂的維克多副會長認為，拿出它們來招待客人是一件十分有禮節的事情。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凱文從小就對這種小精靈身上的氣味過敏，一聞到它們身上的味道，他就忍不住打噴嚏！

  「這狗屎一樣的地方！」

  揉弄著自己發酸的鼻子，順便又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背上濺到的鼻涕飛沫，凱文忍不住暗罵了一聲。

  如果不是考慮到那混蛋私生子可能會拒絕，他早就扔下一封邀請函拍拍屁股走人了！

  來之前，他有想過對方會拒絕，也有想過對方傻笑著同意。

  但這種等了一連好幾個小時，完全見不到人的場面，卻壓根沒想到！

  「吉姆出的這是什麼餿主意？」

  金髮少年此刻內心充滿了暴躁與煩悶。

  他原本想直接去找小圓臉馬丁，讓他做中間人來邀請那個私生子參與明晚宴會的。

  但好朋友吉姆在了解過私生子的資料後，非要讓他光明正大的跑來這所謂的混血協會裡，大張旗鼓的進行邀約。

  還說什麼，這種方法必然萬無一失，那私生子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然而現在看來，他這話簡直是在放屁！

  甭說同意或拒絕了，他連開口邀請，甚至連見到人的機會都沒有！

  「這叫什麼事情！？」

  「要是用我的辦法，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吉姆真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貨！」

  凱文現在的心情煩躁極了，即有種不管不顧，直接起身就走的衝動，卻又生怕自己前腳剛走，私生子後腳就回來了。

  真要那樣，自己豈不是白等了這麼久？

  可是以現在這種什麼消息都沒有的狀況，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個事啊！

  雖說在聖格蘭特堡開學之前，他也沒什麼事情可做，可是去玩巫師角斗棋、去海中潛水找寶藏。

  甚至用密語之書與自己那個冷冷淡淡的未婚妻說兩句討好的奉承話……不好嗎？

  為什麼要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十分鐘，我再等十分鐘。」

  凱文內心充滿憋悶的想，「他再不回來，我就真走了！管他什麼計劃不計劃！」

  「最好讓爸爸打死那個雜種才叫好！」

  冒出這個想法時他已經忘了，類似的想法在他的腦子裡，已經浮現了起碼不下十次。

  ……

  事實上，不只是凱文，維克多這位副會長目前也是滿心的惱火。

  畢竟協會內部昨晚剛剛出事，他這個駐地最高領導可是有一堆事情需要忙的！

  然而眼下，因為一場普普通通的宴會邀請，他卻不得不把大量時間浪費在陪客身上……

  畢竟那位可是魔法部法律執行司司長的兒子啊，怠慢誰也不能怠慢了他。

  也因此，維克多惱火的對象並不是凱文，而是那個新人。

  他是有聽說過那位新人的，畢竟是和別人搶來的，總比正常進入的成員要更顯眼一些。

  昨天聽說這事時，他感覺還挺得意，躲在旁邊偷偷瞧了眼那新人的形象，更是滿意至極。

  可現在，他恨不得掐死那傢伙！

  你說你一個剛入會的新人，不老實呆在駐地里學習知識，出去亂跑什麼？

  真以為巫師的世界是什麼和諧之地，什麼都不懂就能闖出一片天？

  還是說壓根就沒把在巫師界的未來發展當回事？

  不過是外在形象不錯罷了，哪來的這種自信心？

  實在是愚蠢至極！

  害得他也跟著受罪！

  抱著這種想法，維克多已經決定，等那新人現身，他一定要狠狠訓斥他一頓。

  然而，還沒等維克多這個想法醞釀多久，他就知道了一個讓他更是氣炸了肺的消息——

  「我們本來是打算聽從您的命令去找那新人的，但沒等我們出門，就全都讓馮·德萊恩考核官給攔了下來。」

  一位之前被維克多派遣去找人的少年巫師不小心被維克多瞧見了身影，遂語氣委屈地回應著對方憤怒的質問。

  「馮考核官也不讓我們去會客廳打擾，我原本想等您出來再給您匯報情況的，但您始終沒出現……」

  「馮·德萊恩！」

  一聽這話，禿頂的維克多副會長不由氣急。

  他原本還納悶著呢，不斷派遣人手去找一個目前還什麼都不會的新人，怎麼可能始終沒有動靜？

  再不濟，也應該有點線索回饋才是啊！

  沒想到，原因竟然出在了這裡！

  「那老傢伙發什麼瘋！」

  「還是說，他的腦子已經老糊塗了！？」

  抱著氣急敗壞的情緒，維克多怒氣沖沖的走向了老考核官的辦公室。

  然而，等他見到人並大聲質問對方時，對方的回應卻十分淡定。

  「你認為，一個出身於頂級純血家族的少年才俊，為什麼會突然邀請咱們協會裡的一個新人？還甘願留在這裡等這麼久？」

  「他們是熟人，能為什麼？當然是有這個交情！」

  「那麼，從宴會舉辦地點是歐內斯特家族的莊園來看，你就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能有什麼不對？一個宴會舉辦在哪裡，難道是什麼重要事！？」

  「你已經忘記氣象協會的亞瑟了？」

  「哦？如果你不提，我還真忘了！這麼多年就只出了那麼一個不爭氣的亞瑟，你還想惦記一輩子？？」

  見眼前這位禿頂中年一臉倔強的模樣，老人不由嘆了口氣。

  他明白，對方其實是能清楚察覺到這一切異常的。

  但因為種種原因，維克多卻不願意往這方面去想。

  或者說不想放過這次機會。

  畢竟按當前協會的理念來說，如果能和凱文背後的家族搭上關係，那簡直可以說是大功一件！

  相對而言，一個雖然很有潛力，但未來什麼情況卻完全不能確定的新人，可能會在這件事上受到羞辱，又算得了什麼？

  維克多反而可能會覺得，年輕人受點無關緊要的委屈，其實事件好事呢……

  「可惜，你不知道，那不是一個簡單的新人。」

  看著眼前的協會副會長，老人暗暗無奈。

  一般新人也就算了，可「艾格·威爾遜」卻是一位十分有天賦，甚至已經引起會長重視的新人。

  他們昨天晚上還在用密語之書商量，接下來該如何重點培養這個新人呢，怎麼可能捨得讓他出去遭受一點意外？

  而且，雖說今天一整天他都在忙昨晚的事情，但他卻有見到，之前那凱文前來拜訪時，小女孩莉莉跑出門去的情況。

  聯想到艾格這麼久都沒回來，一個很明確的事實已經擺在面前了——

  必然是莉莉給對方打了小報告，所以性情謹慎發覺不對的艾格才始終沒現身。

  然而，莉莉什麼時候和他這麼熟悉了？

  那新人，不過是昨天才加入協會的啊……

  老人對此其實並非一無所知。

  因為隨著查理一事的調查深入，一些細節已經浮出了水面。

  比如說，昨晚有很多人都有發現，那新人對查理一伙人格外關注。

  比如說，昨晚那新人跑去與女孩莉莉閒聊了一陣子。

  然後沒過多久，一群孩子就跑去二樓搗亂去了……

  這些線索本不太明顯，也說明不了什麼。

  但年紀大了，什麼事情都經歷過一些，見多識廣下，他對此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

  不久之前，他將這猜測與會長一說。

  對方也覺得那艾格，可能是提前發現了一些線索，所以暗暗慫恿女孩去「找茬」，終於讓那馬丁察覺到了不對勁。

  於是整件事情得以挽回，極度惡劣的陰謀沒有被得逞。

  然而，如果事實真是這樣，那他們對那艾格的評價，可就不能只用一個天才來形容了。

  一個天才，就算天賦再出色，那也只是代表他有很高的潛力，未來前途一片光明。

  但一個頭腦機敏，且辦事手段如此隱蔽卻效果十足的天才，卻已經可以將他當做一個精銳成員來看待了。

  前者需要花費大量財力物力培養，後者，真要遇到什麼事情，交給他去辦，完全可以放的下心。

  更驚人的是，他還那麼年輕，才15歲……

  在之前，會長甚至已經透漏出，可以考慮把艾格當做未來核心管理層來培養的意思。

  只不過現在他加入時間太短，單一件事也不能完全評定新人的綜合能力，所以這種想法也只是一個意向罷了。

  但如果沒意外，艾格·威爾遜，必然會是他們協會未來的骨幹成員。

  現在，讓他拿一個未來骨幹去拼所謂大家族可能施捨而來的交情，他怎麼能同意？

  「協會昨天剛出了那件事，如果再有一個亞瑟誕生，你有想過後果？」

  心中所想是一回事，老人說出口的卻是另一回事。

  有些事情不宜過多人知曉，否則極有可能害了那孩子。

  「真要激起大家的憤怒，你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維克多聞言一愣，沉默片刻後，臉上惱火情緒隨之緩緩收斂。

  眼下協會內部的確暗流涌動，有著密語之書的存在，查理一事甚至已經在大部分成員當中傳遍了。

  只是明面上，大家都沒有聲張罷了。

  然而，真要有類似亞瑟的事情再次出現，那這股暗流必然會洶湧爆發，繼而將勉強維持在暗中的矛盾徹底推到明面上來。

  那後果……

  臉上陰晴不定的思考了半晌，禿頂的維克多副會長最終冷哼了一聲。

  「既然你認為你的想法正確，那眼下這爛攤子我就不管了！」

  「惹來什麼麻煩事，你可別再來找我！」

  撂下兩句狠話後，維克多臉色陰沉地踏步離去。

  老人見此嘆了口氣。

  這位禿頭中年其實不是個壞人，他有兒有女，妻子也還健在，但因為需要為協會服務，卻被迫從王國首都下派到格雷厄姆，一年只能回家呆不到一個月。

  如此矜矜業業，一方面是因為他的事業心很重，另一方面，也是協會近幾年面臨的壓力太大，事情太多，他這個副會長有家不能回，完全脫不開身。

  所以眼見此刻有機會能和一個大家族搭上關係，繼而極大緩解現存壓力，他就有些偏激起來了……

  「可惜，這件事情他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老人暗暗搖頭，隨後拿出自己的密語之書，給名稱為艾格·威爾遜的梅倫發過去幾句話。

  「前來找你的是菲利克斯家族的凱文，你仔細想想，到底是哪裡得罪他了，然後把線索告訴我，我想辦法給你解決。」

  ……

  「在這件事沒有結束之前，你就先躲在外面吧，或者等會長大人抵達後你再回來，大概也就兩三天的時間。」

  ……

  「這期間，你的功課不能落下，雖然沒有教材，但你可以先熟悉一下巫師視界，尤其是那些融入建築里的幽魂。」

  「它們並不是單純的死物，你沒事的時候可以多觀察，也許會有意外收穫。」

  ……

  「最重要的一點，別去郊外湊熱鬧，你的外表太顯眼了，又是個混血，很容易被一些做事極端的純血給盯上。」

  ……

  「雖然礙於《混血巫師權益法案》，他們明面上不能把你怎麼樣，但他們有很多手段逼你主動朝他們動手，這樣他們……」

  ……

  接連發過去許多叮囑與注意事項後，老人起身朝著金髮少年所在的會客廳走去，邊走邊考慮這件事該如何收尾。

  另一邊的梅倫，則始終處於「特殊狀態」中，完全沒有發現老人此刻發來的那些信息。